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繡簾旌,風錦羅絹,幾隻銀鈎高照,在孔雀織金的華美屏風後,隱隱可見一方軟墊臥榻。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白朮掙扎扭過頭,四顧一眼。
在小軒窗邊,又有一方案幾,上置明鏡,梳奩妝枱,漆盒銀器,種種皆是精巧華美。
閨房裏有奇香氤氳,輕薄如煙雲,繾綣溫柔,久久不散去。
這……
白朮微微皺眉。
這似是某種藥香,白朮只是略一呼吸,那股異象就沁入內腑,令四肢都微微酸軟,念頭轉動間,也沉重了幾絲。
醉龍涎——
正掙扎的白朮心頭劇震,不敢怠慢,急切封閉了全竅,不與外界交感。
他心忖了片刻,心頭隱隱有所猜想,很快找出了這種香料的由來。
醉龍涎——是人妖共存大地的古老年代,修士用來捕殺蛟龍的香料。
它以水仙、爍銀和幻音石等等,糅雜而成,以秘傳丹鼎法熬練成漿糊,方得成就。
醉龍涎的藥方極其罕見,甚至被多數人認作是失傳了。
白朮也是在無晦的丹庫里,才偶然看見過。
醉龍涎最擅暈迷五識,酥軟,連元神,都能麻痹住,一旦被這異香侵入,就是一真炁失調,念頭無法轉動,更別提反擊。
相傳,這種香料煉製的本意,就是要迷倒真正的天龍。
只是絕地天通後,世間已無真龍,只剩下了蛟種。
在妖亂大地時代,醉龍涎的存在,不知弄倒了多少水域間的蛟龍。
即便是蛟龍的體魄,吸入醉龍涎後,一時三刻,也恢復不得真正法力。
被五花大綁,以酷似龜甲縛姿勢羞恥綁住的白朮默默調息,他體表淨光氤氳,正要一點點,bī)出醉龍涎的藥力。
等等……
白朮猛然一驚,停下了調息,滿臉愕然。
在白朮調息之際,被他驚動,在小軒窗托腮的女人也終於回過神。
她微微挑起黛眉,波瀾不驚。
「你醒了?」
女人俯,淡淡開口。
「沒,沒聽……」
白朮顫抖睜開眼,呼吸急促,麵皮也漲紅:
「沒聽說這醉龍涎還帶催的啊?!」
在調息過程中,白朮驚覺了一件可怖的事實。
醉龍涎,這具化在被自己接管意識前,已不知吸了多少醉龍涎,顯然是抽嗨了!
小腹一陣炙鼓脹,幾乎要爆炸開,汗水從不斷從鬢角淌落,打濕了里衫。
呼吸格外粗重,一陣陣,像是巨鯤在吞吐水氣時,炸出的沉悶聲響,
白朮從嗓子裏發出微弱的呻吟,他膛像悶了個雷,迫不及待要轟隆隆炸開,滾燙的力從體筋脈的每一處流淌,無處不,就連虛無形態的赤龍,都焦躁狂怒,難以自抑。
如此形,讓白朮想起早年尚在汾城時,自己入門赤龍心經的艱難。
不過比起那時,而今的景況,又是別有不同。
「醉龍涎,是給蛟龍吃的,不是讓它聞的。」
看着被五花大綁,面容緋紅,呼吸也粗重的俊美少年,女子淡淡道:
「醉龍涎的藥方里,有一味澊膽,是必不可缺的,龍本,蛟龍也不例外。
總而言之,澊膽是發的東西,更能催發血氣,將澊膽入藥,功效就提了百千倍,那時醉龍涎的味道,就會令那些水中的蛟龍發狂。」
把醉龍涎摻進食物里,已失去神智的蛟龍被澊膽吸引,就會不顧一切,把醉龍涎吞咽。
先民時代,在五王斬龍的前後,水域大大小小的蛟龍,就是被醉龍涎引,爾後捕殺。」
「所以。」
女人垂下眼帘,注視白朮:
「醉龍涎,本來就有催的功效。」
「我與姑娘素昧平生,也不知有何得罪的地方。。」
無可奈何,白朮索不再抗拒,他喘息開口:
「姑娘是想求財,還是求色?」
繩索——
掙脫不開。
