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走在黑夜當中,臨到城門的時候,陶姚已經有幾分昏昏欲睡,一旁的山茶正要給她蓋上被子,就看到馬車帘子被人掀起來,然後一個男子就跳上了馬車。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誰?」陶姚有些驚醒地低聲喝了一句。
「是我。」傅鄴出聲。
陶姚猛地坐正身子,兩眼瞪着傅鄴,這廝來幹什麼?「你怎以跑來了?」
「你二哥接下來還有事,我來送你到田莊去。」傅鄴到她身邊一掀衣擺就坐了下來,笑着側看她道。
陶姚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這兩人唱的是什麼戲?隨後似想到什麼,不由得嘀咕了一句,「有必要做得這麼神秘?」
「防人之心不可無。」傅鄴笑着接過山茶遞過來的茶水輕茗了一口。
陶姚不做聲了,只是聽到車窗處有響聲,她忙湊過去掀起車窗簾子,看到葉凜和葉凌都站在馬車外。
「妹妹不用擔心,都打好招呼了。」葉凜沉聲道。
陶姚點點頭,想到這兩人肯定要分方向走,這是想要擾亂旁人的視線,遂還是吩咐了一句,「兩位兄長也要小心。」
「放心吧,沒事的。」葉凌笑着揮了下手,還湊上前與陶姚小聲道,「等得閒了,我再去看妹妹。」
陶姚笑着輕「嗯」了一聲,然後看到傅鄴示意馬車通過準備出城,她這才有幾分不舍地放下車窗簾子。
「寧王妃是不是也是今天出城?」她轉頭看向傅鄴問道。
傅鄴一副舒適的樣子靠在軟墊上,斜睨着她,「這個得問寧王。」
得,愛說不說,她還不問了,陶姚不再自討沒趣,離他遠點也挨在身後的軟墊上,這大晚上的出門也是受罪的活。
傅鄴一看她的樣子,就知道這小妮子肯定又是生氣了,陶姚的小性子全都用在了他的身上,遂,他靠近她,「你對別人怎麼不這樣啊?」
陶姚往旁邊挪了挪,「說話就說話,靠這麼久做甚?」
「有什麼關係?我們又不是陌生人。」傅鄴笑道。
陶姚再度瞪了他一眼,「我們不熟。」
「真不熟?」傅鄴挑眉看她,一副她身上哪兒有顆痣他都知道的樣子。
陶姚氣得想要潑他一臉茶水,結果茶杯剛拿起來方才發現茶水都被她喝光了,而且此次是秘密出行,她也不能真把茶杯往他頭上砸去,發出這麼大的聲響只怕要把人給引來。
這麼一想,真覺得有幾分憋屈,遂,重重地將茶杯放下,臉撇向一邊不再跟他逗嘴,她說不過他自動消聲。
傅鄴每每將她逗怒都會有一股子的成就感,他最見不得的就是陶姚將他當成陌生人看,這樣有生氣的樣子多好,哪怕是跟他置氣,那也是生動得很。
不過他還是不敢將人給得罪狠了,要不然陶姚真的會踢他下馬車,於是又輕咳一聲,引得她斜眼看來,這才解釋道,「我是真不知道,寧王現在重視寧王妃的胎,寧王妃的出行他親自安排,至於會放出什麼樣的迷魂陣也只有寧王知道了,他們夫妻倆一向最會唱雙簧,你也無須為她擔心……」
「我沒有擔心她,不過是關心她肚子裏的胎兒罷了,那也是條生命。」陶姚嘆了一口氣道,她跟傅鄴確實熟得不能再熟,所以自然也能看得出來他何時說的是真話,何時說的是假話。
「你不是把你那倆學徒都留在寧王妃身邊侍候了嗎?不過是幾日功夫罷了,出不了大礙。」傅鄴勸慰了她一句。
