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不斷的蒼茫大山之中,雲霧繚繞,初升的照耀透着璀璨的金絲。
兩座陡峭如巨柱之間的山谷之中,密林樹枝搖晃不斷,綿延近十餘里。
儼然是一支不小的隊伍正在這片林子裏快速穿行。
山澗小溪嘩嘩作響,一群身着制式軍服,背着巨大鐵鏟的隊伍踐踏溪水,不時扭頭四顧周圍,似乎是在尋找着什麼。
一路穿行,沿途這些人一言不發,顯然是紀律嚴明。
直至進入這片大山深處之後,領頭一位身材矮小,體型卻格外厚實的男子揚手示意隊伍停下。
「先休息一會,具體的標記地點應該就在這附近了。
一會全員啟動聽風,老大在向王面前立下了軍令狀,三個月之內,一定要把那些老鼠都給揪出來!」
轉過身來,矮壯男子沉聲低喝,將接下來的任務宣佈了下去。
「明白!」聽到命令,所有人整齊應了一聲。
緩緩點頭,矮壯男子轉過身從懷裏取出了一張標記了大大小小一百餘個記號的地圖。
這些記號,絕大部分都已經被抹掉,似乎是已經去過的地點。
看着手裏的地圖,矮壯男子心頭暗忖。
這次搜尋白銀教的那些渣滓,若是表現好,定能入選向王親手組建的那支隊伍!
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機會,絕不能錯失。
眼神堅定,矮壯男子收起地圖,眺望着整片白霧繚繞,像是蒙着一層輕紗的深山老林,目露無比自信。
聽風軍!
人族軍伍中專門負責斥候勘察,追尋跟蹤的一支軍隊。
因為本身戰力不強,而前幾年人族大軍又一直都是在打攻堅戰。
所以聽風軍自打祭兵城來到東土大陸後,就一直處於休整狀態,沒有用武之地。
這次向王親自下令讓聽風軍搜尋白銀教餘孽的蹤跡,可算是讓憋屈的聽風軍看到了曙光。
接到命令的那一刻,聽風軍大將當場立下軍令狀。
三個月內,定將所有的白銀教餘孽悉數找出來,如若不然,願提頭來見。
在榮耀與軍令狀的雙重壓迫下,聽風軍化整為零,拆分為上百個分隊,日行千里,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將清掃了三分之二的區域。
效率之高,着實令人讚嘆。
……
原地修行了一刻鐘後,矮壯男子大喝眾人起身。
「弟兄們,準備幹活!」
吆喝一聲,矮壯男子帶頭扯去了胸前的甲冑,露出了胸膛上一枚宛如刺青般,活靈活現的巨大耳朵。
妖魔兵器聽風!
以秘種激活了體內的妖魔兵器,一眾聽風軍胸前的刺青齊齊發亮。
這些光輝匯聚在一起,在半空中凝聚出了一隻形似山羊,通體青毛,頭顱上沒有五官唯有一隻獨耳的妖魔虛影。
控制着手臂上的秘種蔓延出無數光絲刺入半空中的妖魔虛影,矮壯男子悶哼一聲,接管了這道妖魔虛影的控制權。
「妖魔祭法風捉影!」
雙手捏成催動兵器的姿勢,矮壯男子腳下低喝一聲,一眾聽風軍立刻將秘種中儲存的力量輸入進妖魔虛影之中,為妖魔祭法提供能量。
吼
得到了力量輸送,半空中身高百米的獨耳妖羊驀然長吼,振聾發聵的吼叫聲從它的腹中發出。
妖魔祭法發動!
無形的波動席捲而過,無數透明的細小文字符號開始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
那些透明字符宛如蝌蚪一般扭動,流轉着奇異的星點光彩。
小溪匯聚成河流,然後悉數灌入獨耳青羊的那隻耳朵里。
海量的信息匯聚而來,無數光影、畫面、聲音甚至輪廓都以極快的速度閃現在一眾聽風軍的腦海中。
高速分辨計算整理着這些訊息。
呼!
