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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細雨,油紙傘。筆下樂 www.bixiale.com
步履翩翩的女子,便走在這樣的意向當中。她一隻手撐着紋了《大雪壓青松圖》的花紋的油紙傘,另一隻手輕輕提起裙擺,免得被雨滴打在地面濺起的水珠侵擾。
黃綠色的衫裙跟爬着些許青苔,冒着青意的巷道牆壁很搭。若站在小巷一頭,往裏面望去,見着人,見着細雨,見着油紙傘,心中未必不會湧起賞美之嘆。
她腳步輕巧,不急不緩,在小巷轉角處稍稍站定,偏過身,回頭張望。油紙傘下,她嘴角含溫,目光中泛着薄霧。
稍後,她繼續向前,在這條無人的小巷中感受細雨濛濛下的深幽。
直到盡頭再拐角,她忽然聽到「啪嗒」一聲,隨後是上了年紀的聲音:「將軍!」
聲音驚擾了細雨深巷的幽靜,卻讓她心中稍稍安定。
她拐角走了進去,便是小巷的盡頭。
「長安老祖,還有葉先生,下午好。」
葉撫坐在棋盤「紅帥」一邊,抬起頭,看着莫君雅,微微一笑:「君雅下午好。」
莫長安看着棋盤上自己的大號局勢,半點不敢分神,目前是他佔優勢,正將着葉撫的「紅帥」。
莫君雅收了傘,站到屋檐下。
葉撫和莫長安就坐在門口下棋,雨若是再大一點,風吹一吹,就要打在他們身上。但現在的雨,剛好,帶來絲絲清涼和別樣意境的同時,還不會惹濕他們分毫。
葉撫說:「君雅,你先進去坐坐吧,看看書稍等一下。」
「還要很久嗎?」莫君雅微微彎腰,望着棋盤問。
她會下象棋,而且下得也不錯,但並不敢隨意猜測葉撫和莫長安的棋局形勢。
「不會很久的。」葉撫說。
「那好吧。」
莫君雅說完,將傘放在門口,然後走了進去,踩出一串微濕的腳印子。
莫長安哈哈大笑,「是啊,看樣子你要輸了。」
葉撫說:「這些時間裏,你我對弈上百盤,可沒有贏過我一次。」
莫長安搖頭說:「沒贏過,可不代表贏不了。」
葉撫吸吸氣,「你說得對,可惜,這次不行。」
他說着,跳馬而上,擋了炮位的同時,憋住一匹黑馬。
莫長安看着棋局片刻,頓時收斂了「即將勝利」的笑意,認真思考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開始皺眉。
像這種棋局,往往是走一步,推多步的。莫長安發現場上的局勢變了,自己這邊雖然主力棋子還多,但似乎都處在比較曖昧的位置,恰巧不巧地,莫名就被紅方幾個非主力棋子卡了位,或者逼住了。
他凝眉,將處在中象對位的車頂上去,試圖驅趕葉撫的馬。
葉撫見此,笑道:「你上當了。」
說完,他炮翻山,吃掉一卒,然後場上局勢瞬間逆轉,一車一炮一馬一帥,同時指向黑將。
將軍。
莫長安看了棋子一遍又一遍,走無可走,無奈嘆了口氣,「一步錯,步步錯啊。」
兩步翻轉局勢,莫長安也沒什麼可多思考的,簡簡單單的技不如人。
「象棋可考究的東西不多,贏着快,輸起來也很快。」
「下次,還是下黑白棋吧。」
「我不太喜歡黑白棋。不過,我準備了一樣新東西,蠻有意思的。」
莫長安眼睛亮了亮,「什麼?」
「還沒弄完,等我弄好了,再約你。」
「那好啊。」莫長安坐姿不像個樣,兩條腿就岔開了,手撐在上面,抵着他年老的身體。
他看了看北方的天空,「好像北海回流風要吹過了。」
「能有多久漁期?」
「大概三個月吧。」
「這次好像比之前少了一個月。」
「嗯。北海的極端天氣越來越頻繁了,你還沒過來的時候,那裏還出現了雷龍捲。」
葉撫說:「時候快到了。」
「是的,沒多久清閒日子了。」
葉撫笑了笑,「現在還清閒,那就要過好才行。」
「哈哈,葉先生隨性着呢。」
兩人相談甚歡,一副遊戲人間的樣子。
「喂!我說,你們別忘了我還在啊!」莫君雅放下書,望着外面的二人說。
葉撫起身,進了屋子。
這是一間不算大的書屋,只有八個書架,書塞得倒是挺滿的。
「久等了。」
莫君雅禮貌地搖頭,「葉先生。」
莫長安隨後走進來,老頑童似的往椅子上一仰,「君雅啊,你就別使勁兒催我了,那些個事兒幹嘛非要找我啊。」
莫君雅嘆了口氣,「長安老祖呀,不是非要找你,但你也知道,他們不敢越過你做決定啊。那事拖到現在,人急得很呢。」
「一條大靈脈而已!哪裏那麼複雜啊!」
「之前大潮,各家老祖宗有傷的,有仙逝的,雖說現在是有了新的話事人,但這種事不好下決定呀。」
莫君雅勸道:「老祖,你就再出馬一次。之前商討會上,幾派人吵得不可開交,都落不到點子上,居然都指望我個小小的記事文書了。」
莫長安一臉不耐煩,他現在真的是越來越不想摻和什麼拍馬的事了。明明都決定了,把神秀湖交給年輕人,可這些個年輕人咋就這麼不爭氣呢?難不成,還得靠跨輩的小傢伙們?
