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啊莉莉安,今天有沒有去書庫湊個熱——」
Jaze打招呼的話語在看到和陸凝一起進門的帕西瓦爾後立刻停了。反倒是帕西瓦爾呵呵笑了起來:「好久不見,Jaze,我有些想念這裏的雞尾酒了。」
「帕西瓦爾先生,您應該不會只是為了嘗一嘗酒來這裏的。」Jaze很快回過了神,不過店裏別的客人全都往角落裏面縮了縮。在埃瓦廊住的時間長了沒人不知道帕西瓦爾,這沒什麼,問題是如果帕西瓦爾知道他們一般就很難是什麼好事了。
「確實,還有些問題想要請教。」帕西瓦爾稍微壓低了聲音。
Jaze立刻就知道他說的是什麼類型的問題了,畢竟這位魔導賢者的知識量眾人皆知。她看了看周圍躲一邊去的客人,無奈地聳了聳肩,拉開通往後面的門:「請進,您在這裏恐怕客人們都沒辦法好好享受夜晚了。」
帕西瓦爾從善如流,陸凝一言不發地跟在旁邊,看到Jaze使了個眼色過來,也只能回以一個「我沒辦法」的表情。
三人在後屋找了個桌子坐定,Jaze便搶先開口了:「黑魔法?」
「是,在這座城市裏大概找不出比你更加專業的黑魔法大師了。」
「但是我想不出你們遇到了黑魔法使用者卻不幹掉對方,反而來找我問問題的理由。」
「在我的面前就坐着一個例外。」帕西瓦爾微笑。
「見鬼。」Jaze扶額,扭頭看向陸凝,「莉莉安,為什麼你會跟着一起過來。」
「純屬湊巧。」陸凝說了實話,「我們在追查一起案件的時候想要尋求黑魔法方面的幫助,在場的人知道你的只有我和校長。」
「所以您就親自過來了?」Jaze又問帕西瓦爾。
「Jaze,這是一起在紫羅蘭圖書館的謀殺。我雖然不敢保證那裏的安保是百分之百安全,可紫羅蘭在魔法界的特殊意義讓我們必須將這起事件查到水落石出為止,否則人們的心中將再也沒有安全的地方。」
「這世界本來就不存在安全的地方。」Jaze嗤笑了一聲,「好吧,我雖然不贊成你的看法,但我會幫忙……什麼問題?」
帕西瓦爾稍微講述了一下事情的經過,最後便是關於魔導書是否存在不摧毀人格,而保留知識經驗的辦法。
Jaze在這個過程中一直保持着一副死魚眼的表情。
「就為了這個?」
「沒錯。」
「帕西瓦爾先生,我一向尊重您的學識,所以我就不說什麼評論了……」
「感謝你的尊重。」
「沒有這種辦法,魔導書是極其特殊的魔導產物,消滅污染就意味着消滅魔導書本身,這一點完全無法避免。不過我算是聽明白你們究竟在思索什麼了,帕西瓦爾先生,還有你,莉莉安,你們想反了。」
帕西瓦爾一抬眉:「請講。」
「你們迄今為止的思考在於,使用魔導書來污染一個人,通過其強力的侵蝕來整體替換一個人,達成復活或者差不多的效果。這種辦法是黑魔法的尖端技術,先不說獲取的難度,我想除了帕西瓦爾你以外那十二個皇聖都找不全相關的資料。」
「但是你說,反過來。」
「是啊,反過來,你們沒想過嗎?如果目標不是讓魔導書里的靈魂復活,而是抽取魔導書中的一部分特質,加上一個新的靈魂,然後用這個嶄新的混合體來製作一本魔導書呢?」
這確實是黑魔法師才會首先想到的思路。
「帕西瓦爾,盤踞於埃瓦廊的兇徒確實在被獵殺——或許就是這樣!」一點通百事皆通,陸凝被Jaze一句話點醒後立刻知道自己此前思考中不太協調的地方在哪裏了。的確,幕後那個人的目標如果並不是讓舊魔導書煥發活力,而是製作新魔導書的話,一切就說得通了。
「但魔導書的製作必須是大魔導師以上的水平。」帕西瓦爾說道。
「哦,要去除魔導書污染的辦法我是沒有,但是通過一些劣化手段,把普通魔法師強制製作成魔導書的辦法我可是有不少。」Jaze彈了一下手指,「而且只需要足夠的惡意和歹毒,任何人都能做到。」
陸凝想到了被製成椅子的西西里安。
「黑魔法居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嗎?」
「不必過於擔心,帕西瓦爾,那種東西我稱之為魔導書,是因為從製作流程和魔法理論上來說二者是一樣的。但弱小的靈魂即便成了魔導書也不具備製造災害性污染的能力,反過來,卻也多了一種便利。」
「什麼便利?」
