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洗過了澡,但是涼爽了沒有半個時辰,黃信的額頭上又開始微微出汗了。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他一邊搖着一把蒲扇,一邊對着沈敏說道「這臨安可比台灣悶熱多了,好歹北港晚上的風還是挺大的,能把白天的熱氣給吹散了。」
沈敏則把亭子裏的小香爐往外挪了挪,這才說道「你別看臨安左右皆水,但是它周邊還有着許多山呢,這些小山擋住了空氣流通,自然就沒有什麼晚風了,那像北港無遮無掩的,自然是海風習習了。另外這蚊香裏面有砒霜和硫磺,你還是少往身前放吧。」
黃信瞄了一眼被沈敏挪開的小香爐,看着裏面插着比平常香更粗上一圈的蚊香,不免笑着說道「我寧可被蚊香熏死,也不願被蚊子給咬死啊。不過三郎你研製出來的這種蚊香,可比大宋市面上的蚊香有用的多了,點上兩根在身前,身邊就立刻清淨下來了。」
沈敏瞧了一眼香爐,搖了搖頭道「可惜燃燒的時間還是太短了些,也不知福建那邊有沒有研製出漩渦狀的盤香,能夠點上五、六個小時,晚上就能睡個好覺了。在南洋,只要能夠防範住蚊蟲,就等於是保住了性命啊。」
黃信聽了也是連連點頭,作為北方人到了南方後,他最不習慣的一是終年炎熱的天氣,二便是南方各種令人惱火的無處不在的蚊蟲了。
他也聽說過,在沈敏下令改造居住環境,禁止飲用生水,並大量採購蚊帳和發明了這種松香粉、艾蒿粉、楠樹粉、少量的砒霜和硫磺混合而成的蚊香之前,台灣島上的外來移民每年都是要死人的。
正常年死亡二、三成人口,不正常的年份則要達到人口的一半以上。當然他們並不是被蚊子咬死的,而是不斷的染上了寒熱病,接着就爆發了瘟疫,運氣不好的,整個移民村落都要被放棄。
這也就是為什麼,大陸距離台灣島這麼近,但是這座資源豐富的寶島卻始終沒能大規模開發的原因。而在沈敏頒發了這些命令之後,新移民在島上的死亡率就立刻下降了,在某些土地已經全面開發的村落,死亡率已經和江南富饒的村鎮相接近了。
雖然開墾島上荒地的新移民還是會因為突發的意外而死亡,但是這種死亡率已經遠遠低於每年移居島上的移民人口了。對於保安社來說,以這樣的死亡率開發台灣,已經被當做可接受的拓殖成本了。而在這樣的開墾活動中,保安社也正不斷的總結出一套富有成效的熱帶島嶼拓殖辦法。
這也是保安社試圖向南洋諸島進入拓殖的底氣所在,只要能夠讓大部分移民在這些海島上生存下來,那麼保安社在這些島上就有了可靠而能用的人手,而有了人就有了一切。而沈敏試圖用高麗和日本人開拓南洋荒地,然後再遷移大陸移民前往建設的主張,黃信等保安社的骨幹們更是取得了一致的認同。
雖然保安社的成員複雜,但終究還是以山東、福建、廣南三地的人口為主。對於他們來說,金人和宋人都可以算是自己人,而高麗、日本則是可以被犧牲的外人。利用外人去拓殖南洋諸島,從而提高自己人的生存概率,這顯然是一道不難選擇的選擇題。
黃信想着便漫無目的的往亭外望去,如水的月光潑灑在小徑上的青石板上,泛起了冷冷的白色反光,同周邊模糊的黑影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白色小路蜿蜒而沒入黑暗之中,看起來倒頗有一種神秘感,也許我們也是走在這樣一條小徑上,只有三郎才知道小路的盡頭是何處,他心中不由如此想到。
「大兄應該看過我書房裏列出的那些計劃了吧?不知大兄對這些計劃有沒有什麼補充和建議呢?」沈敏的聲音打斷了黃信的遐想,把他重新拉回到了現實世界。
黃信從亭外收回了視線,稍稍坐正了身體,他知道閒話家常的輕鬆時刻已經過去了,現在該討論正事了。
「這什麼糧食期貨市場的計劃,我還是有些看不太懂,這事我就先不多嘴了,等我多了解一些再同三郎你談。至於另外幾份計劃里,對於在長江口修建一座全新的港口城市以作為海上的中心樞紐,和向海外出售渤海軍告身,這兩份計劃我還是有話想說的。
我們先說說後者。三郎你打算把這些告身推銷給山東地方豪強,以此來判定這些豪強在宋、金兩國之間的態度,並根據這一態度來打擊那些不肯購買告身的山東豪強。
恕我直言,這樣的辦法恐怕不能真正分辨出這些豪強究竟是否真的心向我大宋,只會在山東造就一批騎牆派。而且不肯購買告身的山東豪強,也未必是堅定的擁金人士,也許他們只是擔心惹禍上身,這樣逼迫他們,未必能換來他們對於大宋的忠誠,反倒是有可能激怒他們徹底倒向金人啊。」