陶姚卻仍舊不能真放心,寧王妃那情況不在眼皮子底下盯着,哪裏真能放心?再說夏花和麥香還沒有學到家呢,若是在寧王妃身邊的是衛娘子或者盛青,她也就不用擔心了。
「現在離開亮還早呢,先睡一會吧。」傅鄴拿過之前山茶欲給陶姚蓋的被子輕輕地蓋在陶姚的身上,然後自己倒是正兒八經地坐着以示君子風範。
陶姚看了看他,最後還是敵不過瞌睡蟲,馬車又一晃一晃的,很快她就睡了過去,最後頭更是滑到傅鄴的肩膀上,似乎有人靠着,她睡得更加安寧了。
山茶看到欲上前將自家小姐的睡姿擺正,哪知傅公子卻是伸手阻止了她,然後她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傅公子將自家小姐慢慢地放平下來,頭卻是枕着傅公子的大腿,頓時她的眼睛都睜大了。
她以為自家小姐會醒來,哪知道小姐翻了個身子睡得更熟了,這會兒看得都傻眼了。
傅鄴卻是不管這丫頭在想什麼,而是借着馬車裏的微弱光芒低頭痴痴地看着陶姚的睡姿,一如上輩子後來他倆在一起的那段最後的日子,那時候的他也時常半夜醒來呆呆地看着她的睡顏。
時光仿佛重疊了,那份情卻也未曾變過。
一如他熟悉她,她也是極熟悉他的氣息,要不然她不會這般安睡,這是下意識里的習慣。
他伸手將她鬢邊的秀髮輕輕地挽到一旁,不讓這一小撮秀髮阻擋了她的容顏,修長的手指輕輕地遊走在她的臉上,摸過那秀氣的眉與緊閉着的眼,再掠過挺立的鼻樑,最後落在那嫣紅的唇上輕輕地摩挲着。
這些動作仿佛似在膜拜着什麼神聖的東西一樣,山茶在一旁看得連呼息都停止了,無論傅公子還是自家小姐都是長相極好的人,她覺得這個畫面很美,一時間不忍心出言去破壞。
陶姚再醒來的時候已是翌日的清晨,馬車裏面早已不見了傅鄴的身影,她一時間有些茫然,昨晚跟那廝鬥嘴不會是一場夢吧?
「醒了?那就下來吃點東西吧。」
聽到傅鄴的聲音,隨後就是馬車帘子被人從外面掀開,露出的那張臉不就是那討厭的傅鄴?
陶姚不大想搭理她,不過此時肚子正餓得咕咕叫,稟着不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她還是下了馬車洗漱一番後就去吃準備好的早膳。
山茶和會武功的春夏兩人一左一右傍着她,山茶細心地給她布菜,而春夏卻是警惕地看着四周,務必要保證自家小姐的安全。
「不用那麼緊張,春夏也吃點東西,吃飽了有力氣才好保護我。」陶姚笑道,昨晚春夏都是守在外面的車轅上與馬車夫一塊兒,一晚上都吹着冷風更辛苦。
春夏怔了一下,做為下人她從來沒有感受過來自主子的關懷,頓時眼眶都有些紅了。
陶姚倒是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不過是隨口的一句關懷,這姑娘就感動成這樣?這也太實誠了,反倒讓她略感到不好意思,這回她真誠地將食物擺到春夏的面前,「趕緊吃吧,不然等會兒趕路就又吃不成了。」
「小姐讓你吃你就趕緊吃,不然餓了哪有力氣舞刀弄劍?」山茶趕緊幫腔,小姐看重誰,她也得跟着看重誰,緊跟着小姐走是不會有錯的。
「噯,好。」春夏真的拿起食物就開始吃,一邊吃一邊偷看陶姚,現在她對陶姚這主子的認可度在不斷地提高。
陶姚的舉動落在不遠處安排事務的傅鄴眼裏,他不由得笑了笑,就陶姚這軟心腸,如何能真硬得起來?
