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消滅主星的過程中,方銘成為真正的高維生物,邁出了關鍵的一步。
時間,是人類最大的敵人,時間主宰着人類的衰老,王朝的更迭,人類創作了浩如煙海的文字,感嘆時間的殘酷無情。
方銘跳出了殘酷的時間線,擁有了前所未有的自主權。
那一刻,方銘看到地球上數千萬年的更迭,看到後來人類的崛起過程,看到了燕都的變化。
當方銘脫離了時間的束縛,站在時間之外,一切都呈現在眼前,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作為一個高維生物,如果方銘願意,他可以讓一個人從默默無聞變得舉世聞名,可以讓一個小國家迅速崛起,可以加快人類的文明進度,在這種意義上,方銘已經成了世俗意義上純粹的「神」。
方銘看到了歷史進程的各種可能性,每個人人生的各種可能性,通俗的講,每一種可能性都構成一個平行世界。
所以,他眼前存在着海量的平行世界,和近乎無窮盡的人生圖景。
他看到某個平行世界裏的戚晴,讀完大學,創建自己的互聯網社交平台,兩年間,從極少用戶,擴展到上百萬用戶,雖然遠比不上那些互聯網巨頭,但引起了市場的關注。不幸的是,一家網絡巨頭把她的公司視為潛在的威脅,在資本無情的打壓下,戚晴遭遇了內部背叛,作為創始人,卻被排擠出了公司,甚至一度生活都成了問題。
某個平行世界,老田和一個寂寞的中年女人好上,沒想到她是暴發戶的老婆,老田被暴發戶派人追的東躲西藏,背井離鄉。
在另一個平行世界裏,由於劉歆語的被害,方銘靈魂黑化,心中再沒有一絲憐憫,只有無邊的恨意,成為不折不扣的魔王,所到之處,血海滔天。
方銘看到的種種狀況,讓他對生存的艱辛,選擇的不易,產生了新的認知。
一個人類的命運,有時被時代的脈搏催動,有時卻可能僅僅是被微小的事件所影響。
與此同時,當方銘擁有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他才看清了敵人的可怕之處。
就像一個原始人不理解核能武器的可怕之處,不是他智商不夠,而是他站的位置太低。同樣道理,方銘對從未露面的創造者一族,知之甚少。
現在,方銘憑藉自己的能力,看到人類末日的那一天的情景,才理解了「創造者」一族的可怖。
末日,同時降臨所有平行世界。
像是夜間朦朧的黑暗,悄無聲息的落下,並不像災難片那樣,有大規模崩塌和損毀,到處是火海,實際的情形,是世界在一瞬間被靜靜的、柔和的抹掉了。
方銘很快發現,這還不算最糟糕的,如果是正常劇情,即便地球毀滅,在原地留下空洞,時間依然會在這個三維層面繼續流逝。那樣的話,方銘能夠輕鬆的在末日之前,拯救人類。
但是這個末日完全不按正常劇情來,末日之後,地球所在的三維時空,成了徹底的虛無,沒有任何物質運動,連一粒活躍的電子都不存在,更談不上物質衰變了。
換句話說,在這個三維世界,原有的時間線,到此處徹底中斷,時間消失了……
這至少表明,製造末日的力量,也是能夠操控時間的高維生物。
時間長河流到末日,像是流到一堵牆邊,化為烏有,再也無法寸進,不僅如此,時間線似乎受到了極大的壓力,正在朝後消退,一點點消失……
按照這個速度,那股力量將一步步的蠶食掉了人類的全部歷史,直到人類存沒有「誕生」前的史前時代,最終將會留下一個無比巨大的黑暗空洞,人類的全部歷史和痕跡,都不復存在。
如果時間線消失殆盡,即便是能夠穿梭於時間的異能者,甚至是方銘這樣的高維生物,也無法再沿着時間線找到任何人類倖存者。
這是斷絕了一切希望的末日……
按照時間線消失的程度,大約地球轉動一圈,時間線將會消失一周。
經歷了無數災禍,人類從遠古一路走來,拼盡全力的活着,就算要毀滅,也不是以這種方式。
還有挽回的餘地嗎?
