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人,你這可不地道。」老頭兒有些無奈地說道。
他能猜出來瞎子身上有官身,雖說不曉得為何一個盲人能在燕國朝廷混得官職,但這裏畢竟是三晉之地,而眼下公認的則是燕人在這裏是高一等的存在。
瞎子嘆了口氣,從床上坐起身,他是真的累了,吃飽後想好好補一覺,但現在看來,是不成了。
因為下方對峙的時候,二樓欄杆兒站着的那撥人居然掏出了弓弩對準了下方。
場面,再度從亂糟糟的化作了安靜。
那批人,用的是軍弩,且佔據着制高點,這種威懾力,讓下方的這些江湖人士們根本不敢去忽視。
二樓客房內,走出來一個身穿長衫的中年男子,男子留着長須,一邊摸着鬍鬚一邊走了出來,對着下方很是恭敬地拱手道:
「對不住了各位,打擾了大家吃飯的雅興,我與那娃娃有眼緣,想收其為義子,還望諸位成全。」
不成全的話,就請諸位下黃泉。
客房內,老頭兒砸吧砸吧了嘴,小聲道:
「這又是哪路來的神仙,這些軍弩想搞到手,可不容易。」
瞎子伸手,捂着自己的臉,一邊強行揉搓着困意一邊道:
「以前不容易,現在倒不難,聞人家和赫連家覆滅後,各地武庫流入民間眾多。」
「哦,原來是這般。」老頭兒點點頭,又對着瞎子道:「貴人這是要趕路?」
瞎子點點頭,「路上累了,才想進這裏歇息歇息。」
「貴人真不是為了其他事兒來的?」
「那個孩子是誰的孩子?」瞎子忽然問道。
本來,這些江湖草莽幫派在這裏買賣人口什麼的,瞎子是不打算管的,說句不好聽的,盛樂城那兒如今才是三晉之地最大的人口販賣市場,多少俘虜來的野人被當作牲口在販賣着。
但現在看來,一群又一群的,都是奔着那孩子來的,這就有些意思了。
老頭兒搖搖頭,道:「不知道為好。」
少女也學着她爺爺的模樣,故作高深莫測道:「不可言。」
「嗡!」
忽然間,驛站上方的屋頂被砸開,一群黑衣人從上方落下,直接揮刀開始砍殺。
那個先前要認義子的中年男子只來得及後退兩步,一把刀子就直接從其身後洞穿了過來。
與此同時,驛站門口也沖入了一群黑衣人,仍然是不說二話,直接就衝殺了過來。
原本相對靜止的驛站內部諸多勢力,在此時被徹底打亂。
丁橫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持刀,先連續架開了兩個黑衣人的攻勢,但在他剛準備趁勢衝殺一波時,又有黑衣人掩殺了過來,硬生生地打斷了頂峰還擊的勢頭。
「不是江湖中人!」
丁橫心裏一陣警惕,這群黑衣人分明擅長的是戰陣合擊之術,這是軍隊的打法。
二樓那邊,先前手持弩箭的那幫人被砍殺殆盡,且有兩名黑衣人沖入了瞎子所在的客房,先前那幫江湖中人還帶着三分靠拼七分靠唬的習性,而這群忽然殺入的黑衣人,下手是直接帶着斬草除根的狠厲。
老頭兒搖晃了一下手中的酒葫蘆,身形向後一靠,身形當即竄出,頃刻間就來到兩個黑衣人身後,隨即左手握拳,右手持葫蘆,同時敲下去。
「砰!」「砰!」
兩個黑衣人的脖頸直接被敲斷,「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金釵兒,留在這裏。」
「好嘞,爺爺。」
老頭兒又看了一眼瞎子,隨即整個人竄出了客房。
少女則抱着還沒發育的胸對着瞎子抬了抬下巴,
道:
「怎麼樣,我爺爺厲害吧。」
瞎子不為所動,反而很平靜地問道:
「那孩子,到底是誰的?」
「我不告訴你哦,除非你………」
「我求求你告訴我吧!」
「額,嘿嘿,爺爺不在,那我就告訴你,楚國二皇子曾有一妃,乃聞人家的女人,原本是歸省回晉,誰曉得戰事一起,就此隔開了,後聞人家被滅,那個女人則倖免於難,且因其歸晉不久就發現已有身孕…………而楚國二皇子,如今大勢已現,是最有可能坐上那個位置的人,那麼,這個孩子,就無比重要了。
誰要是能拿下這個孩子,送到楚國去,嘖嘖嘖,爺爺就有一輩子都喝不完的酒嘍,我也能有一輩子都吃不完的零嘴。」
「這麼曲折?」
妃子送回晉國,回家看看;
回家後發現自己居然懷孕了;
然後打仗了,燕、晉、乾,三國開戰,楚國也開始內訌,這就一直耽擱了。
現在娃兒生出來了,一下子吸引了諸多江湖人士來這裏搶奪這個孩子,想着送到楚國後得到未來楚皇的封賞。
合情合理,時間、地點、人物,都對的上。
但問題是,太過於巧合了,首先這個故事得成立,其次燕人入晉後對聞人家和赫連家施行的是滅族政策。
赫連寶珠之所以能來到天斷山脈,不過是密諜司放長線釣大魚故意漏出她罷了。
怎麼着,
這裏還要再漏一個?
