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可以淡定一點。一筆閣 www.yibige.com」
無奈的聲音響起,祝雲謠猛然抬頭,四下打量了半天,也沒看見個人影。
「你是誰?」
「我是你啊,不過如今你看不見我。」
那聲音透着無奈,甚至隱約帶着幾分寵溺。
「安寧長公主?」
祝雲謠遲疑的叫了一聲。
「沒錯。」
那聲音答道。
祝雲謠頓時鬆了口氣,她方才還在糾結自己的智商沒上線,現在這不就是智商上線了麼!
「那你當年是怎麼解決這個困境的?」
祝雲謠滿心期待的發問。
城池斷糧,又沒有支援,還有北蠻虎視眈眈,這怎麼看都是一個絕境啊!
「沒解決啊。」
那聲音平靜,也不見憤恨之類的情緒,反倒是十分的淡然。
祝雲謠一愣。
「沒解決?」
「對啊,半個月的糧,又能撐多久呢?」
「何況朝廷早就放棄了這裏,不過是早死晚死的區別罷了。」
「可你……不是被批了帝命嗎?」
祝雲謠怔怔的發問。
那聲音頓時輕笑起來,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似的,好半晌,安寧長公主的笑意才止住,只是她的聲音卻多了幾分顫抖。
「那不過是胡言的罷了,無非就是有人瞧我母妃不順眼,上趕着上眼藥。」
祝雲謠整個人都呆滯在原地,怎麼也沒想到什麼批命居然只是說着玩的!
僅僅只是因為不順眼,便要放出這樣的話來……
「皇弟也是知道的,但是對於皇弟來說,任何會威脅到他的皇位的人,都該死。」
安寧長公主倒是看的通透,她在宮闈之中長大,又早慧,後宮的陰私早就見遍了,不然也不會二十幾年一直壓抑自己,直到這時候才忍不住爆發出來。
「不……我覺得他是說的真的。」
祝雲謠咬咬牙。
如今的朝廷軟弱,只會一味的割地賠償,若是安寧長公主沒有被迫變成這樣,怕是最後皇位上坐的是誰,還未可知。
「真的假的又如何?你可知道我後頭如何了?」
安寧長公主輕笑一聲,她自然知道,然而小皇帝對她盯得緊,她暗中的動作大一點就是粉身碎骨。
有時候她也在想,若是小皇帝能夠對她降低一點戒心,說不定她還真能夠把小皇帝拉下馬。
然而到底也只是想想罷了。
「如何?」
「半個月之後,涼城破,我從城牆上跳下去,卻沒死,那北蠻的王子把我掛在城門上,叫太陽炙烤,叫鳥獸啃食,整整三日之後才給了我一個了結。」
安寧長公主冷笑一聲。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她借着縱情山水的外表,暗中卻也做了許多利國利民的事,甚至這些事都不敢用自己的名頭,只怕哪一日就災禍加身。
只是最後卻還是死的如此悽慘。
「我不想這樣。」
祝雲謠抿抿唇,整個人都在打着顫,她如今是安寧長公主——安寧長公主如何死的,她總是要經歷一遍的。
儘管她已經經歷了一遍了。
安寧長公主不再說話了,仿佛這個人壓根就沒有出現過似的。
祝雲謠咬牙,她就不信了,這還真是絕境不成?
然而事實證明,這還真是絕境。
半月後。
安寧長公主被掛在城牆上,下頭是北蠻的軍隊入城,祝雲謠垂着頭,眼中全是憤恨的神色。
——她已經努力過了,但是城中的情況到底是太過糟糕,最後直接兵敗,連着她自己,都成了階下囚。
或者說……
她本來就不行嗎?
祝雲謠恍恍惚惚的想着。
「師父!」
秦洛看着祝雲謠撿起通訊鏡之後忽然就呆住,頓時慌了手腳,然而還不等他碰一下祝雲謠,就看見祝雲謠下眼瞼上頭絲絲縷縷漫出來的黑氣。
那黑氣從祝雲謠的下眼瞼開始蔓延,一直到祝雲謠的下巴,轉眼間,就成了一個圖騰的模樣。
古樸,神秘,蒼涼。
秦洛只望上一眼,便覺得大腦昏昏沉沉的,渾身都發顫,雙膝一軟,直接就跌在地上,半天起不來。
祝雲謠卻毫無所覺,只是雙眸空洞,口中不知道念着什麼。
那聲音低的像是蚊蠅,卻又清晰無比。
她說的是——
「憑什麼,憑什麼我要這般?」
是——
「我……果然什麼都做不成嗎?」
伴着那絲絲縷縷的黑氣一起生長的,是祝雲謠周身的紅光。
血一樣的顏色轉眼就把她整個人都包裹住,血腥味從祝雲謠的指尖往外散着,最後充斥着每一個角落。
「師父……」
秦洛咬着牙,拽着祝雲謠的衣角,費力的想要喚醒祝雲謠,然而卻是徒勞,他反而被祝雲謠周身的血色光芒碰到,轉眼就在他的手背上開了無數個細小的口子。
星星點點的血珠子從細小的口子裏面滲出來,血腥氣極大地刺激了祝雲謠,只見那雙空洞洞的眼眸望下來。
像是不見底的深潭,像是無法凝視的深淵,像是你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最後凝視的那一次夜空。
「所有人——都該死。」
不僅僅她的雙眸是空洞的,就連聲音都是空洞的,哪不像是人類能夠發出的聲音,反而更像是從遙遠的地獄漫上來的哀鳴。
像是惡鬼發出的哭號,每一字每一句都要將聽到這聲哭嚎的人拖入地獄。
然後踩着他們的屍骨,一步一步的回到人間。
最後把人間也變成煉獄。
秦洛只覺得心神一震,一個熟悉的稱呼忍不住脫口而出。
「主上!」
祝雲謠卻毫無所覺,只是高高舉起手,她的手中握着一柄長劍,長劍劍身都是血一樣的紅色,甚至有滴滴鮮血從劍上落下來,眨眼之間,就滴落了祝雲謠滿手。
眼見着長劍就要劈到自己的身上,秦洛渾身一抖,忍不住瑟縮起來。
然而長劍卻被四柄短劍架住。
面色蒼白的青年手執短劍,沒有血色的唇都抿成一條線。
青年的手指骨節分明,手腕纖細,覆在手背上的肌膚蒼白,顯露出青色的血管的痕跡。
這應當是一雙握着狼毫,握着棋子,撥弄着琴弦的手。
然而這雙手如今卻握着兩柄短劍,儘管已經用力到骨節泛白,卻也不肯收回半分力氣,只是死死的架住上方的血色長劍。
「魔神。」
沉晝的聲音冷凝,像是深埋於海面之下的冰川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