方銘嘗試了很多方案,比如提前滅殺主星,拯救眼前這個世界的人類,或者誤導主星,讓它陷入虛假的地球幻象中,誤以為消滅了方銘和人類,避免驚動主星背後的創造者,避免這種殘酷的末日。
不管哪種,結果都是一樣,時間的終結無法逆轉,未來的人類全部滅絕,人類的歷史終將消失。人類將會隨着時間線的消失,完全滅絕,不管身處哪個平行世界。
毫無疑問,這是「創造者」的手段,他們一定察覺到了地球的種種異動,關閉了這所「實驗室」,斷絕了地球的可能性,「創造者」的能力遠超他的想像。
方銘確實做不到,他能夠操控和消滅小的時間段,但是千萬年的時間線,加上多如繁星的平行世界,方銘也還做不到,除非他孤注一擲,捨棄全部的積累。
此時,在方銘身旁,小優也看到了同樣的一幕。當時間線開始消失,也就沒有誕生和發展,也就沒有新的人類。
「如果這樣,我們要着手轉移人類了……」小優表情嚴肅。
「不過,人類在無冬城裏,能逃離時間線的毀滅嗎?」
方銘沒有回答,突然陷入了沉思。
小優看到從方銘身後的方向,空氣蠕動了一下,她作為準四維生物,勉強感覺到那裏有什麼東西冒出來。
無聲無息,柔和異常,甚至察覺不到一點敵意,但她的本能讓她一陣戰慄。
恍惚間,小優藉助對時間的預知能力,看到了自己接下來的命運。當那片透明的物體籠罩她的身軀,她會在瞬間喪失思維和生機,分解為各種能量粒子,宇宙中再沒有她的存在。
令難以置信的是,她的身體,明明是超出三維空間的限制,卻被牢牢固定在這個點上,無法跳入其它時間段,甚至連邁出一步也做不到。滅絕、死亡、毀滅,小優的意識中只剩下這些念頭。對於一個非人的造物,她甚至開始理解人類對於死亡的恐懼。
她感覺到那個透明的玩意爬上了方銘的肩膀,用她所知道的人類所有語言,都無法形容這種純粹的惡。
方銘抬起頭,目光中意味複雜,小優只看到方銘的身軀突然膨脹,一個黑色的橢圓在他胸前浮出,純淨的黑色,不含任何雜質,光線在橢圓邊緣彎曲……
小優的最後記憶定格在這一幕:她的意識、身軀,被撕碎成無數粒子,捲入了那個無比深邃的黑暗橢圓之中。
再次睜開眼,小優揉了揉眼,空氣清涼而潮濕,微微有點悶,自己處在一間陳設簡潔的房間內,身下是一張老舊的棕色長沙發,窗外有一株枝葉繁茂的銀杏樹。
我還活着……這是哪裏?
