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終都記得陸晼晚與趙子彥之間的「約定」,曹氏越想心裏邊越是沒底。大禮結束之後,便不顧易媽媽的勸阻,非是要去臨湘閣瞧瞧。
易媽媽本也是見着她狀態不太好,想勸着她回沁竹園休息,但見她堅持,便也隨着她去了。
身後跟着幾個小丫鬟,曹氏帶着易媽媽便急急忙忙往臨湘閣趕,速度之快,讓易媽媽心下生疑。
要說夫人想要去看看女兒,實在合情合理,可夫人這樣子怎麼像是着急着去找人一樣?
看着曹氏因為心急好幾次差點兒被路邊的碎石子兒絆倒,易媽媽心驚,更是一步不落地跟在她身後,生怕出了什麼岔子!
「夫人,夫人您慢些,臨湘閣就在前面不遠,夫人不必這樣匆忙。」
曹氏聽着後面易媽媽的提醒聲,腳下的步子卻是愈發快了起來。
好容易到了臨湘閣,曹氏在院門口慢下了步子,微微喘着氣兒。
院兒內十分安靜,除了些微的風聲和自己的呼吸聲,曹氏聽不到其他任何聲響。
心中恐懼更甚,曹氏轉頭便與易媽媽和身後緊跟着的丫鬟們喊道:「快,快進去瞧瞧,看二小姐是否還在屋子裏。」
易媽媽雖是疑惑,卻還是朝着身邊的一群丫鬟點了點頭。須臾,幾個小丫頭便往臨湘閣內跑去。
「夫人,可是發生什麼事兒了?」話一出口,易媽媽卻有些不大相信。明明方才才結束了及笄禮,二小姐也是老夫人派人親自送回來的,能出什麼事兒?
可是,夫人這般火急火燎地往臨湘閣趕,且面上如此焦急,也不像是沒有任何道理的。一時間,易媽媽也失了主意,只得扶着心切地曹氏匆匆往樓里走去。
這才走到院中央,剛進去找人的其中一個小丫頭便破門而出。奔着曹氏和易媽媽的方向就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夫人!」
「胡說八道什麼!」聞聲,易媽媽眉眼一豎。分外不喜這丫頭沒頭沒腦的混賬話,「夫人好端端的站在這裏,怎麼就不好了!」
易媽媽這般陳詞慷慨,曹氏卻是雙腿一軟,若不是有易媽媽在身旁一直扶着。怕是早就癱軟了下去。
臉色驟然慘白,唇瓣也是褪盡了血色,看着剛才那跑出來報告消息的小丫頭,曹氏有些艱難地開了口:「你……你方才說什麼?快說!」
「……夫人,二小姐房內並沒有人!」
曹氏一向是溫婉、平易近人的,也鮮少衝着她們這些下人發什麼脾氣,如今見着她這般色厲內荏,那說話的丫鬟到底是有些害怕。雙膝一顫便跪在了她腳邊,垂着頭幾乎是要哭了出來。
聞聲,曹氏身子一晃。險些站不住。
然,這還沒完!
房門再次被人弄出沉悶的聲響,曹氏與易媽媽抬頭望去,卻見是另外幾個丫頭也從樓里跑了出來,打頭的丫鬟一不小心撞在了門腔上,方才那聲響便是她弄出來的。
「夫人,夫人。」幾個丫鬟跑到曹氏跟前,見之前出來報信兒的那個跪在地上,也知曹氏必定是發了怒,當即二話不說也撫裙跪在了園子當中。垂着頭不敢去看她。
雙拳緊握,曹氏一身的重量幾乎都倚在了易媽媽的身上。
袁容青與陸秀寧正要來見陸晼晚,這才剛剛走到院子門口卻是見到院兒內這樣一副光景,不由得面面相覷一陣。疑惑萬分。
「姐姐這是怎麼了?」怎麼不見臨湘閣內的人,反倒是曹氏在這裏懲罰蘭漪院的丫鬟?
陸秀寧跟着進了院子,乖巧地喚了一聲「夫人」,便在袁容青身側站定。
聞聲,曹氏容色一變,整個人看上去有些頹唐。
至此。陸秀寧卻也是瞧出了異常。看了一圈地上跪着的幾個丫鬟,陸秀寧蹙着眉頭問道:「怎麼不見二姐姐?」
曹氏來了臨湘閣,陸晼晚卻未曾親自出來相迎,這委實不正常!更何況,這院子裏的動靜也不算小了吧,裏面卻還是沒有人要出來的跡象、唯一可以解釋的便是——陸晼晚並沒有在臨湘閣!
聽陸秀寧這樣問起,袁容青便也恍然大悟了般,轉眼又瞧着曹氏這般失了主心骨的模樣,愈發是肯定了心中的大膽猜測。
轉身,朝着身後跟着的一群奴僕下人吩咐道:「快,你們分頭去找,務必要將二小姐找到。」
「不用了。」輕聲吐出這幾個字,曹氏無力地擺了擺手,讓跪在地上的幾個丫鬟都起了身。抬頭再看了一眼臨湘閣,曹氏突然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轉身便朝院外走去。
「這……」袁容青與陸秀寧相視一眼,阻止了正要去尋人的下人,也跟着一起出了臨湘閣。
陸晼晚再次失蹤,於喬氏而言,無外乎又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分明才辦過及笄禮,親眼看着她成人,卻只不過一轉眼人又不見了,她們尚書府是造了什麼孽啊!
