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九,國母壽辰,普天同慶。
這一日,陸晼晚很早便被李媽媽帶着人從臨湘閣帶到了棲梧院,才一進門,便見着幾乎所有的人都在了,看起來她才是起得最晚的那一個。
「晼晚見過老夫人,給諸位姨娘請安。」進門,便是與人一一行了禮,陸晼晚舉止嫻雅。
「瞧着,我就說晼晚大方得體,你偏生連自己女兒都不信。」見狀,喬氏扭頭打趣了曹氏一句,言語裏不乏對陸晼晚的寵愛。
其他人聞聲也陪着笑,廳室里倒是一派和諧之意。
「老夫人也別覺得瞧不夠,今兒時辰可是夠緊的。」見喬氏喜不自勝,袁容青便出口提醒了一句。
扭頭又吩咐身後的幾個人將早已準備好的禮服拿木托捧了上來:「二姑娘快去試試,這是這幾日錦繡莊挑着燈火趕製出來的,怕二姑娘不喜歡,便多做了幾套,小姑娘瞧着哪件喜歡,便要了。」
聞言,陸晼晚抬頭朝袁容青身後走出來的幾人看去。四五人,每人皆是捧了一件做工精緻的衣裳。便是一眼,陸晼晚都覺得這些東西價值不菲。衣料邊縫、外袖皆是拿銀絲做縫合,絲質柔和,花色清雅,教人一眼便能心生歡喜。
「舜華,你帶着晼晚進屋試試這些衣裳吧。」喬氏抬眼,朝李媽媽吩咐道。
李媽媽正欲上前,卻見陸晼晚抬了抬手,神色淡然,朝着那幾名婢子手中的新衣看了一眼,轉瞬便指着中間那小丫頭:「就這件了。」將這些衣服換來換去着實麻煩,不若挑個合眼緣的。
被陸晼晚指着的那名丫鬟上前一步,躬身將木托舉至頭頂。
「也罷,先去試試吧。」時間也不早了,若是真要將這些衣服都試個遍,也是耽擱時間。喬氏擺了擺手,讓李媽媽帶着陸晼晚進屋了。
房內。李媽媽命那小丫頭將衣裳擱在床頭,自己便替陸晼晚梳理了起來。
略帶老繭的手指在滿頭青絲中來回穿梭,不出半盞茶的功夫,李媽媽便替陸晼晚改了髮髻樣式。抬眼看着銅鏡中的嬌俏人兒。李舜華揚唇笑了笑:「二姑娘天生麗質,便是怎樣打扮都養眼。」
陸晼晚也是盯着銅鏡中的人呢看了半晌,不由得感嘆其李媽媽的手藝來。原本的雙丫髻,此刻已被她梳成了垂鬟分肖髻,左頸處留出的長髮搭在肩頭。讓鏡中之人平添了一份嫵媚。
「二姑娘可還滿意?」見她看了許久,李舜華開口問道。
陸晼晚笑了笑:「李媽媽手藝真不錯。」
見她滿意,李舜華也是鬆了口氣,她還怕自己手藝生疏了,梳出來的髮髻會不討喜呢。眉眼一彎,李舜華便又彎身將陸晼晚從杌凳上扶了起來:「二姑娘試試衣裳吧。」
「嗯。」
被李舜華帶至屏風後,陸晼晚任她為自己寬衣、穿戴。
不多時,原本身上的那條黛青色長裙被換下,此刻已是一身刻絲泥金銀如意雲紋緞裳着身,藕色羅裳。樣式新穎別致,卻又不會太過扎眼,這便也是陸晼晚一眼相中它的緣故。
「二姑娘眼光實在獨到!」佛靠金裝,人靠衣裝。陸晼晚容貌生得本就好,再加上這一身打扮,便是李舜華也不由得晃了晃神,愣了片刻,這才撫掌稱好。饒是這樣,李舜華卻還是說道:「出去讓老夫人和夫人過過眼吧。」
陸晼晚也不反駁,跟着她便出了內室。當出現在眾人面前時,不免又引來一陣驚嘆。
陸秀寧不由得感嘆:「二姐姐生得好,穿什麼都好看。」
「三丫頭這話說到點子上了,每次見着二姑娘。都能被驚艷一把。」柳翹兒也是笑着,這些日子與袁容青走得極為親近,因此這陸秀寧一開口,她便也附和上了。
但她此時說着這話,卻沒有人將她這話視作溜須拍馬、假意奉承,都只覺得她這話在理!確實。從陸晼晚變了性子以來,她着實給了她們這些人太多的驚喜、驚詫,和驚艷!
「要我說,這錦繡綢緞莊,也不愧是京城排名第一的綢緞莊,不但料子和款式新穎,做出來的成衣也是令人眼界大開。」袁容青嘆了一聲,看着陸晼晚不住地點頭。
曹氏雖是不言,可眼中也是抑制不住的歡喜。真好,她家閨女兒穿什麼都好看。
喬氏見着身着新裝的陸晼晚,也是笑得合不攏嘴:「不錯,晼晚眼光當真是好!」拉着陸晼晚的手,喬氏又轉頭沖曹氏調笑道:「這會兒,該是咱們晼晚長臉了。」
陸晼晚一開始也沒對宮宴抱太多的心思,然而眼下突然改變了主意。她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看看,她陸晼晚不是以往那個眾所周知、令人不齒的廢物了。她有着自己的驕傲,不該活在別人的陰影之下!
