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律法有規定,凡六十五歲以上的老人控告子女不孝,官府必須立即受理。一筆閣 www.yibige.com
「不孝」罪可是十惡之首,尤其對五服之內的親長,若發生謀殺、毆打、詈罵、詛咒等行為,便與謀反、謀叛等同,視為不赦的死罪。
謝昆和馬氏的行為,夠他們死幾百回了。
但季妧本意是想幫着解決問題,並不是為了把人給弄死,即便那夫妻倆再可惡。
好在還有一條補救措施——若情節不算嚴重,且父母願意原諒子女,子女也有改過之心,可以不必治以死罪。
不過一頓板子是免不了的,且官府還會不定期派人走訪,也就是以觀後效的意思。
這簡直就是現成的威懾武器!
當初季連柏幾次提分家,康婆子就是以去衙門控告他不孝來要挾。要知道這種案子告到縣衙,那基本是一告一個準。
只不過鄉下人大多不懂這個,且畏官如虎。在他們眼裏,官衙是會吃人的,見官更是不光彩的,本分清白的人家一輩子都用不着見官。
更何況,誰又真忍心把兒女告上公堂呢?
所以虐老事件屢見不鮮,那些老人寧可忍着挨着,實在熬不住了,就去找里正,而里正和稀泥的方式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
就好比謝昆夫妻這種完全不知孝字為何物的,就算一時被逼着低了頭,等里正和謝寡婦一走,他們還不知要怎麼變本加厲的作踐謝老娘。
依季妧的想法,要鬧不如就鬧個大的。
告到縣衙挨一頓板子再說,之後謝老娘再幫着求情,母愛體現了,威懾起到了,最重要還有長期監督的作用,讓他想犯也不敢再犯。
謝寡婦聽了她的建議,直接搖頭「再怎麼說那也是我弟……我娘也不會同意的。」
季妧就猜到會是這樣的情況,有些無力「就是因為吃准了你們這種心思,他倆才會這麼肆無忌憚。」
「我娘一輩子為兒女操碎了心,尤其是我……」謝寡婦蹲下身替老娘擦眼角的濕痕,「胡大山剛死那兩年,全靠我娘偷摸送些糧食接濟,我和幾個孩子才沒有餓死。她還不敢撿白天,怕那兩口子看見了又鬧,一雙小腳,夜裏來夜裏去,連口水都喝不上我的……如今她老了、不能動了,他們沒有人心,不願意管,我哪能再扔下她不管。」
謝老娘「啊啊」兩聲,一隻枯瘦的手顫巍巍抓住謝寡婦的,眼淚長淌。
雖然這樣一來未免太過便宜了謝昆和馬氏,但羊有跪乳之恩、鴉有反哺之義,季妧一個外人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謝寡婦本想找一輛牛車把人拉回大豐村,季妧直接喊來了謝大叔。
騾車停在門口,季妧把採買的東西歸置到一邊,將蓆子鋪在空出來的地方,謝大叔幫着把人抬上車。
謝寡婦進去給老娘收拾了幾件換洗衣服就出來了,謝昆和馬氏從頭到尾問都沒問一聲。
回到大豐村已經是傍晚時分。
趁謝寡婦在屋裏安置謝老娘的空當,季妧拿了十個銅板給謝大叔。
謝大叔可憐謝老娘遭遇,先是不肯要,見推搪不過,直說太多了。
季妧硬塞進他手裏,這一路他幫着忙裏忙外的不說,回程還得摸黑趕路,哪能真讓人空手來去。
等謝寡婦拿着錢出來,謝大叔已經走了,就猜到是季妧破費了,非要把錢塞給她。
這下換季妧連連擺手了「謝姨你先別跟我客氣,我麻煩你的地方還多着,你看!」
她指着剛從車上搬下來的那堆東西。
謝寡婦之前全副心神都在老娘身上,這才注意到她竟買了這麼多東西,又是精米白面,又是豬肉油鹽,還有布匹、棉花……
「你、你……」你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季妧知道她是想問自己哪來的錢,又不便出口,便把賣方子的事直言相告。
謝寡婦聽後,一臉「難怪」的表情。
「不過也不奇怪,你娘一直是個能人。」
她以為方子是衛氏留下的,季妧自然樂得有這樣的誤會。
「那個……謝姨你也知道我針線不好……」季妧有些不好意思,「縫被子和棉衣的事,就麻煩你了。」
好在原主也不擅長針線,不然還真不好辦。
謝寡婦就瞪她「麻煩啥麻煩,你這點也和你娘一模一樣,淨說外道話!」
季妧也不謝了,就在一旁抿嘴笑。
不過謝寡婦翻了翻就開始皺眉「你做兩套衣服哪能用得着這麼多料子?」
「不小心買多了。不還有良子哥、大成和細妹、小安小花他們,還有謝姨你,咱們都做幾身新衣裳穿穿。」
她現在身上穿的,還是謝寡婦用自己衣裙改小後的。謝寡婦總共也沒幾件好衣裳,幾個孩子就更不用說了,想找件不帶補丁的都難。
「他們有得穿就不錯了,還穿啥新衣裳?你就是亂糟派!以後日子還長,用錢的地方多着,就你手指縫張這麼大,再多的錢也禁不住花!總得替以後打算打算……」
別管她怎麼數落,季妧任她說,也不辯駁,反正買都已經買了,總不能擱在那落灰。
謝寡婦看她這樣子就知道她沒聽心裏去,心裏一面替她心疼錢,一面又替衛氏欣慰。
衛氏養了個好女兒,人家對她半分好,她都念着,還十倍百倍的來還。
聽到有新衣服穿,胡大成和胡細妹帶着小安小花也圍了過來,但他們的目光一下子被衣服以外的東西吸引住了。
對這個年紀的孩子而言,什麼都比不上一塊肉帶來的誘惑和衝擊巨大。
「小妧姐,這、這肉是給咱們吃的嗎?」胡大成吞了吞口水,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那塊大五花。
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小妧姐才給他們吃了糖球,麥芽糖的甜味在嘴裏化開的時候,他還覺得是世上最好吃的東西,可現在又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肉,還是那麼一大塊!
胡細妹要矜持些,但也忍不住滿臉雀躍。她已經不記得家裏上一次割肉是什麼時候了。
就連小安,嘴裏含着沒化完的糖球,小短手也跟着指「又、又……」
「瞅你們那點出息……」謝寡婦到底沒罵下去,幾個孩子饞成這樣,還不是她沒能耐。
看幾個孩子剛才還興致勃勃,這會跟霜打了似的,季妧故意嘆了口氣「看來今天不是吃肉的時候啊,那咱們先不吃了。等什麼時候得到了恩准,咱們再吃好不好?反正天涼,也放不壞。」
「那要是放壞了呢……」大成小聲嘀咕了一句。
幾個孩子你看我我看你,又一起去看謝寡婦。
謝寡婦氣也不是笑也不是,板臉丟了句「我管不着你們!」就抱着幾匹布進屋了。
胡大成和胡細妹哪能不知道自己親娘的脾氣,這就是允許了的意思啊!
他們高興的手舞足蹈,在院子裏又蹦又跳。
今晚就能吃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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