匆忙用過了一頓並不算豐盛的早膳,陶姚重新上了馬車,這古代的馬車坐起來是真的受罪,顛簸得很,再加上這次出行時間趕得緊,不似進京那一趟隔個兩個時辰就要停下一次休息,那時候她可沒有抱怨過馬車坐着不舒服。
暈車她倒不至於,就是一上車就會昏昏欲睡。
傅鄴一看她又想要睡了,趕緊讓她靠着自己能睡得舒服一點,陶姚其實還有點意識地撩起眼皮看了看他,想要拒絕,身體卻是很誠實地靠着他睡着了,這讓她每每醒來都會懊惱不已,不該給那廝好臉色看的。
她忍了一日之後,轉過天后就想要趕傅鄴出去騎馬,「又不是大姑娘,跟着我擠馬車算什麼一回事?」
「我在外面目標大。」傅鄴笑着找了個藉口。
陶姚想要伸腳踢他,她才不信他的胡言亂語,最後傅鄴還是被她趕下了馬車。
只是等她又睡着後,他又重新回到馬車裏面,看着她被馬車顛得都睡不安寧,他這才輕罵一句,「真是愛找罪受。」
然後又輕輕地抱着她讓她枕着他的大腿入睡,有他定着,她的眉頭方才舒展開來。
一路上吵鬧了幾句,最後又是妥協又是氣惱的,路上經過的永安縣城和青雲鎮都沒有停下,田莊總算是趕到了。
陶姚一下了馬車就伸了個不雅的懶腰,這趟出行總算是結束了,這馬車坐得她骨頭架子都要散了,所以動作不雅就不雅吧,她也不在乎了。
「小姐到了?」
聽到田蘭兒的聲音,陶姚這才轉頭看向她,一段時間不見,田蘭兒看起來精神了許多,因為寧王妃要到這田莊來安胎,所以她本來想讓田蘭兒上京的,當即就改了主意,讓她先過來田莊這邊打點。
她輕「嗯」一聲算是回應,目光落在田蘭兒身邊的中年男子,這男子一臉的沉穩,看起來像是行伍出身,可看他那穿着打扮又像是這田莊的管事。
男子見陶姚看向他,這才上前給陶姚見禮,「見過小姐,小人是這田莊的管事,小姐喚小人一聲莊管事即可。」
陶姚點點頭,然後才笑道,「我這段時間都要在這田莊上了,還望莊管事多多提點我才好。」
「小姐客氣了。」莊管事一副不敢當的樣子,然後又看向了走過來的傅鄴,「傅公子。」
「你們認識?」陶姚好奇地左右看了看。
傅鄴跟莊管事點了點頭,然後才看向陶姚,「莊管事是葉世叔手下因傷退伍的兵士,以前見過。」
陶姚這才重新看向莊管事,這才發現莊管事的腿有些瘸,怪不得她覺得這人的氣質與眾不同,原來是上過戰場的原因,想到大興王朝那些守邊關的將士,正因為有他們,外族才不能入侵這片土地,當即對莊管事肅然起敬。
莊管事卻是笑了笑,「好漢不提當年勇,如今侯爺也得留在御林軍,像小人這等廢人也是多虧了侯爺收留在這裏,要不然也沒這安穩日子可過……」
「莊管事言重了。」陶姚忙道,心裏卻為父親的舉動而感到暖心,他把人安置在這裏一來是讓他們能有個營生,二來也是這些人忠心可以保護她,這安排是用了心的。
「你回去跟我爹帶句話,就說……我很感動……」陶姚低聲與傅鄴說了一句。
傅鄴笑了一下,輕點了下頭,不過還是打趣了一句,「你這心腸好在不是從政的,要不然絕對會被死對頭吃得死死的。」
陶姚原本還在感動中的,結果因為他一句話就又豎起了柳眉,「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跟你說話就是浪費表情。」
說完,抬腳就往宅子裏走去。
一路過來的時候她就看到這田莊的廣袤了,此時正值春季,到處都是插秧的場景,而處在田莊中心地帶的房子修得頗為氣派。
莊管事在前面領路,一邊走一邊說,「這是五進的大宅子,外院設在這裏……從這兒進去就是後院的範圍……小姐隨小人來……」
陶姚跟着進去,後院的範圍極廣,雖不說處處雕樑畫棟,但卻是極為雅致,不過顯然花園還沒有收拾妥當,還有工匠在那兒施工。
她駐足看了看,「如果還沒有修好,就先放一放,畢竟是後院範圍,過兩天貴客要登門,免得衝撞了。」
「是。」莊管事很爽快地就應了聲。
田蘭兒這才插嘴道,「小姐,這後院是我佈置的,你看看還有哪兒需要改的?或者要再添些什麼東西?」陶姚聞言,心裏有數了,田蘭兒這人跟她的時間最長,而且此人一向擅長觀察她的喜好,在佈置上肯定是花了心思的。
不過,這次要迎接寧王妃,光她的喜好沒有用,得寧王妃滿意。
於是,她轉頭看向跟着她往後院來的傅鄴,一把將他扯到面前,看到他挑眉似詢問她,她就扯了扯臉皮笑道,「你跟來不會就是這般用處吧?還不趕緊將寧王妃的喜好說一說,趁着她還沒到趕緊佈置好才是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