醉龍涎——
化解不了。
化畢竟是化,神通有限,與主遠遠不能相比。
除非是煉就第二元神、斬三屍這般無上秘法,否則,化永遠只是打打下手,充作掃尾者,當不得大用。
白朮的這具化,自然也不例外。
醉龍涎不必多提,白朮只覺得自己要裂開了。
而繩索……
也不知捆綁自己的繩索,究竟是什麼材質,即便吸入了醉龍涎,暈暈沉沉,可在兩臂發力之下,居然還是掙脫不開。
他現在的力道,足以崩開一座山嶽,可即便如此,卻還是掙脫不了上的小小繩索。
一念至此,白朮有些絕望。
分出化,在主沒有接管意識的況下,每個化,都能自己行動。
白朮剛嘗試搜查自己的元神,好明白這究竟發生了什麼,這具化又是做了什麼孽,才被人捆綁。
「求財如何,求色又如何?」
突然,女人聲音淡淡響起,其中意味令白朮莫名有些熟悉。
「求財……」
白朮努力斟酌着言辭,組織詞語。
「若是求財,你那三口沉金箱的財貨,都可任意令我取用?但趙伯牛的小天元樓已毀了,如此看來,三口沉金箱的價值,只怕要大打折扣。」
白朮微微一怔,尚未脫口的話,也被咽進了喉嚨。
「你……」
「若是求色,你可以把你師兄的傳信玉圭給我?」
女人並不理會白朮,聲音隱隱帶着笑意:
「豐山寺虛岩,白玉朗,清秀俊逸,才貌兩全,什麼立如芝蘭玉樹,什麼笑似朗月入懷……全是胡扯!」
「……」白朮沉默了。
「你綁我作甚?!」
片刻後,白朮驟然暴起,想條活蝦一樣到處亂蹦:
「本將是大鄭朝的正四品官,堂堂北中朗將,炬龍衛七府府君!你如此綁我,如此姿勢,將大鄭朝的顏面置於何地?!」
「我是衛人。」女人開口:「你們南鄭的律劍,只怕斬不了衛人。」
衛姒——
那個在上一次鄭衛之戰中,被大都督然須虜來,養在鄭國鄴都的北衛小公主。
「你綁我幹嘛?」
白朮蹦了一會,在醉龍涎下,呼吸又不免粗重了起來,心跳如擂鼓。
「我們不是說好了嘛?聯姻是不可能的,姐姐你可別反悔啊……」
白朮雙目已隱隱有些赤紅,血液流動的聲音,格外急促、洶湧。
醉龍涎。
這具化已吸入太多了,就連白朮的意識,也按壓不住體的本能反應。
在最後——
白朮為了清白,決定自爆這具化之際。
站在遠處的衛姒,突然上前,輕輕摘落頭上的幕籬。
那是一個無限美好的影,傾國傾城,美得驚心動魄。
白衣勝雪,五官如水墨畫般精緻迷離,腰間配着一塊古怪木牌,視線上移,是被衣裙完美勾勒出的纖細腰肢,盈盈一握,無限風光綺麗。
白朮神一怔,不可置信皺皺眉。
一直以來,他都未曾見過衛姒的真容,這個傳聞中北衛小公主的模樣,也沒有目睹過。
第一次見面,還是在沙場上。
小公主穿着炬龍衛的甲冑,厚重的面甲像大鐵罐子,任誰也不會想到,在森嚴的甲冑里,竟會藏着一尊猶如美玉妝成的佳人。
此刻。
衛姒眼眸低垂,纖長的睫毛投下美好的弧形,每一下細微的顫動,都輕盈地,如同飛鳥掠過水麵的翼。
她平靜注視着面容潮紅的白朮,並不說話。
媚態之在人,猶火之有焰,燈之有光,珠貝金銀之有寶色,是無形之物,非有形之物也。
莫名,白朮想起《閒偶記》裏,以前讀過的一句話。
惟其是物而非物,無形似有形,是以名為尤物。尤物者,怪物也。不可解說之事也。凡女子,一見即令人思之而不能自已,遂至捨命以圖,與生為難者,皆怪物也,皆不可解說之事也。
任誰看見衛姒,都會想到「尤物」這個詞。
「你……」
兩人沉默對視了片刻,衛姒微微皺了皺眉,上前一步。
卻見白朮呲溜溜,猛得往後疾退!
