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熙帝沉眸,他沒有接水杯,林婕妤也不勉強,隨手將杯子放回了桌上。599小說網 m.xs599.com一雙小手繞到建熙帝的背後,像哄孩子似的輕輕撫摸着。
建熙帝嘆了一聲,「屈家的這些東西,交給袁振去清點。」
「是。」黃崇德應聲。
建熙帝又拾了筆,目光也繼續落在桌前的奏摺上,林婕妤又安靜地蜷回他的膝上,養心殿裏又安靜下來。
黃崇德用眼神示意賈遇春,兩人一道行禮然後退出了養心殿。
出了養心殿,黃崇德忽然喊住了賈遇春,面色平靜地道,「最近都在辦什麼差事?」
賈遇春心裏咯噔一下,臉上卻綻開個笑臉,「回乾爹,兒子最近都在忙三月底的賞花會呢。」
「哦,準備得怎麼樣?」
賈遇春笑着道,「都很好,御花園原本就栽了不少奇株異植,正巧這兩日徽州府和開封府又送來了一些應季的花草盆栽。兒子辦事,乾爹放心。」
黃崇德只是聽着,兩人一道往前,又走了段路,他又忽然嘆道,「你算是我帶過的人里,比較通透的了。」
「乾爹抬舉我了。」賈遇春連忙答道。
「我說的是事實。」黃崇德嘆道,「這個年紀就能挑賞花會這種大梁的,宮裏頭沒幾個。」
賈遇春的背伏得更低了些,「都是乾爹栽培。」
「有沒有人栽培倒是其次,關鍵是,人要能認得清自己頭上是哪片雲。」
賈遇春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太陽照在身上暖融融的,他卻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乾爹這話是……」
「我就是感慨一下。」黃崇德淡然笑了笑,他拍了拍賈遇春的肩膀,「能走到今天不容易,好好干吧。」
……
此時的屈貴妃,已經在承乾宮的東偏殿,坐了好一會兒了。
剛進門不久時,柏靈便對着屈貴妃邀請道「快請坐」。
那一聲邀請讓屈氏笑了笑——柏靈說得那麼自然,好像她和她之間並不是什麼貴妃和司藥,而是普通的長輩與小輩一般。
或許是因為這丫頭才剛進宮不久,許多規矩都還生疏吧……所以她不像宮中的其他人那麼拘謹。
屈氏有些感慨地想,這樣真是很好呢。
寶鴛則在旁噗嗤一聲笑出來,揶揄着笑道,「你也真是不客氣,娘娘來了連床都懶得下啦!」
柏靈那時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失禮,但貴妃又將她勸下,讓她好好躺着休息。
「怎麼哭了?」屈氏凝望着柏靈有些發紅的眼睛,「有人欺負你?」
「沒有,」柏靈垂眸看着手上的機器貓,「就是……想家了。」
寶鴛笑了笑,「柏靈姑娘到底還是個小孩子呢,這才進宮多久啊,就想家了。」
柏靈輕嘆了一聲,也跟着笑起來。
她是在想念一個可能永遠也回不去的家。
只是這種想念,她恐怕一輩子也無法和眼前滿臉關切的寶鴛解釋清楚。
但她還是努力坐了起來,「我聽說今早我父兄為了來見我,鬧到了皇上那裏,到底是怎麼回事,寶鴛姐姐知道嗎?」
屈氏也看向了寶鴛。
「知道啊,」寶鴛輕聲道,「上午我讓幾個宮女去太醫院叫人,本來指明了要老資歷的御醫過來瞧的,可你父兄聽聞是你病了都非要跟來,這就和那位王太醫吵了起來。剛好那時候丘公公來太醫院給聖上取藥茶,就驚動了聖駕。」
「嚴重嗎?」
「沒事的,你不用擔心,」貴妃慢慢地說,「皇上既然讓他們過來了,就不會再為難他們倆。」
「這樣啊。」柏靈重新看向了手裏的機器貓,心也安定下來,「那就好。」
「你手裏拿的是什麼?」屈氏忽然問。
「這個嗎?」柏靈舉起了機器貓,「是我哥哥今天給我帶來的玩偶。」
這隻機器貓惹得寶鴛一時眼亮,「我能瞧瞧嗎?」
柏靈點頭,伸手將手偶交給寶鴛細看。
這布偶的走線特別工整,看得出費了很多心思。不過多看了兩眼,寶鴛就瞧出了端倪,「這是什麼針法啊……我怎麼以前從來沒見過?娘娘,你瞧。」
說着,寶鴛轉頭就將手偶遞給了貴妃。
貴妃接了過去,稍稍翻看了拼接口的走線,神情也微微一動,「確實是很稀奇……我也沒有見過這種針法。」
「娘娘也沒有見過嗎!」寶鴛睜大了眼睛,又望向柏靈,「你這是找哪裏的師傅做的?」
柏靈笑起來,「這是我哥親手縫的!」
寶鴛更驚訝了,「你哥還會做這個啊!那這種針法你會嗎?我也想學呢。」
「還是等下次他來,寶鴛姐姐直接問他吧,」柏靈搖了搖頭,「我不會女紅。」
「好呀……」寶鴛笑着點頭,忽然又驚在那裏,「等等,你……你不會女紅?」
「不會。」柏靈認真地點頭,「怎麼了?」
「你是在謙虛,還是真的沒學過啊?」寶鴛站在那兒,似乎完全無法接受這件事,「……沒人教過你嗎?你爹也沒把你送去學?」
「倒也去學過,」柏靈輕聲回答,「當時還小,去了一個家附近的繡娘那兒學,和幾個女孩子一起吃住、做工。」
「哦,坊學呀……那一般也都能學到些本事的,」寶鴛又問,「你沒堅持下去?」
「好像……也不是堅不堅持的事,」柏靈回憶着,「我當時在那兒待了三天,因為手笨被師傅打了好幾次,後來我哥來看我,發現我身上有淤青,就和那裏的師傅打了一架,氣沖沖地把我帶回了家,之後……再沒去過了。」
柏靈笑着回憶。
她還記得當時柏奕怒喝一聲「你們這是虐待童工!罪加一等懂嗎」!
也是聽到了這句話,她才起了疑心,和柏奕敞開聊了一次,然後兩人驚奇地發現——大家都是穿過來的。
寶鴛眉頭擰得更緊了,「再之後呢?之後也沒再請師傅教?」
柏靈搖頭,「沒有了,他說反正他會縫,以後這種事可以都交給他做。」
寶鴛嘆了口氣,幾步走到床前,拉住了柏靈的手,「你哥怎麼這樣,真是把你害苦了!」
柏靈沒反應過來。
害苦了?
誰害了誰?
柏奕害苦了她?
寶鴛滿是同情地摸了摸柏靈的頭,顯然心疼得要命,「你這樣的女孩子怎麼能不會女紅?你現在小,不懂,過兩年給你找婆家你就明白了,有些苦晚吃不如早吃啊……是不是啊,娘娘?」
寶鴛回頭去看屈氏。
屈氏笑嘆了一聲,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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