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夜玩家 006 戰場·直面·湮滅

    這樣的戰鬥隨時隨地都會打響。

    只要血戰的號角一吹起，那麼所有守城戰士和駐守在冰痕城的守夜人都會第一時間趕到長城城頭，和那些如同蝗蟲般的異種廝殺在一起。

    李想從工作枱前站起，看向隨處可見的恐怖血戰，人和異種交織，一方誓死捍衛城牆，一方拼命朝裏面擠進來，此時只有最血腥，最原始的搏殺手段，比的便是誰手裏的武器更鋒利，速度更快，誰的身體更耐揍。

    一個又一個守城戰士被殺，屍體從長城上翻落下去。

    有的可能之前還剛將手裏的武器與裝備交給李想修繕，有的和他有過數面之緣，也有他熟悉的警備三隊成員，就這麼被格殺在牆頭，即便被利刃貫穿，被觸手分身，也沒有一步退讓。

    咚！

    一道沉重而熾熱的心臟跳動聲在他的胸口驟然響起。

    這道聲音穿過胸腔，傳遞到外面，比那戰鼓之聲還要濃重，狠狠敲擊在眾人的耳畔。

    渾身的鮮血開始沸騰，戰意開始凝聚。

    他猛地抬頭，直視那在天空中飛舞盤旋的恐怖女人面孔。

    每當她尖厲嘶嚎一聲，底下的異種就會更加狂暴幾分，雙眼通紅，恨不得將這些守城戰士給生吞活剝了。

    這邊的防線在潰敗。

    頭頂上的災厄能給予這些異種一些狂暴的增益加成，守城戰士們的戰鬥越來越艱難，一開始基本沒有異種可以突破防線來到城頭，現在已經有一些能衝刺到冰痕城內部，然後迅速被無數刀劍槍戟格殺。

    李想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看戲，他深吸一口氣，嘴裏輕聲吟唱着冗長的咒語，【神秘學·符文強化】這個魔法有極為漫長的前搖，這是所有神秘學魔法的通病。

    但只要完成吟唱，就能爆發出比一般魔法更強的威能。

    隨着最後一個音節落地，一道燦爛的符文金光在李想的身上絢爛開，他用腳尖挑起一把地上沾滿血肉的斬骨刀，對着一隻呼嘯而來的蠕蟲異種狠狠一斬。

    狂猛如浪的刀罡直接將蠕蟲異種一分為二，鮮綠色的汁液四濺開。

    那名差點被它吃掉的守城戰士一抹臉上的血和雪，對着李想感激一笑，隨後翻身再度投入戰鬥。

    這一次，他的運氣不再那麼好，沒衝出幾步，身體就被一個大胖子撕裂了吞入腹中。

    這一切就發生在一瞬間。

    李想默然不語，一步步朝前，只要有異種衝來，他就是看似輕柔的一刀，但斬骨刀落在它們身上會立即炸裂起恐怖的雷霆和火焰，將那些異種直接斃命。

    一刀一個，無有例外。

    隨着他的推進，這邊防線的壓力頓時少了許多。

    數十名守城戰士紛紛側目，不知道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這麼一個猛人。

    他披着黑袍，宛如星夜中的死神，一步一殺，直到斬骨刀都碎裂，地上遍佈着各種屍骸，終於來到了城牆牆頭。

    「媽的，這次夜襲的強度高了不少啊。」有守城戰士嘴裏罵罵咧咧，拼盡全力阻擋着眼前那些殺紅了眼的狂暴異種，「那隻災厄的增益效果太強，這些混蛋原來根本沒有這麼強力！」

    「小心！」一旁的同伴突然驚呼。

    一隻如同巨大螃蟹般的異種從城牆處攀爬而來，無數根節肢牢牢吸附在牆體上，速度極快。

    當他看見時，螃蟹嘴已經要咬向這個說話的守城戰士。

    來不及了！

    那名戰士感覺到了背後熾熱的呼吸和腥臭的味道，都不用回頭就知道自己死定了，他的眼中只閃過一瞬的恐懼，隨後大笑着舉刀繼續捅向一個即將翻越牆頭的異種，完全不理會背後的敵人。