瞳孔里一張極閃而過的畫面突然停住,一名聽風軍將士面露喜色。
「找到了!」
畫面的信息瞬間通過獨耳青羊的聯繫,傳遞到了所有聽風軍的眼前。
確認了眼前的畫面中就是自己要找的白銀教餘孽聚集之處,矮壯男子哈哈一笑。
「好!弟兄們,立刻搭建瞭望塔。
韓飛,發黑金密函通知向王!」
隨着矮壯男子一聲令下,一眾聽風軍立即開始忙碌起來。
而被矮壯男子單獨點名的那名聽風軍則迅速從自己腰間的一枚特製皮袋裏取出了一隻黑金靈隼。
將已經找到白銀教餘孽的消息寫好交給手裏的黑金靈隼,韓飛雙手一松,將這傳訊靈鳥放飛。
……
地下上千米的一處天然地洞中。
上千座各式各樣,形態猙獰,位居神龕之中的陰神雕像被惟妙惟俏的雕刻在這些泛着墨青色光澤的石壁上。
地下河潺潺流動,嘩嘩作響。
陰冷氣息環繞,整個地洞的溫度如同數九寒冬,呵氣成霜……
半圓形浮刻着數萬枚陰神文字的巨大廣場,六根燃燒着灰白色火光的石柱將廣場空間,照耀的晦暗抖動,搖曳着詭異陰森的味道。
端坐在半圓廣場的最上端的寶座上,身着暗紫色長袍,整張面孔皆隱藏在陰影之中的人影,散發濃濃森嚴威壓以及一絲難言的冷意。
這裏是白銀教最隱秘的藏身處之一。
因為空滄海的原因,白銀教遭受到了年輕人王斬盡殺絕的怒火掃蕩。
面對人族強橫碾壓的大軍鐵蹄,從大梁逃竄到南吳,又從南吳逃竄到遼白的白銀教,被毀掉了九成九的據點。
就連鼎盛時期高達十餘萬人的教眾也被滅殺一空。
只餘下數百教內精銳分散逃離。
現在身處這座藏身秘地的,便是白銀教的教主以及幾位長老。
「教主,現在陵澤江以西的地域皆以歸人族所有,以屬下看,我們還是儘早離開此地,以免夜長夢多吧。」
廣場上,一位白銀教長老開口。
「過了陵澤江便是東土內腹,那裏的魔國實力強橫,更有山海境大妖坐鎮,去那比留在這裏更加危險,我認為不妥。」另一位長老持反對意見說道。
「不不不,魔國對我們的態度,遠沒有人族這般仇恨,到了那裏我們還有緩和的餘地,可留在這裏只有死路一條。」
一時間,數位長老彼此之間開始相互爭執。
而爭執的內容無外乎是走是留,是面對東土內腹更加強橫的魔國,還是面對當今如日中天的人族大軍。
……
白銀教藏身地洞的正上方,一座高約九十九米通體有暗青色石板搭建的高塔巍然立起。
搭建好這座瞭望塔,一眾聽風軍向後退去,眼神露出幾分期待和好奇。
高塔立起不到五分鐘,空間宇璧突然一陣輕微的顫動。
像是有某股力量撥開了這片空間的宇璧,滲透了過來!
嗡
異常顫動發生後,在一眾聽風軍期待的目光下,一角白藍色的古老大陣花紋突然平地亮起!
形成了一個直徑十米的神秘圓圈。
「嘶,來了!」 : :
看到那角大陣花紋,聽風軍輕呼低語,隨即朝着那陣紋單膝跪伏下來。
古老大陣漸漸身高,揭開一角宇璧形成了穿梭兩地的神奇通道。
咔噠!
咔噠!
