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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個天空下,相距三公里不到外,同樣是市中心繁華地帶的一處高級住宅內,李澍伸手出窗外,接住了一片雪花,小小的雪花在溫暖的掌心瞬間即化,下雪的時候,天氣並不會太冷,只有化雪的時候才冷,這是爸爸在自己很小的時候教過的常識,李澍還記得。燃武閣 m.ranwuge.com
年末年初,是節假日最多的時候,聖誕、元旦、春節、元宵節、情人節,可是這些節日自己都不能和范東生一起過了,雖然兩人還沒結婚,但在雙方家長的默許下已經住到了一起,和結婚也沒啥區別了,本來說等李澍考上公務員就辦,可是去年底的國考李澍發揮失常,考砸了,又得備戰一年,小兩口沒有買房的壓力,連汽車都有現成的,男人當刑警,還有個年輕有為的大伯子不到三十歲就是副廳級,李澍的生活簡直人人羨慕,可她自己心裏卻明白,有得必有失,自己要走媽媽的老路了。
這就是嫁給警察的代價,不但勞燕分飛,聚少離多,還要擔驚受怕,范東生是刑警,整天出任務,身上帶着槍,面對的都是罪犯歹徒,還有不少冤家仇敵,哪天聯繫不上李澍就心驚肉跳,有時候她也會後悔,但是細細盤算起來,范東生是她的青梅竹馬,家庭條件也超過了自家,這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還要啥自行車啊。
她忍不住給范東生發了條微信,不指望能收到回復,這貨出差中,警察出差就是辦案,不會向家裏透露行蹤,有時候還會關機,好幾天才回復,對此李澍已經習慣了,不過這次范東生回的挺快,說手頭一個追逃的案子很快就能搞定,明後天就回家了,還會給親愛的帶一份神秘禮物呢。
李澍一陣開心,又發了幾條,范東生回覆說這會兒在車裏呢,這邊沒下雪,馬上到地方了,不聊了。
范東生人在上海,他和搭檔高岩在一起辦案,近江刑警支隊實行一個雙人組合創舉,一般是老人帶新人,像高岩范東生這樣都是新人的組合併不多見,高岩比范東生高几屆而已,資格不夠老,但辦的大案子不少,這一點范東生也不差,上大一的時候就抓過連環殺人犯,年輕人腦筋活,鬼點子特多,他倆搭檔,無往而不利。
這次追逃抓的是一個詐騙犯,名叫高電炮,齊齊哈爾人,帶點老毛子血統,五官輪廓立體,個頭一米八,算得上是帥哥一枚,這貨有個洋文名叫查爾斯,中文名謝特,經常自稱美籍混血兒,家族在加州擁有多少土地莊園,起初只是騙色為主,再騙點吃喝小錢,小打小鬧的,後來玩大了,學人家搞集資,成規模的騙錢,栽在他手上的名媛貴婦不少,報案金額高達千萬,詐騙屬於刑事犯罪,這案子就到了范東生手上。
謝特擅長詐騙,但不擅長逃亡,當下科技發達,技偵手段更是神乎其神,只要你不出國,落網就是早晚的事兒,近江警方很快就通過技術偵測到謝特隱藏在上海松江某小區,將位置鎖定到一個很小的範圍內,於是派出刑警奔赴上海抓人,正巧高岩和范東生正在浙江辦一個案子剛結束,就近讓他倆過去最合適,二人組抵達上海後,按照慣例聯繫當地派出所,派出所派了一輛警車,一個警察一個協警配合他們抓捕。
抓捕工作非常順利,沒什麼危險性,謝特是個小白臉,不會飛檐走壁,也不會散打武術,警察上門,冒充物業人員以收物業費的名義把門騙開,開門的是個半老徐娘,穿着印着卡通圖案的睡衣,臉上敷着面膜,范東生一隻腳插進門縫,亮明身份,進屋搜捕,將只穿着內衣躺在床上玩手機的謝特當場生擒。
「你叫什麼名字!」范東生喝道。
謝特還在懵圈中,開門的那個女人先急眼了:「你們幹什麼,你們是土匪,我報警了!」