    「老子殺的世家崽子不計其數，還會怕了你們這些沒有心智的蠢貨？！要死，也要拉幾個當墊背。」

    他狂吼，眼中閃爍着嗜血的光芒，身上泛起好幾道符文咒印，那是強化體質和鞏固防禦的魔術，但那顯然擋不住背後巨大螃蟹的猩紅大嘴。

    長刀穿刺過那隻異種的身體，將它高高挑起，背後的腥臭味也越來越濃厚。

    他等死。

    但那一刻卻遲遲沒到。

    再回頭，愕然發現一個面容較好的女人手裏拿着一柄長槍將大螃蟹給穿了起來，恐怖的力量甚至將靠近的幾隻異種一併震飛。

    大螃蟹的屍體墜落，女人高高躍起，朝着另一側那個黑袍少年跑去。

    「好猛，是哪個小隊的人？」他吞了口口水，喃喃問道，「怎麼有點像那個剛來的機械師？」

    「就是他，還有他的機械式神。」旁邊的同伴抹了抹臉上的血水。

    「什麼？那個女人是機械式神？！」

    那是魔法和機械結合而製成的活動假人，是魔法師們最喜歡的戰寵。

    守夜人軍團里也有一些魔法師能製作機械式神，但沒有一個可以像這個女人般如此逼真，仿佛就是一個真正的魔術師！

    李想從這邊的防線一路清掃過去，冰痕城所包括的範圍無比遼闊，一眼望不到邊際，每一處烽火台前都有一名真正的守夜人駐守。

    一般都是某支部隊的隊長。

    他們指揮着守城戰士奮勇阻敵，自己也身先士卒，和一大堆異種血戰在一塊。

    要是以前，李想絕對不信異種能靠數量圍殺一名玩家。

    畢竟那是一個層級的差距。

    要多少3級魔術師才能殺死一名1級玩家？沒人做過這樣的試驗，也不會發生這種事情。

    因為人是有情緒的，是會害怕的，是會逃跑的。

    所以不存在這種可能，也不會發生這種情況。

    但理論上的可能依舊存在。

    蜜梨曾經在一次研究中提及過這個問題，在她的設想里，那些3級魔術師必須悍不畏死，即便下一秒就將斃命，也會拼盡全力要在那名玩家身上撕下一片肉。

    這樣的車輪戰，圍剿戰下，才有可能將玩家的心力和體力盡數耗盡。

    這還只是一名1級玩家。

    這種模擬實驗，蜜梨得出的結論也是個天文數字。

    數字恐怖到兩人直接覺得不會發生這種事。

    可現在，她需要的條件全部符合了。

    就在這裏，異種的戰力不比魔術師弱，它們悍不畏死，它們的數量根本不會減少，就這麼一波又一波衝擊着城牆。

    一旦被數十隻圍住，那名守城戰士必死無疑。

    沖在第一線的守夜人也不是安全的。

    李想記得這個最近的據點是狩獵一隊的根據地。

    此刻屍山如海，幾乎找不到一個活人。

    在根據地的最前方，還有無數異種爬上城頭，在天空中那隻災厄的激勵下朝這裏奔跑。

    狩獵一隊的隊員屍體幾乎全部七零八落，他們堅守到了最後一刻，但敵人的數量實在太多太多。

    現在唯一還站着的是一名守夜人，也是一隊的隊長。

    形容枯槁的老人摘下兜帽，乾瘦得像是一具骷髏，他的眼眶裏沒有眼珠，只有兩汪渾濁的血漿，渾身被密集的鐵鏈禁錮着，每動一下，這些鐵鏈就會發出陣陣響聲。

    「年輕人，你來自哪裏？」老人背對着李想，血漿雙瞳看着天空中那隻災厄，低聲說道，「還沒加入守夜人軍團？」

    「剛到災厄長城兩天，被放逐了一年。」李想如實回答，他看不透眼前老人的戰力，即便年紀已到了風燭殘年，他的血氣依舊渾厚。

    看樣子是一名暗殺者。

    老邁，刀子卻未遲鈍的暗殺者。

    「那你可真不走運。」老人嘿嘿一笑，拖動着身下的鎖鏈，「我們必須將天空中那隻聒噪的傢伙幹掉，我一個人還不夠，加上你，也許就夠了。但同樣，我們都回不來了。」

    「好。」李想沒有猶豫，走到他的身邊，背後的機械式神則是被他派去警備三隊的根據地，至少要保護好洛麗那個丫頭。

    老人回頭看他，臉上第一次浮現出愕然的表情。

    他也沒料到，李想會不假思索的答應自己。

    天空中的那隻災厄可不簡單，他們兩人聯手，也是敗多勝少的局面，可要是不對付它，那麼在這種無限度的增益之下，異種極可能突破冰痕城的第一道防線，那時就必須出動守夜人軍團了。