「鳶尾呢?」
「鳶尾姐去疊雲國了。」
「薔薇出什麼事了嗎?」
莫君雅眨眨眼,「好像是何依依那小子又惹薔薇生氣了,鳶尾姐……」她咳了兩聲,有些尷尬地說:「可能勸架去了。」
莫長安瞪起眼睛,吹着鬍子說:「兩生小屁孩兒談情說愛,吵個架多大點事,至於嗎!」
莫君雅別過頭,目光多少,「咳咳,鳶尾姐嘛,什麼都處理的好,就是拿不定薔薇,老祖你又不是不知道。」
莫長安瞪着莫君雅說:「你個小丫頭別當我不知道,你肯定跟鳶尾嚼舌根了。」
「哪有!」莫君雅臉刷的一下就紅了。
葉扶搖莞爾,心道這姑娘真是一點都不會撒謊。
莫君雅不想莫長安繼續這個話題,趕忙岔開話題,「哎呀,老祖老祖,你就拍個板嘛,要不然他們得爭到明年。」
莫長安倒是沒急着拍板,先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什麼玩意兒啊!膽小怕事,能成什麼氣候。引,一條大靈脈而已,有什麼不敢引的。」
「真的要引嗎?」
「肯定的啊。難不成等着洛神宮來搶走?我說你們也是,大局觀大局觀啊!別總是把眼睛定在神秀湖,多往外看看,上頭洛神宮,潮汐城,下頭荒原,還有東西兩邊的海島,都看看,想想!再往外一點,中州,北海,千島海都得去想啊!想一想別人會做什麼,自己面對別人所做又能做什麼反制手段。整天活在這神秀湖,是想老死在這裏嗎?」
莫長安對着莫君雅訓斥現在神秀湖一干後輩。
莫君雅平白受了委屈,嘴上嘀咕,「我只是個記事文書啊……」
「那你就把我的話轉述給他們!」
「真的要說嗎?」莫君雅縮了縮腦袋,在神秀湖氏族大會上,她是最小的小輩。
「說!誰敢反駁你一句,我明天就去找他喝茶!」
有莫長安兜底,莫君雅頓時信心滿滿,「好的老祖,定不辱命!」
「去去去。」莫長安不耐煩地揮揮手。
莫君雅轉頭打過招呼就往外面走,「葉先生再見,長安老祖再見!」
她剛走到門口,忽然又跑回來,站到葉撫面前說:「葉先生,這本書我想借一段時間,可以嗎?」
葉撫看了看她手中的書,《暮色》,點頭,「可以啊,想多久就多久。不過你先等等。」
他說着,走到一座書架面前,又拿了六本書出來,捧在懷裏說:
「這幾本書是成套的,你全部拿去吧。」
莫君雅高興地借了過來,「謝謝葉先生!」
葉撫笑笑,「不客氣。」
《暮色》、《新月》、《月食》等一共幾本書,是《暮光之城》全系列。
這是一套出自地球的書。
當然了,葉撫這書屋裏所有的書都來自地球。三個月前,他離開濁天下後,就來到神秀湖百家城住下了,找了這麼個地方,開了個書屋。書屋當然是特殊的,有着其特別的作用,但表面上看來,只是他清閒日子裏的「找個事做」的「事」。
莫長安經常來拜訪,說着是拜訪,其實也就是來找葉撫打發時間的。
那次大潮後,莫長安在神秀湖就再沒個可以好好說說話的人了。他這「頑皮」的性格,哪裏耐得住,所以葉撫來的第一天,就欣喜而來,一兜子說了憋了幾年的話。
也還好葉撫之前身邊一直跟着個愛說話的魚木,所以習慣了耳邊有人絮絮叨叨個不停。
莫君雅走後,莫長安又長嘆一聲:
「現在這些小輩啊,真是不給人省心。」
葉撫說:「總是煩着煩那,可小心跌了志。」
莫長安說:「唉,我發覺也是,那次大潮後,怎麼也安寧不下來。有些時候還會煩躁得莫名其妙。」
「臨到末法,你們這些站在頂上的人都差不多。雖說是有時代的緣故,但我還是建議你多克制克制。」葉撫平靜地說:「某些事物,可是最希望你們躁動起來。」