沉重鋼鐵戰靴行走的腳步聲,沉悶鏗鏘從通道內傳來。
白藍色的陣法光芒黯淡,一尊身形超過五米,着黑金魚鱗重甲,墨發扎束,面容成熟威,渾身散發着濃濃王道威嚴的男子,緩步從陣法中走出。
「末將參見吾王!」
齊聲向着年輕人王行禮,聽風軍低垂大地的臉上,洋溢着激動。
目光掃過眼前的聽風軍將士,向淵手掌微微一抬,跪伏在地的眾人們頓時被一股柔力抬了起來。
「你們做的不錯,辛苦了。
這裏不安全,你們先走,此事功績待本王回朝後,再做獎賞。」
起身站定,矮壯男子拱手低頭對着向淵行了一禮,隨即快步帶着一眾聽風軍離去。
為將者,都不會傻子。
能讓人王親自出手對付的肯定是極強的存在,他們留在這只會成為人王的掣肘。
儘快離去,是他們能做的唯一一件事。
望着聽風軍離去,向淵的目光落在了面前一片平平無奇的草地上。
碎金色的眸子緩緩亮起一縷神光,視野透過面前的土地,直入地下上千米!
……
白銀教藏身秘地中。
仍在爭論不休的白銀教長老們,絲毫沒有發覺自己的頭頂上,已經降臨了一位無比恐怖的存在。
就在長老們爭執的越發激烈,吵得不可開交之時。
端坐在寶座上,一直沉默不語,漠然沉溺在陰影之中的白銀教主突然抬頭看向了地洞的上方!
咔
地下洞穴的頂部猛然裂開了數道大口子。
事發突然,碎石砸落。
長老們的爭執被打斷,紛紛詫異驚疑的看向異響的方向。
霍的一下從寶座上站起身來,白銀教主沉聲開口,嗓音沙啞卻異常宏亮:
「快走!人族的那尊王來了!」
「什麼?!」
聽到白銀教主的厲喝,一眾長老面露惶恐,三魂七魄當即嚇飛了兩魂五魄。
這些年,那尊人王手下積累的茫茫殺孽,只要是有耳朵的人,都聽的快生繭子了。
雖然近一年來,他出手的頻率少了許多。
但也絲毫不妨礙其凶威隨着時間的醞釀,而令人愈發恐懼。
一時間不用白銀教主再催促,長老們紛紛啟動自己的手段,準備逃走。
剎那間,整個地洞之中奇光異彩,照耀不停,浩大無窮的陰神之威瀰漫,洶湧磅礴。
就在白銀長老們各自啟動了自己的手段,就要逃離遠遁而走時,一道浩瀚無比,恢弘澎湃的金色光柱強橫搗碎大地,破開土層,捅進了這地洞之中。
「現在才想起來走,晚了」
淡淡地威嚴聲音響起,一隻修長有力,掌紋間隱現無窮符文的大手握住那金光,橫掃地洞!
金光攪動,宛如翻江倒海的無敵神兵,震盪乾坤,將白銀長老們的手段通通打碎,一個不留!