    到了那一刻，災厄陣營也會發動更強的力量，連鎖效應，也許就因為這一次小小的夜襲，再度爆發災厄長城處大規模的血戰。

    這種戰爭對人類陣營尤其不好，人類的消耗速度遠比異種要快，人數也不夠多，能在一次次戰鬥中活下來的守城戰士都是精英里的精英，全部都有3級魔術師巔峰級的實力，死一個少一個，補充的速度不夠，就可能引發更不了的情況。

    所以他必須出戰。

    誰讓對方就在自己的地盤上作威作福呢。

    「我叫卡薩，曾經是一個超級世家的外家家主，但我被背叛了，我殺光了那個世家的所有年輕後裔，一條鎖鏈就代表着一條人命，這是卡塔斯兆菲委員會給我的裁決，我將在這裏贖盡所有罪惡，如果我將它們扯下，那麼生命就會燃燒，但也能得到贖罪的機會。」

    「我想，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卡薩朝前走了一步，雙手用力，一條鐵鏈崩壞，他的氣息猛地又厚重了幾分。

    隨着鐵鏈一條條碎裂，卡薩的手裏漸漸幻化出了一柄幽綠色的短刃。

    轟隆！

    他的雙腳有力地轟擊在雪地中，隨後身影便鑽進了一片陰影之中。

    這是難得一見的陰影秘術高手！

    他的戰鬥亦是在將自己的戰技、經驗以及一切進行傳承。

    李想緊隨其後，手裏幻化出了燼滅天堂。

    當湛藍色的狙擊槍顯現的時候，天地為之色變。

    「災厄武器？現在的小傢伙們可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卡薩從陰影里探出頭，隨後一刀斬下。

    那嘶吼的惡女面孔一陣扭曲，無形無體的面頰居然滲出了鮮血。

    這一刀從本源上斬傷了它。

    陰影秘術來自最神秘的陰影世界，還非常克制虛空世界的生物，陰影物質據說是至暗物質衍生出的本源物質，能傷到這種虛無縹緲的災厄也能理解。

    在後方的李想沒有遲疑，燼滅天堂對着它也是一槍。

    萬物淨化。

    熾烈的藍光籠罩住整張惡女面孔，嚇得它不斷朝後逃逸。

    災厄各有各的奇妙之處，有的並無真正的戰鬥力，但卻對戰局影響很大，眼前這個就是這樣的存在。

    它的攻擊性一般，可那尖嘯傳遞而出的增益效果卻比恐怖的攻擊還要讓人難受。

    看到天空中突兀出現的兩名黑袍人，底下的守城戰士信心暴增，再度奮起。

    「是守夜人！守夜人出動了！」

    卡薩和李想一左一右，李想的等級雖然比不上卡薩，戰鬥經驗也很匱乏，可真到了戰鬥時刻，那恐怖的戰鬥天賦完全能抹除這些劣勢。

    燼滅天堂對這隻災厄的殺傷力比卡薩手裏的幽綠色短刃還大，若是被藍色光柱擦到，那惡女面孔的一部分就會煙消雲散，徹底散開！

    「好恐怖的武器，這是直接將災厄給抹除嗎？」卡薩活了那麼多年，第一次見到可以真正湮滅災厄本體的武器，眼中滿是驚愕。

    他陡然繞道那惡女面孔背後，然後雙刃齊出，宛如一名嗜血死神，狠狠釘在了那虛無物質的上方。

    惡女面孔發出了一聲悽厲無比的慘叫。

    「就是這個機會，開槍！」卡薩怒吼，由於去除了鐵鏈，讓他的氣血暫時恢復到了年輕時的巔峰狀態，但這種狀態不能持續很久，還會因為過度消耗而漸漸疲乏。

    生命在一點一滴流逝。

    災厄和玩家的戰鬥往往在一瞬間就分了勝負。

    持久戰，玩家必然不是對方的對手。

    抓住時機，一擊必殺，將其源火轟滅，至少也要讓它們的本體陷入長時間的沉睡。

    「我的槍會連你一起殺了的。」李想對準惡女面孔，卻沒開槍。

    這太瘋狂了。

    「蠢貨，你是沒殺過玩家？還是沒宰過災厄？」卡薩在嘶吼，在咆哮，骨瘦如柴的身體仿佛隨時都可能散架，「開槍！廢物！」

    轟隆！

    湛藍色的光柱轟射而出。

    將惡女面孔和卡薩同時淨化，化為虛無的煙塵散逸在空氣里。

    所有人都忍不住抬頭，隨後繼續投入到永無止境的殺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