沈敏搖了搖頭說道「我知道大兄說的是什麼意思,不過我現在要的就是他們在宋、金之間騎牆。山東雖然三面環海,但是距離金人在河北、遼東的腹心之地實在太近,因此即便我們佔據了海上的優勢,也難以把這一地區徹底的變成大宋在北面的根據地。
但是,如果這一地區的百姓徹底倒向了金人,那麼渤海就成為了金人控制的內海,而河北、遼東也就有了一個屏蔽我海上進攻的前沿防線。甚至於,金人若有一些見識之輩,以山東為基地大力發展海軍,那麼南方漫長的海岸線就完全成為了金人任意攻擊的對象,即便大宋全民皆兵,也是防範不過來的。
所以,對於大宋來說,山東實乃是宋金兩國之爭的要點。如果說,南方抵抗北方最好的防線是秦嶺-淮河一線,那麼南方想要向北面進攻,山東便是第一要點。大宋以重兵從兩淮地區北伐,吸引住金人的主力之後,只要山東發起一場叛亂,那麼金人就進退失據,首尾難顧了。
因此對金、宋兩國來說,山東之民是不需要袖手旁觀的中間派的。他們要麼支持金人,要麼支持我大宋,要麼金來降金,宋來順宋。眼下的局面是金強而宋弱,在這個時刻談什麼中立,實質上就是擁戴金人的統治,因此寧可讓他們徹底表明態度,也不容許他們在宋人和金人之間模糊態度。
至於那些騎牆派,我倒是並不擔心,只要他們能夠有限度的協助我們做事,我並不在乎他們同時向金人獻媚。只要他們協助我們做事的時間越長,他們對於金人的恐懼就越深,像完顏亮這樣的君主,豈能容許自己的治下有這樣一幫反骨之輩。這條路走下去的結果,就是這些人只能變成我大宋的忠勇之士…」
黃信聽後沉思了片刻,方才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三郎的意思了,先讓山東豪強接受大宋的告身,然後讓他們和我們一起做生意,等到他們難以回頭時,自然就能操控他們在緊急時刻行非常之事了。
這果然是一條妙計。不過在向這些山東豪強出售大宋告身之前,我覺得三郎還是應該先解決一下社內的怨言才好。」
沈敏有些吃驚,趕緊詢問道「社內現在都有什麼怨言,怎麼之前我都沒有聽說啊。」
黃信看着他說道「因為這個怨言並不針對三郎,且危害性也不大,所以我也就沒讓人向三郎提起了。不過現在三郎既然掌握了解決問題的關鍵,我自然是要向三郎提一提了。」
沈敏身體稍稍前傾,望着黃信認真的說道「還請大兄仔細說來聽聽。」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去年社內不是接受了朝廷的招安了麼,大家總算是可以上岸做一個清白人了。只是朝廷也未免小氣了些,除了這些個頭領之外,其他人都沒有給個官銜,連給與的兵員名額都不到我保安社正兵人數的二十分之一。
這樣一來,大家雖然是能上岸了,但也只能以普通百姓的身份上岸。三郎在大宋待了這麼久,想來也該清楚哪些官吏對於普通百姓是個什麼態度了。這些上岸的人要是不露財,不過是被鄉鄰們瞧不起。可若是在鄉里購田買地置業,則往往會招來地方豪強和官吏的注意,這些人不是上門挑起事端,便是不停的登門勒索攤派。
這一年還沒過,當日急着上岸的社內人員又跑回來了十之七八了。可以說,他們在大宋官吏的教育下,總算是明白三郎你苦口婆心反對無條件招安的用意了。眼下這些從大陸返回的社員和沒有得到官職的社中骨幹,都把矛頭指向了各位頭領,認為正是他們只顧自己拿好處,才造成了招安後大家反而不及當海盜時自由了。
我以為,現在正是三郎出面收拾局勢最好的機會,這渤海軍的告身雖然是個空頭,但好歹也是大宋官家承認的官憑啊。拿着它上岸,那些官吏的吃相總是要收斂一些的,而且他們一旦同地方上爆發衝突,我們保安軍也就有名義介入了。
就算不回去大陸,拿着這份告身去南洋島上的那些土邦,好歹也是能夠嚇唬一下那些野人了。這些南洋土人慣於欺軟怕硬,對於普通的宋人也許還要勒索一番,但是對於帶着槍炮前去的大宋官員,他們卻都老實的很。
因此,三郎不如從船長以上都給一份告身,就當成是社內今年的福利好了。想必眾人的怨氣必可化解不少,而社內今年的盈利劃分,大家也會站在我們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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