「二小姐不見了,你們都站在這裏做什麼?」獅頭拐狠狠地拄在地板上,一聲比一聲沉重。
因着激動,喬氏臉色有些漲紅,說完話之後便不停地咳嗽着。
李舜華與劉媽媽兩人一左一右地護着,與她順着後背,眼裏儘是擔憂。
這是怎麼了,最近這段時間怎麼三天兩頭總是出事兒!這夫人才剛剛被二小姐帶了回來,好不容易安安穩穩地辦了大禮,現在卻又生了事端。
「老夫人不必安排下人們去尋了,我知道晼晚去了哪裏。」狀似平靜地開了口,但也只有曹氏自己心裏清楚,她此刻心中是有多麼的煎熬。
聞言,喬氏與袁容青便急急忙忙詢問出聲了。卻見曹氏神色一黯,吐出三個字來:「太子府。」
霎時間,棲梧院內寂靜無聲,這三個字就像是晴天霹靂一般,震得人久久都回不過神來。
太子府?陸晼晚去了太子府?就在行完及笄之禮之後?
這事兒怎麼想怎麼詭異!
「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沉默半晌,喬氏終於是回過神來,握着獅頭拐的手輕顫,像是用了極大的力氣一般。
聞聲抬頭望着喬氏,曹心悠赫然發現她眼角的皺紋越來越深,似乎從蓮溪寺回來之後,便愈加蒼老得厲害了。
深吸一口氣,將那日陸晼晚與趙子彥之間的交易坦述了一遍,見她們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曹氏心裏也是難受。她那個傻女兒,怎麼能一時衝動與趙子彥做出這樣的約定呢!
「難怪我瞧你最近情緒有些不對勁!」曹氏話音一落,喬氏便若有所思。然,下一瞬卻是責備起曹氏來,「你既然早知道這樣的事兒,為什麼不早說!」
現在,難不成她們要去太子府要人麼?
曹氏抿了抿唇,沉默無聲。她就像是一個負累,牽絆了自己兒女前行的步伐,如今,更是連女兒的周全都顧不了!
霎時間,棲梧院內沉寂下來,所有人都屏氣凝神,大氣兒不敢出一聲。
陸桁從外面回來,也是聽下人稟報了這事兒,頓時火冒三丈。
如今兩王相爭,他站在趙子鈺的隊伍裏頭,可作為他的女兒,陸晼晚卻是去了太子府,這算是什麼事兒!
「大人,您不覺得此事蹊蹺?」陸康站在一旁,劍眉緊鎖,思前想後,他總覺得這裏頭的來龍去脈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般簡單。
且不說陸晼晚毫無立場支持趙子彥,更何況她只是一介女子,在這個男子為尊的世界,即便是她做出了決定想要支持哪一方,也要看看她有沒有這個實力。
聽着陸康的疑問,陸桁也沉下心來,卻是突然想到曹氏失蹤一事,頓時便將前因後果聯繫了起來:「趙子彥以性命相要挾?」陸晼晚一向重情重義,對曹氏又極盡孝道,若是趙子彥拿曹氏的安危來威脅她,使得她做出了一些不尋常的決定便也說得通了。
沉思片刻,擰眉緊鎖,陸桁提筆便在宣紙上落下筆墨。
「去幽州,務必親自交到趙子離手上。」緩緩將毛筆擱下,陸桁眸子裏閃過一抹精光。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趙子彥既然想借着陸晼晚來拉攏趙子離來聯手抵制他現在的靠山,他便讓他們聯手不成!等到他們兩敗俱傷,害怕趙子鈺所謀的能長着翅膀飛了不成。到了那個時候,他的計劃自然也能施行了!
嘴角輕勾,陸桁笑得詭異。將紙條拿着信封裝好,便又重新坐回到座位上,指尖敲打着桌沿,一副運籌帷幄的自信模樣。
陸晼晚再次消失之事,並未有其他人知曉,然在兩日之後的夜裏,太子府卻突然火光漫天,霎時間,周遭一切恍若籠罩於白晝。妖冶的火舌肆意吞噬着周遭可吞噬的一切,空氣里,瀰漫着的,儘是灼熱和瘋狂。
是夜,百姓震驚了,那宮牆之內的人,也是瘋狂了。
一場大火,吞殞了太子府的華麗,也燒盡了帝都最後一刻的安寧。
迎風站在離錦繡山莊不遠的山腰處,陸晼晚臉色平靜。迎面而來的山風,似乎還帶着那灼灼燃燒的戰火之意,但卻令她舒適無比。
月影依舊是一身黑衣,站在陸晼晚身後,猶如隱形人一般。五官俊逸,卻時時刻刻都繃着一張臉,着實令人望而膽寒。
「人接出來了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