「戴上去,把你小帽兒戴上!」
白朮呼吸粗重如牛,他搖着頭,奮力晃着腦袋:
「別壞了貧僧修行!」
快壓不住槍了……
白朮麵皮愈發漲紅。
「……」
衛姒古怪瞥了白朮一眼,從善如流,把幕籬重新戴上。
「這叫幕籬。」
清冷的女聲從紗後傳來:
「不叫小帽兒。」
「反正都沒差!」
白朮臉紅的,像是要滴下血來,醉龍涎的藥力在體盡數揮發,再難抑制,像是有千萬隻柔柔的小手,在一齊撓動白朮的癢處。
眼前視野開始模糊,一切都在燃燒,影影綽綽,像是覆着一層艷火。
「你,你給我下藥,又把我綁在此處,究竟何意?!」
「別過來!」
見衛姒要上前,白朮啞着嗓子,大叫一聲:
「你再上前一步,為了清白,我只能自爆了!」
朦朧中,在遍佈視野的艷麗火焰里,幕籬下的女人勾起唇角,似是微笑了。
下一刻,在白朮朦朧意識中,上忽得一松。
他怔怔了許久,好半響,才下意識活動雙臂。
繩索沒了,已經什麼沒有東西,能再限制住他了。
白朮雙肩顫了顫,微微挪動五指。
對面。
衛姒平靜看着俊美少年一點點,緩慢抬起頭,此刻,那張清俊的臉上,滿是猙獰扭曲。
雙眼像燃着火,又像兩顆炙的炭星,汗水匯成小流,早已打濕了里衫,露出里內完美無垢的軀體。
隨時會撕碎,隨時會衝過來,凶戾而危險的氣息像潮水,在小房間轟隆隆滌dàng),屏風炸開,梳奩被碾成粉塵,幾顆珠子咕嚕嚕滾到地面,發出清脆的響聲。
轉眼,便是一地狼藉。
衛姒依舊平靜,面容淡淡。
白朮緩緩扭過腦袋,嘴角不自覺流露出一絲獰笑。
轟!!!
一聲巨響,地板齊齊粉碎,一道劍光瞬息洞穿虛空,掠去遠空,朝更高處的極天攀升而去。
罡風瞬息被劍光斬破,層層煙靄中,化劍光的白朮心頭愈發煩惱,忍不住要厲嘯一聲。
該死的醉龍涎!
等我真回來邊關,一定沒你衛姒好果子吃!
視野里燃着的火,已經愈發濃郁,目光所及,都是一片妍麗。
已經不能耽擱了……
醉龍涎的藥力,的確不是這具分所能抵抗的,再耽擱下去,只怕會做出什麼禽獸罪行。
白朮嘆息一聲,就要自爆。
可突然,眼前虛空一陣晃dàng),白朮所化的劍光微微一頓,就被一隻肌大手捏在掌心。
嘭!
地轉天旋間,白朮還未反應過來,就被一盆涼水潑在上,旋即,牙齒被巨力撬開。
咕嚕嚕……
清涼的藥液順着喉嚨灌入肚腑,白朮朦朧的精神一震,那醉龍涎的藥力,竟被衝散了不少!
他搖搖頭,盤坐在地,全力吸納起來。
過了半刻鐘,待白朮再度睜開眼時,房間裏除了衛姒之外,竟還多出了一個老婦人。
老婦人鶴髮雞皮,卻是一健壯皮,其手裏端着一碗見底的藥湯,其中氣味,與白朮方才飲下的無二。
見白朮正常了起來,老婦人也懶得再看,她朝衛姒俯施禮後,形就沒入虛空,消失不見。
「你這具化被人魔用劍刺穿心臟,劍上用了翎毒,我剛好看見,就順手把你救了回來。」
衛姒聲音淡淡:
「要吊住你的命,可我旁沒有別的東西,只有一瓶醉龍涎,張嬤嬤說醉龍涎也能催發血氣,於是我就用了。」
幕籬下,清冷的聲音傳來:
「把你救活了,醉龍涎的藥力還在,我就用幌金繩捆着你,等張嬤嬤把解藥弄來。」
白朮滿臉複雜起,此刻,醉龍涎的藥力已經散去,他飛速掃視化的記憶,半響後才睜開眼。
事種種,果然與衛姒所說無二。
「不過一具化,多勞小公主費心了。」白朮嘆息一聲,施禮道:「外臣感激不盡!」
「你救過我的化。」衛姒撿起滾落腳邊的小明珠,道:「現在我們之間,還清了。」
「無論如何,外臣還是多謝小公主援手。」
「外臣?衛姒似笑非笑:「怎麼不自稱貧僧了?」
白朮噎了一下,一時無言。
在氣氛逐漸沉凝,變得有些尷尬之際,忽然,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爾後發出叩門的動靜。
「救你的,不單有我,還有門外那人。」
衛姒放下手裏的小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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