警察說:「阿姨我們是警察。」
女人大怒:「你喊誰阿姨呢,你們不能帶他走,他是美國人,你們沒有權力抓美國人,你們通知美國領事館了麼?」
范東生說:「阿姨,他是不是騙你說自己美國人,家裏有房子有地,你上當了,他叫高電炮,東北那嘎達的,不過混血倒是真的,帶點老毛子血統,他在近江犯了詐騙罪,我們是來抓他的,有逮捕證的。」
女人懵了,喃喃自語:「哪能這個樣子,謝特明明有美國護照的好不啦。」
警察毫不客氣道:「阿姨,就算真有外國護照,在中國地面上犯了罪,一樣要抓的伊剛,儂曉得伐。」
謝特垂頭喪氣,束手就擒,因為他不是暴力罪犯,威脅性不大,范東生容許他穿上衣服再走,女人不放心,一直跟到樓下,不停問警察,謝特會判多少年,能不能保釋。
「他騙了人家多少錢,我替他還行不行。」女人在單元門口發出最後的請求,警察們無動於衷,將謝特押上警車。
「老高,你這個本家,不但是詐騙犯,還是個偷心的賊啊。」范東生說,「事兒辦妥了,我想抽空去買點東西,答應給李澍帶禮物的。」
高岩擺擺手:「你去吧,別耽誤太久。」
范東生興沖沖直奔市區,他已經出差半個多月了,隨身帶的外套就一件,鞋子就一雙,雖然有機會就洗澡,但還是蓬頭垢面的,坐在地鐵車廂里,和進城務工人員沒啥區別,再加上他長得老相,在旁人眼裏就是個上點年紀的民工大叔。
地鐵二號線南京西路站出來,道路兩旁都是商店,這邊和南京東路步行街略有不同,逛街的以本地人居多,不像步行街上全都是外地遊客,范東生攢了些錢,想給李澍買個gucci的包,尋思上海大都市可能比近江貨全點,就來這邊溜達一圈,在商場的奢侈品櫃流連許久,沒找到合適的包,卻不經意間發現了一位故人。
當刑警的眼睛都毒,最擅長記人,更何況這個人在范東生心目中屬於刻骨銘心的那種,這個女人此刻就站在化妝品櫃枱里,正幫一個顧客試爽膚水,她穿一套黑色職業裝,身段窈窕,看着絕對不像是三十五歲的人,那張臉雖然整過,但眼神不會變,范東生一眼就認出,這個人是失蹤逃犯李秀芝。
范東生在警校上大一的時候有過一段奇遇,因為一樁風流韻事陰差陽錯活捉了連環殺人犯,不過殺人犯的同夥李秀芝逃脫了,李秀芝出生於1983年,曾用名安琪兒,和范東生有過幾夜露水姻緣,沒想到五年過去了,她竟然躲在大上海最繁華的地方,還真有點大隱隱於市的意思呢。
范東生沒有貿然行動,他需要再觀察一下,於是在化妝品櫃枱附近溜達了幾圈,從各個角度觀察這個銷售員,然後給高岩發信息,說自己要晚點回去,撿到個案子要處理一下。
高岩問要不要幫手,范東生說不用,我一個人就能對付。
傍晚六點半,李秀芝離開櫃枱,從商場後門出去,步履匆匆拐進一條弄堂,時不時回頭張望,范東生是跟蹤高手,豈能被她發現,最後李秀芝進了一個樓洞,正在掏鑰匙的時候,聽到身後低聲呼喚:「安琪兒。」
李秀芝嚇得一哆嗦,鑰匙落地,回頭看去,正是范東生,她擠出笑容道:「嚇我一跳,你……這麼巧。」
范東生說:「這就是緣分。」
「你吃飯了麼,進來坐吧。」李秀芝撿起鑰匙,開門,請范東生進來,這是她租的房子,一居室,空間逼仄,亂糟糟丟滿了東西。
范東生正在籌措語言想勸李秀芝投案自首,李秀芝端了一杯水過來,先開口了:「還真是緣分,這都能碰到,你現在咋樣,幹什麼呢,剛到上海麼,自己一個人麼?」
「是啊,我來看看有什麼機會。」范東生忽然意識到,當時李秀芝跑得匆忙,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警察,那個案子也沒在社會上大肆宣傳,李秀芝看到自己這身打扮和狼狽的氣質,還以為自己混的不咋樣呢。