她仔細檢查了自己的形體,令她震驚的完好無損,甚至更加完美無瑕。
她站起身,看了看自己身上米白色的連衣裙,推開門,聞着濕潤的空氣,聽着遠處的噪音,分外親切。小優推開門,買菜的大嬸牽着小孩路過,沖她一笑。
這裏人們使用的語言,按資料庫里的記錄,應該是韓語。
「你醒了。」方銘如同一個按時下班的小白領,悠閒的從小路上走過來,手裏提着一個袋子,小優抽了抽鼻子,當然,即便她不用鼻子聞,她的感知能力,也能察覺到袋子裏特別的香味,只是她喜歡模仿人類的動作而已。
「這是炒年糕,專門給你買的。」
「啊……謝謝……這算是禮物嗎?我第一次收到禮物……人類的習俗,我最喜歡這一條。」
「什麼?」方銘咳了一聲,「沒錯,是禮物。」
實際上,作為一個由各種異能升華而成的超能生物,小優的根治要勝過人類許多,她靠在沙發上,滿意的嚼了一口炒年糕,「很有趣的口感和味道,我記下了。我們為什麼在這裏?躲避敵人?」
「是躲避,但不全是躲避,以後你就明白了。接下來這段日子,不要使用你的能力。」
「好吧,」小優說道,「我們要怎麼做??」
「情況有些複雜。」
「我能夠理解任何複雜的情況,我只用一分鐘就能論證費馬大定理。」
「不着急,現在,先給自己取一個名字吧,我會找人,給咱們做證件,我們現在是大韓的國民。」
「辦證,難道你也要像普通人那樣……」
「是的,我也不會動用能力,除非必須。」
小優低下頭,用手指攪着裙角,「好吧,簡直是小夫妻的家居生活,有點期待呢。說起來,我精通各種家庭技能。」
「……只是暫時的偽裝。」方銘聳聳肩,「不過,你可以試着買菜做飯,我有點好奇,你能做到什麼程度。」
「嘿嘿。」小優笑了,從她誕生以來,她大多數時候是理性的,難得出現這樣純真、輕鬆的笑容,發自內心,沒有煩憂。
方銘又遞過來一張卡片,「需要買什麼,用這個。」
「嗯。」
方銘轉身要走,小優說道:
「我最擔心的是,我們徹底認輸,你明白嗎?一蹶不振,完全認命。但看到你,我就明白了,你永遠不會屈服。」
「是嗎?說不定我很害怕,所以才逃到這裏來。」
「如果是那樣……」小優眉頭皺起,揚起光潔如玉的臉,唇角一撇。
「那樣更好,逃避沒有什麼可恥的,我喜歡你脆弱的樣子,我會照顧你的,在這裏,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一年,十年,五十年都行,直到世界末日,如果需要,我會隱藏能力,去找份工作。」
她用手掌碰了碰方銘的臉,美麗的雙目光彩閃爍。
方銘停頓了片刻,乾笑一聲,「演的很不錯,你模仿的哪位女星?不說了,我要出一趟門。」
方銘走後,小優站在房間內,嘟囔了一句,「這不是表演……」
……
時間回到當下,聖熙大廈36層,在等待fina出發期間,方銘和李東健站在富麗堂皇的辦公室里,見到了幾位同事。
「你們倆就是新員工?」一個穿花格子襯衫瘦子笑嘻嘻的說道。
「別沒大沒小的,這二位是特別助理,是公司招募的精英,和咱們不一樣。」一位老成持重的中年人對瘦子說道。
他又對李東健解釋道:「我們是fina的製作團隊,我叫金相模,兩個月前,fina加入聖熙集團,我們在那時組建起來。」他欲言又止,目光中帶着少許同情。
「姑娘們好相處嗎?」李東健問了他最關心的問題。
「這……不是太容易。」金仁泰苦笑,小心的看了看一邊。
兩人扭頭,fina的三個女孩已經換好了行裝,棒球帽,太陽鏡,套頭衛衣、長褲、運動鞋,要不是身材婀娜,簡直就像是街上常見的女孩。
這時,李東健和方銘的耳機里傳來了聲音,關於行程的具體細節。
「仁山飯店,從後門進,對方是暴發戶,但和趙氏關係密切。」
耳機里的聲音居高臨下,一聽就是那個曾經接待過他倆的中年女人。
「趙氏,那個財閥?」李東健一挑眉毛。
「知道就好,認真點,別第一天就搞砸了。」
「如果客人有不尊重姑娘們的行為……」李東健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畢竟,大韓娛樂圈以各種潛規則聞名於世。
中年女人不耐煩的說道:「兩位都是聰明人,人情世故就不用我教了。」
片刻後,李東健扭頭對方銘苦笑,「苦差事,唉。」
金相模走過來,「那是崔代理,有點……」他做了個意義不明的手勢,似乎在說她不好惹。
方銘正盯着潔雅的背影,用手指在空中勾畫出玲瓏有致的線條。
「這家飯店應該不錯吧?」
「那是,守耳最高級的飯店之一,我從來沒去過。」李東健答道:「口味自然很好,你總是這麼放鬆?說實話,我完全顧不上欣賞她們,只顧着焦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