逃走之法如枯葉般被那金光碾碎,長老們圓瞪雙目,不可置信的看着金光勢不可擋的轟在自己身上。
噗噗噗
血濺漫天,滾地葫蘆躺倒滿地。
單手鎮壓一眾長老,年輕人王神情平靜的上方落下,不看那些脆弱螻蟻一眼,目光筆直的迎上了屹立在寶座之上的紫袍身影。
「你就是白銀教的教主?」負手望着那紫袍身影,年輕人王漠然開口。
紫袍身影一言不發。
陰風驟起,打着璇兒呼嘯。
寂寥空無的地洞之中,那些浮雕在石壁上的陰神仿佛都活了過來。
陰影扭曲,吶吶低語漸漸化為了嘶吼咆哮。
陷入了這些詭異變化的中心,看着如潮水般向自己用來的黑影,年輕人王冷笑一聲。
「裝神弄鬼!本王今日要你們灰飛煙滅!」
轟
純陽霸烈的陽火轟然暴漲,磅礴洶湧的金光瞬間將一切異象撕碎剿滅,連同那些重傷倒地還沒爬出去多遠的白銀長老們,也被一併燒成了黑炭。
腳下一邁,年輕人王的身影驟然化作一道無可阻擋的金光,瞬息間來到了紫袍身影面前。
烈風撲面,紫袍人頭上的兜帽被重重掀掉。
看到這位偌大白銀教執掌者的陣容,年輕人王眼神一動,驀然一陣大笑。
笑聲如雷音轟鳴,震得整個地洞簌簌發抖。
「沒想到堂堂白銀教的教主居然是個女的。」
銀髮垂肩,白銀教主容貌極佳,瞳眸明亮,膚白勝雪,秀美的娥眉淡淡的蹙着,透着我見猶憐的韻味。
「你才是女的,你全家都是女的。」
聽出話里的揶揄,白銀教主目露一絲惱怒,沙啞聲音,張口反擊。
「放肆!」
臉上笑容瞬間消失,年輕人王冷喝一聲,碾壓一切的大手隨意一震,便將白銀教主體表的數重陰神防護捏爆,一把扼住了她的喉嚨。
看着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向淵,白銀教主的額頭上驟然亮起了一行散發着古老、強大、森然的文字。
蒼茫浩大的陰神之力開始復甦!
「大陰神咒?本王果然猜得沒錯,你根本就不是生靈,你是陰神!」
看到白銀教主額頭上的古老文字,向淵眼神銳利,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之前他在看空滄海交代的白銀教情況時,發現了一個很有趣的地方。
那就是空滄海曾經意外見到過,他們的教主大人在沒有任何防禦力量的作用下,直接走進了一條陰脈的核心。
陰脈是什麼。
那是匯聚了大量陰氣然後被強行逆轉的地脈。
每一條陰脈之中都蘊含了極致的陰煞之氣,這股力量只要還是生靈就不可能直接接觸。
因為那完全是和生命截然相反,甚至相互敵對的力量。
哪怕是向淵要進入一條陰脈,也必須用陽火護住肉身,抵擋陰氣沖刷。
而這位白銀教主居然在沒有任何防禦力量下,直接進入了一條陰脈的核心區域。
那唯一的解釋,就是她,不是生靈。
而她既然不是生靈,又是什麼?
答案顯而易見。
只不過原本向淵也只是猜想這位白銀教主可能是一頭陰府之主。
但是當他看到她頭上那象徵着陰神真名的大陰神咒時,他才明白。
這位在短短百年間,拉起了偌大一座白銀教的教主,竟然是一位陰神!
「傳聞能夠獲得大陰神咒的都是陰神庭內的佼佼者,明明在陰神國可以高高在上的存在。
卻屈尊來到東土隱姓埋名組建白銀教,你想幹什麼?
難道陰神國是打算連妖魔的這塊土地也想搶走嗎?」
手掌壓在了白銀教主額頭的大陰神咒上,年輕人王平靜低語,黃金氣血滲入陰神體內,讓其正在復甦的力量,被強行鎮壓了下去。
感受到那炙熱如熔漿般的氣血在體內奔走,五內俱焚的感覺讓白銀主教銀牙緊咬,滿目仇恨的看着向淵,低吼道。
「你放屁!這裏本來就是我們的家!
是你們,是你們把它搶走的,我們只是在拿回自己的東西。」
蹙眉看着像發怒的獅子憤恨的白銀主教,向淵五指用力,幾乎要將手下陰神的腦袋捏碎。
「這個藉口,是我聽過最爛的一個。」
「這不是藉口,你們,還有那些妖魔!
你們才是外來人,你們才是侵略者!」頭痛欲裂,可白銀主教卻仍舊執拗的死盯着向淵。
望着這雙毫不動搖的眼睛,向淵虛眯雙眼,手上不禁微微鬆了松麗,用細不可聞的聲音呢喃。
「我們……才是侵略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