「使徒嗎?」
「嗯。」葉撫笑道:「你們說起這個稱呼,還真是毫不客氣啊。」
「上次武道碑一事後,遺棄之人算是大規模跟原生聖人們接觸了。所以,使徒之名差不多傳開了。」
葉撫說:「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有什麼講究嗎?」
「『頌我名者,我皆可感召』,這句話用來形容使徒很合適。你們每在意識里念想一次使徒,相應的,使徒也就會感應你們一次。長久下去,念想得多了,使徒會輕而易舉降臨在你們意識中。」
「那麼大的能耐嗎?」莫長安驚道。
葉撫搖頭,「這不是能耐,是特性,是它們的存在規則之一。」
「在這座天下,最高不過大聖人,再往上,也就是過天門,與規則平等,超脫而已。但即便超脫了,怕也是無法做到如此。那些使徒到底是如何成就使徒之位的?」莫長安皺眉問。
葉撫手指划過櫃枱的邊緣,「使徒之所以成為使徒,不是因為它們成長到具備了成為使徒的資格,而是,自它們誕生其,就是使徒。」
葉撫的話,讓莫長安想起清宮玄女所創造的龍。
龍之所以是龍,不是因為其具有龍的品質和能力,而是自誕生起,就是龍。
一句「自誕生起就是」阻斷了不知多少事物的龍之夢。
「也就是說,像我們這樣的存在,無法成為使徒那般。」
葉撫點頭,接着笑道:「所以啊,現實很殘酷。即便如你們所信仰的至聖先師,道祖等等,都只能從第一天,到第二天,直至現在,到了第四天。這可不是一句『希望』,一句『相信』就能跨越的。」
在談論這些話題時,莫長安早就養成了「忽略掉葉撫這樣的存在」的習慣。因為,本就無法理解葉撫,又何必去刻意想,那樣反而影響對他話的判斷。
「未來是艱難的。」
葉撫點點頭。
莫長安呼出口氣,「先不去想那些了,說了先好好過一過這短暫的清閒日子。」
「你這狀態,可未必能真的清閒哦。」
「所以葉先生你一直這樣隨性自然,有什麼訣竅嗎?」
當然沒什麼訣竅,但葉撫總不能說「因為是我,所以才隨性自然」這樣讓人難過的話。
他再度走到一座書架前,取了一本書出來,遞給莫長安:
「我推薦你看這本書。當然,以平常人的方式看。」
莫長安接過手,看着封面說:「《我是貓》。」
「嗯,文字的力量不可忽視,畢竟是情感與思想的高度凝練。這本來自異界別處的書,或許能給你不一樣的感覺。」
說着這樣的話,葉撫莫名覺得自己像個心理醫師。
他所行所說倒的確符合。這深巷的小書屋裏,三個月來接待過好幾位客人,他們都說在這裏同葉撫對話,感到很放鬆。
之前的幾年裏,葉撫一直在路上,見證悲歡離合,奇人異事,同魚木吵過鬧過笑過玩樂過。現在忽然停在某處了,變得十分珍惜這份寧靜。這是他為數不多,只屬於自己的時間。
甚至於在三味書屋裏時,獨屬於自己的時間都沒這麼豐盈。
葉撫看着外面的濛濛細雨,浸潤了青石板路。他的心,隨之被浸潤。
莫長安帶着《我是貓》離開了。
葉撫便搬着小藤椅,放在屋檐下,躺在上面,搖着晃着,等待特殊的客人到來。
某一刻,風吹進深巷,雨變得大了起來,啪嗒砸在青石板上,奏響客人的「出場樂」。
葉撫偏過頭,對着轉角處的提刀斗笠客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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