「上海機會多,只要肯努力就有機會。」李秀芝說,「你看我,白天在商場上班,晚上去酒吧兼職,再干幾年,首付就攢夠了,就能買房子,就能把孩子從鄉下接來了。」
「你有孩子?」范東生有些驚愕。
「不是親生的,是我姐的孩子,也是個命苦的,不多說了,你餓不餓,我給你做飯,晚上我不去上班了,請假陪陪你,你找好落腳的地方麼,要不就住我這兒?」李秀芝對范東生的態度,就像是一個親切的姐姐。
「我……」范東生預備好的台詞都說不出口了。
「啥也別說,到姐這來了,就跟回家一樣,你坐着,茶几下有煙自己拿,我這就做飯。」李秀芝進了小廚房,煎雞蛋,開了一盒梅林午餐肉,還有冰箱裏的剩菜拿出來熱一熱,湊合了一頓飯,又拿出一瓶石庫門黃酒來,倒了一杯放在范東生面前。
「上海這邊都喝黃酒,還不錯,你嘗嘗。」李秀芝說。
范東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又吃了幾口菜,閒聊了幾句,忽然捂住肚子倒在沙發上,口吐白沫痛苦不堪。
李秀芝沒管他,回到廚房圍上圍裙,戴上橡膠手套,手裏還拿着一把鋼鋸。
范東生坐了起來,不哼哼了,擦擦嘴角的白沫,沉痛的看着李秀芝。
「好好的投案自首,被你自己耽誤了。」
李秀芝凶相畢露,一把將鋼鋸砸過來,這只是虛晃一槍,她回身奪路便走,范東生一個餓虎撲食過去,將其撲倒在地,也顧不得憐香惜玉了,一頓老拳下去,李秀芝喪失了反抗力,這才從隨身挎包里拿出手銬給她上了背銬。
「你是錘子。」李秀芝說。
「我認識你的時候就是警察,警校生。」范東生坐回沙發,點了一支煙,「幸虧我警惕性高,不然着了你的道,今天就得把你家下水道給堵了,你是準備把我分了吧?」
李秀芝忽然媚笑一下:「你放開我,讓我好好伺候你一下,我舌功又進步了你不想試試?我記得你以前最喜歡了。」
范東生說:「謝了,我還想留着傳宗接代呢。」
李秀芝怨毒的瞪他一眼,不再多言。
范東生心有餘悸,高手過招,勝負就在毫釐之間,幸虧自己沒放鬆警惕,不然這回死無葬身之地,李秀芝跟着張大洪殺了那麼多人,就算本性善良也被帶壞了,遇到熟人,第一個想法肯定是滅口,也不知道她逃亡這些年,有沒有再犯命案。
這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歪打誤撞就抓住了逃犯,自己一個人肯定沒法把人押回去,范東生打電話先通知高岩,兩人一起出差,這功勞得分攤才是,然後再打電話匯報領導,打本地派出所電話請求協助。
李秀芝是上了公安部名單的大魚,上海警方高度重視,將其拘留看押,等正式手續下來再移交近江警方,范東生和高岩先押着謝特回去,抵達近江的時候,雪還在下,已經從小雪轉為中雪。
謝特歸案,范東生正要回家休息,大隊長把他叫住,丟給他兩個案子,一個是某商人報案,公司賬上的流動資金都被會計用於平台主播打賞了,涉案金額上百萬,這案子相對簡單,沒啥懸念,另一個案子就複雜點,報案者就在刑警隊。
范東生接待了報案者,一看還是老熟人,這不是差點成了自己嫂子的劉小娜麼。
劉小娜沒想到能遇到范東生,不管怎麼說也是熟人,這事兒就好辦了,她告訴范東生,自己最近在市場上發現一批珍貴的木材很可疑。
「怎麼個可疑?」范東生知道這位前嫂子家裏是做檀木的,和安蘭公司的合作也很密切,要不是火災燒了一批價值上億的木料,導致後面各種陰差陽錯,也許劉小娜就真成了自己嫂子了。
劉小娜說:「我懷疑當年的火災是偽造的,有人偷梁換柱把最珍貴的一批檀木調換出去了,然後放火掩蓋罪證,現在他們覺得風聲不緊了,市價又在上漲,所以拿出來換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