陸霏寧,我終是沒教你失望吧!
心中冷冷一笑,陸晼晚卻是有些失望的,畢竟,本該看到她一步步走向光耀的人,現在卻是瘋了——瘋了,被禁足在她前世被囚禁的地方!
風水輪流轉,她終於也讓陸霏寧嘗到了那種滋味!
然而,想到前世逼死自己的另外一個人,陸晼晚卻是冷了笑臉——趙子鈺,我該如何去回饋你前世的冷酷無情!
拉着陸晼晚手的喬氏將她臉上表情的驟變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一陣疑惑。然,看着滿堂歡喜的眾人,喬氏便也沒有問出口。
臉上依舊是掛着幾分和煦的笑意,喬氏拍了拍陸晼晚的手,似乎是想給她幾分慰藉和鼓勵:「今日入宮,一切便看你自己。」
若是想要所有人對她改觀,陸晼晚便必須有所作為,而不是偏安一隅,只待別人進犯的時候才懂得反擊。
「晼晚謹記老夫人教誨。」微微屈身,陸晼晚回之以禮。嘴角溢出一抹笑意,陸晼晚忽而堅定了目光,看得喬氏一陣欣慰。
棲梧院這邊叮嚀囑咐不斷,前院陸桁準備妥當,便吩咐隨從去後院請人了。
當陸晼晚與曹氏隨着陸桁榻上兵部尚書府專用的馬車之際,喬氏與後院女眷皆是站在府門口相送,直到馬車漸行漸遠,這才帶着一群人重新回了園子裏頭。
「老夫人無需擔憂,二姑娘辦事沉穩,是個靠得住的。」袁容青一手攙扶着喬氏,帶着一行人走在後院小花園裏頭。
「是啊,二姑娘的變化大家都看在眼裏,如今是愈發沉穩了起來,老夫人大可不必太過憂心。」柳翹兒附言。
聽着身邊這些人的寬慰,喬氏滿心欣慰。
在荷塘前駐足,喬氏道:「如今,你們倒是都懂事了,若是以往便像這樣多好!」說到底,陸霏寧與陸毓寧也是她陸家的晚輩,如今卻是這樣廢了,喬氏心裏多少有些不愉快。
知道她這話里的意思,袁容青也不再多說,陪她一起看着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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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馬車車輪與青石板接到觸碰發出的軲轆轆的聲音,陸晼晚心思有些迷離了起來。
素手挑起帘子的一角,抬眼看向車窗外。
清瑤見狀,趕忙又將帘子覆下,有些不滿地看着陸晼晚,道:「二姑娘可是忘了規矩 ?」
陸晼晚一怔,這場景似乎有呢麼一絲絲熟悉呢!
仔細一想,卻是想到了在她重生之後,手趙子彥的邀約,與陸霏寧一道前往綠松湖,當時她身邊的丫頭也是這樣教訓自己的。事情分明是過去了許久,但現在想起來,卻恍如昨日般。
有些恍惚,陸晼晚這一路想了許多,從她自己到趙子離,都想了許多許多。
頸間的玉珏似乎有些發燙,陸晼晚探手將那枚圓潤的玉珏拿了出來,擱在掌心中端詳。
白玉無瑕,溫潤爽滑,細膩如羊脂。
——趙子離,你在幽州過得可好?
如此想着,陸晼晚心中不免生出一股悶氣。那人去了這麼些天,竟然連半點消息都未曾傳回來,他所尋的人當真是對他這般重要麼?
見她黯淡了目光,清瑤一開始便也只覺得是自己語氣太重,正欲道歉,卻發現陸晼晚看着掌心的玉珏一陣呆愣。
仔細看去,清瑤自然是認得那枚玉珏的,當初中山侯可是把玩了許久,之後便贈予了二姑娘。眼下,二姑娘必定是睹物思人了吧。
「唉!」輕嘆一聲,清瑤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去安慰她。
車簾隨着馬車的節奏前後晃動着,青灰色的石板路時而會出現在車內之人的視線內。半晌,陸晼晚終於也是嘆了一口氣,重新將玉珏塞入了衣領裏邊。
冰涼的觸感傳到皮膚上,陸晼晚眨了眨眼——趙子離,不管你以後還會不會這樣對我,如今,我都要為了你努力一把。
若是不讓自己變得更好一點,如何能配得上逍遙自在、卻也妖孽無賴的趙子離!
唇畔漾開一道笑意,陸晼晚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做好了準備迎接日後的一切挑戰。
清瑤見她這副模樣,也是松兒一口氣。只要姑娘自己想通了便好,否則任誰說再多也是毫無用處的。只是,她還是更希望中山侯能早日回京,回來和她們家二姑娘在一起,再也不分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