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替她開了門之後,便面無表情地站在了門外,就連清瑤與夏喧想要跟進來都被她阻攔了。
獨身一人進入,才將將站定,房門便被玲瓏從外面帶上。
側頭朝身後看了一眼,陸晼晚便也不作他想,抬步便往裏邊走去。
四周的窗子不知被人如何處理過,分明是見得到外面的光亮,可房內卻依然是光線黯淡。這種視覺上的落差,叫陸晼晚有些不太適應地皺了皺眉。
腰間環佩輕響,在這靜謐空蕩的房間裏,顯得格外清脆,卻又透露着絲絲詭異。
房間很大,進深很長。昏暗的光線下,陸晼晚見着兩側似乎是漢白玉柱,每二十步便有兩根玉柱高聳,直觸房梁。四周很空,基本上沒有什麼擺設,除了兩根玉柱間輕輕飛揚着的紗帳。
這樣的格局,讓陸晼晚莫名想到了之前的麟德殿!
思緒間,陸晼晚便已穿過三道紗帳,在最後一道紗帳前站定。
果然是他!
隱隱約約見着氣定神閒地坐在簾幕後的男人,陸晼晚抿唇笑了笑——玲瓏口中的主人,這錦繡綢緞莊的主人——
「晼晚見過太子殿下!」雙膝微屈,陸晼晚微微福身,朝着簾幕後面的男人行了一禮。
「二姑娘何必多禮!」嗓音溫和,如同清泉觸石般清潤。
隔着絳紅色的簾帳,趙子彥看不太真切站在他跟前不遠的人。見她孑然而立,竟是生出一股憐惜之意。
「晼晚竟不知,殿下如此見不得人!」如同趙子彥看不清楚她一般,陸晼晚照樣看不清楚紗帳後的人是什麼表情。這種迷離的茫然感,讓她滿心不虞。
「呵呵。」未曾想過她會說出這樣的話,趙子彥輕聲笑了笑,卻是不生氣。
笑聲迴蕩在這偌大的空間裏,突兀,空靈!
左右觀望了一眼,陸晼晚也不見外。尋着不遠處唯一的八仙椅坐了下來——這是他一早就安排好的吧!
「太子殿下倒是會享受,也夠奢侈!」
置下錦繡綢緞莊,可不是件簡單的事兒,這當中產生的巨額人力、物力、財力。陸晼晚不敢輕易估量。更何況,趙子彥不止是置辦了錦繡綢緞住,更是在錦繡綢緞莊後背辟出了這麼大的宅院出來,想想也非一朝一夕的事兒。
「二姑娘若是喜歡,本宮不介意贈予佳人!更何況是像二姑娘這樣的絕代佳人!」趙子彥勾唇笑道。眼中卻帶着幾分玩味。
見紗帳外的女人坐在那裏身姿端正,不由得有些乏味,難免懷念起前段時間麟德殿的驚鴻一舞起來。
「陸二姑娘當真是深藏不露,殿前一舞簡直令人難以忘懷。」
「殿下謬讚!」陸晼晚卻是不想與他說這些的,但想着趙子彥或許有其他更新的消息,便也只得與他一番虛與委蛇。「晼晚多謝殿下所贈香扇,只是,無端受殿下恩惠,晼晚惶恐!」
言下之意,陸晼晚便是想將那一日小七交與自己的香扇和那枚玉牌原封不動地奉還!
「不過是些小玩意。二姑娘留着賞玩便好。」送出去的東西,趙子彥又豈有收回來的理。看着陸晼晚,趙子彥心中不免生出一股無名氣——趙子離贈送的東西,沒聽說她有奉還過,而今他只不過贈了一枚玉牌,她便要返還回來,難不成,他還真不如趙子離?
劍眉微蹙,趙子彥眉心攏起,目光沉着地看着紗帳外的那人。
屋子裏的氣氛瞬間詭異了起來。陸晼晚看不出裏邊的人究竟是何意圖,卻又不想就這般放棄一線希望,於是開口道:「晼晚多謝殿下那一日的特意提醒。」若不是趙子彥派小七過去說了那一席話,她恐怕還一直以為趙子離在幽州瀟灑自如。甚至……
垂首,斂着眸子微微嘆了一口氣,陸晼晚心中無奈——重活一世,她本打算復仇後安安穩穩地生活,卻不想,在遇到趙子離之後。一切都變得身不由己起來。有些無奈,卻又心甘情願!
這便是感情吧——兀然想到當初姜娉婷對自己的疑問,陸晼晚笑了笑。她以為她這輩子都不會有感情牽扯了,卻不想一切始料未及!
「二姑娘似乎心情不錯。」不曾去回應陸晼晚的謝意。
趙子彥未錯過她臉上的表情,儘管看得不太真切,趙子彥卻仍是見着陸晼晚微揚的唇角,不禁微沉了眉眼——看她這樣兒,顯然是想到了什麼高興的事——不用多想,趙子彥便知定然是與趙子離有關。
自己唯一上心了的人,心裏卻是已經有了另外一個人。趙子彥苦笑一聲,面上微澀。
委實受不了兩個人的空間如此沉悶詭異,陸晼晚索性開門見山地問道:「殿下當日讓隨侍傳去臨湘閣的消息,是真是假?」
終於問了!