你燕國密諜司幹嘛不改名叫漁政司?
「何時傳出來的消息?」瞎子問道。
「早幾個月前就有傳了,江湖上早就有人為此而動了。」
早幾個月?
瞎子本能地察覺到,事情,似乎並沒有那麼簡單。
忽然間,瞎子心裏產生了一個極為大膽的猜測!
下方的混亂廝殺還在繼續,黑衣人的強勢介入,使得這裏的江湖人士一下子迸發出了「同仇敵愾」的情緒。
畢竟,江湖還是講究江湖的規矩的,大家都在這個規則下玩遊戲,你忽然一進來就大開殺戒,怎麼能容得你這般放肆?
雖說不少人和丁橫一樣,察覺到這群黑人可能來自於軍營,但在這個時候,也沒辦法管其他了,先砍了再說。
且這座小小的驛站里,竟然藏着不少好手,這似乎大大出乎了這群黑衣人的預料,一開始他們確實佔得了先機,但很快,他們就陷入了僵持,反倒是那群江湖高手開始越戰越勇。
「嘩啦啦…………」
兩個黑衣人被從二樓摔了下來,同時一根鐵鎖飛入下方的地面,深深地砸入其中,緊接着,老頭兒身子貼着鐵鎖飛了下來,沿途上,又擊飛了數人,直接來到了丁橫身前。
丁橫的幾個手下在黑衣人圍攻中死傷了好幾個,但丁橫本人哪怕單手持刀,卻依舊營盤穩固,而當老頭兒出現在其身後時,丁橫更宛若背後長眼一般,大刀向後橫掃過去,強橫的刀罡帶着一種捨我其誰的霸氣。
然而老頭兒卻衣袖一擺,其身下的鐵鏈宛若有靈一般自己竄了上去,頃刻間鎖死了丁橫的那把刀不說,還強行將刀口向下,插入了地磚之中。
「鐵索翁?」
丁橫發出了一聲驚呼,
但老頭兒的攻勢不減,另一條鐵鏈從其後背衣領子竄出,直取丁橫的面門,其雙手則抓向丁橫懷中的孩子。
丁橫一咬牙,直接下了決斷放棄孩子保命,面對其他江湖人士甚至是面對這些黑衣人,他都有信心一戰,唯獨面對這位很可能是「鐵索翁」的人物,他沒半點信心,這個老頭兒在江湖成名已久,無限接近泰山北斗一般的層次。
真沒想到,這次居然連他也出面了,也是了,鐵索翁據說是楚人,為楚國來搶未來的皇嗣,也是理所應當的事。
看似兇狠的交鋒,其實在這一刻,已經達成了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一個只要孩子,一個則更現實地知難而退。
然而,
就在這時,
「唰!」
一聲脆響傳來,一道身影出現在了丁橫和鐵索翁的之間。
赫然是那位先前抱着孩子進驛站的劍客。
不知道為什麼,先前孩子被丁橫拿走時,劍客全當沒事兒人一樣在那裏吃麵,眼下鐵索翁要將孩子從丁橫手中搶走時,劍客卻動了。
鐵索翁不做絲毫猶豫,左手向前一探,須臾之間,先前纏繞着大刀的鐵鎖如同靈蛇攀岩,直接攥住了劍客腰間的劍柄,直接抽出。
但抽出來的一刻,
鐵索翁的目光卻忽然一凝,那劍,居然只有劍柄沒有劍身!
這是一把空劍!
劍客左手攤開,
旁邊桌子上三根筷子眨眼之間飛來,劍客指尖輕劃,
三根筷子以迅雷之勢刺入三根鎖鏈之中,
一根鎖鏈被釘在了柱子上,一根鐵鏈被釘在了地上,
這一方天地,鐵索翁提供了鎖鏈,那這劍客就送上了釘子,將其鎖住!
第三根筷子則直接對着鐵索翁的脖頸刺去,鐵索翁整個人剎那間斷開了鐵鏈,整個人的倒飛出去。
落地後,只覺得喉嚨發甜,略微低頭,才發現半截筷子已然刺入自己的喉嚨,一時間,鐵索翁後背冷汗淋漓,先前的他若是再晚退一步,估計已然脖頸被洞穿。
初一交鋒,高下立判!
鐵索翁滿眼駭然地盯着面前的劍客,
因脖頸被刺入筷子而變得無比沙啞的嗓音驚疑道:
「你……你……您的劍呢?」
劍客嘆了口氣,
道:
「唉,被這野種的爹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