趙子彥眼神微黯,指尖摩挲着擱在自己身側的摺扇,扇尾墜着的流蘇與贈予陸晼晚的那一枚及其相似,便是連流蘇上綁着的玉牌都是如出一轍。
「對你,何來假意虛言。」似輕嘆,似呢喃。
聽着趙子彥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陸晼晚心中咯噔一下,似乎是觸碰到了及其敏感的東西,但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抓住。
抬起頭,再次看向絳紅色的簾幕,陸晼晚抿了抿唇,神色擔憂:「殿下可否告知詳略。」陸晼晚知道這樣有些勉強,但還是忍不住說出了口。
從趙子離離京的那一刻起,她便一直未曾停止過擔憂。
夢境裏的場景太過真實,那裏的征戰殺戮、戰鼓雷鳴,她分明都看得那般真切,聽得如此真實!還有夢境中最後出現的那一幕——倘若,倘若……陸晼晚不敢再想下去。那一日,聽着小七的傳話,再後來與月影證實之後,陸晼晚便一夜未曾好眠,接下來的幾日也是精神萎靡不振,仿佛失了心魂一般。
趙子彥既然知道一些事,那便想辦法讓他再多說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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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玲瓏從陸晼晚進去之後便未曾挪動過半分,猶如一尊門神站在那裏,看得清瑤一陣鬱悶。
這二姑娘已進去多時了,卻聽不到裏邊傳來半點動靜,裏面究竟發生了什麼她們一概不知,這不是讓人平添憂慮嗎!
在走廊下來回踱着步子,清瑤神色緊張,時不時朝緊閉的房門看一眼,見仍是未有半分動靜難免心煩意亂:「我說,你能不能說句話啊!」清瑤簡直想要暴走了,她都在這玲瓏面前晃了這麼久了,她自己都要暈了這人竟然還是半點反應都沒有,問她話也一聲不吭。
夏喧見着她這般耐不住性子,揉了揉眉,無奈道:「好了,你就歇會兒吧,你轉得不暈,我看着都暈了!」
一把將還想繼續繞圈子的清瑤抓住,夏喧朝那兩扇門努了努嘴,示意清瑤不要焦躁。
「……」清瑤簡直要瘋了,她本就是個急性子,不想夏喧那般沉得住氣,這陸晼晚進去這麼久了都不曾出來過,她能不擔心嗎?更何況,誰知道身邊這個冷血無情的女人嘴裏的「主人」究竟是誰,要是他在裏邊欺負了陸晼晚該怎麼辦?
清瑤想了各種可能,越想便是越着急,幾乎讓夏喧抓不住。
「休得喧譁!」實在受不了清瑤這般咋咋呼呼一副停不下來的模樣,玲瓏冷冷地開了口,低聲呵斥了一聲。
「誒,我憑什麼要聽你的啊?」清瑤心中本就有氣,如今被玲瓏一聲呵斥,簡直是火上澆油、一發不可收拾了!
爭吵的聲音傳進了屋子裏,陸晼晚隱隱約約能夠聽到清瑤暴跳如雷的聲音,不由得扶額無奈地笑了一聲,這丫頭,還真是個喜歡擔心人的!
然,陸晼晚心裏卻是溫暖異常。
「二姑娘便先回去吧,不然那小丫頭該闖進來了。」趙子彥也是聽到了外面的聲音,本想訓斥一聲,可見着陸晼晚的表情,分明是無奈,便也知道她對這個丫頭特殊,於是便改了口。
陸晼晚正有此意,索性方才趙子彥與自己說了不少,聽了趙子彥這話,比那也不推辭,起身便朝着趙子彥的方向頷了頷首,道:「今日,多謝太子殿下告知晼晚這些。」
「本宮想要的,可不是你的一句道謝!」勾唇輕笑,趙子彥看着紗帳外那道風姿綽約的人影,眸光微閃。
陸晼晚卻是未能聽清楚他說了一句什麼話,卻見趙子彥似乎沒有要再說明的跡象,便也不多詢問,與他告安之後便轉身朝房間外面走去。
走在空蕩蕩的房內,趙子彥不再言語,陸晼晚幾乎都要以為自己處在一個無人的空間,可她分明能清晰地感受到落在自己背上的那道視線——深吸一口氣,陸晼晚斂了斂心神, 不再去想着趙子彥的些微異常,大步朝外走去。
房外,清瑤的聲音逐漸清晰了起來。
「我說你這個女人怎麼一點兒都不懂溫柔,一直板着個臉,冷冰冰的像誰欠了你百八十兩似的!」
「我家姑娘要是有什麼意外,你就等着承受……」十三爺的怒火吧!
然,這句話還未說完,她便聽到身後門軸轉動的聲音。心頭一喜,回過身,果然是陸晼晚站在那裏,臉色平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