「對黑魔法師來說,能將人製作成書,同樣也可以把書還原為人。這種隱蔽性和便利性遠超那要拿命來寫出的魔導書,帕西瓦爾,根據你所說,我不知道這個埃瓦廊裏面到底被埋設了多少不起眼的東西,萬一背後搞鬼的那傢伙被逼迫到窮途末路將它們一起還原,那麼災難也不會比一本魔導書引發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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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在告訴我要儘量一次性壓制對方嗎?」
「帕西瓦爾……你不了解我們。」Jaze沉下臉,「黑魔法師不存在被一次性壓制的可能,我們如果製作了這種預設機關,那一定是反觸發的,當黑魔法師失去戰鬥力的時候,所有埋設的東西便會一同爆發。」
帕西瓦爾反而笑了:「我確實很久沒有和黑魔法師戰鬥過了,你說得對。」
「Jaze,你有沒有辦法分辨出被製作成魔導書的人?」陸凝問。
「只有製作者本人可以區分出來。如果你們拿過來一樣物品,我可以進行還原嘗試來鑑別,但我不可能對着埃瓦廊的每個物件都做這種鑑定。」Jaze嘆了一口氣,「黑魔法難以防備的原因便在於這裏,既然你們已經接觸到了,那請萬事小心,因為每一種東西都可能成為致命的殺招。」
「……等等,Jaze,如果一個人已經被這樣製作成了魔導書,那他切換形態需要多久?」
「那要看製作者的意思,而不是他本人的意圖。我只能說如果是我,一秒鐘就能完成形態切換。」
陸凝猛地站起身,看向帕西瓦爾。
「校長!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兇手從未離開現場……」
「我們立即回返。」帕西瓦爾立刻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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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羅蘭圖書館,外圍迴廊區域,這裏正好處於月光的陰影之中,一名身穿深紅色法師袍,腰畔懸着一把長刀和一把細劍的男人正站在陰影當中。
「海因茨先生。」
兩名身穿寬大衣袍的人驟然出現在走廊之中。
「隱形術在埃瓦廊少用,這裏到處都是破隱的手段,如果連攜了警報裝置,你們也討不了好。」男人的聲音十分有力,帶着一股劍鋒出鞘一樣的銳氣。
「我們會注意。但是海因茨先生,我們也是合作關係,請您注意一下自己的語氣。」
「就算和別的議員說話,我也是這樣的語氣。」男人側過頭,「還是說你們覺得自己很高貴?真的被自己宣揚的愚蠢理論洗腦了?焚書官的傢伙?」
兩人沉默片刻,最後是左側那人拱了拱手:「先生教訓得是。」
「說吧,情況如何?」
「根據您提供的資料,加斯科因裁判長已經完成了測試。我們沒有針對這裏的學生動手,而是選了一些無親無故的人,相信這些人的失蹤並不會引起太多混亂。」
「嗯。」
「其次,我們特意準備的二十名大魔導師級焚書官已經完成了魔導書復誦,他們目前狀態良好,有三名如果時間充足甚至能夠達到皇聖級戰鬥力。」
「臨時提上來的皇聖,你們最好別高估了他們。」海因茨冷冰冰地說道。
「是。最後一點,我們的人已經洗腦了四十三所學院的學生,雖然每個學院只有一兩個,但一旦需要,我們能立刻在那裏攪動……」
「我第一個命令讓你們幹什麼?」海因茨的手已經按在了刀柄上。
「針對魔導書重構進行測試。」
「我說,避開學生。」海因茨深吸了一口氣,「埃瓦廊的學生,絕對不準動,難道你們察覺不到我的意思?」
「抱歉,我們以為那是針對第——」
「我沒有和你們在這裏計較文字遊戲的意思,解除洗腦,退出學院,這樣我們還有合作的餘地。」海因茨輕輕摩挲了一下刀柄的花紋,「焚書官,我不在乎你們那套精英論,也不在乎你們實際的目標是從書庫的魔導書儲備里分一杯羹,但別試圖觸犯我的底線。加斯科因是個皇聖不假,但我親手宰了的皇聖能把紫羅蘭圖書館的天空花園水池填滿。」
「……既然是合作,我們自然會聽您的態度。」
「你們比進化的那群垃圾容易溝通一點。」
「雖然我們也有自己的貪婪,卻明白和人合作的重要。海因茨先生請您放心。」
「好,那麼你們什麼時候能進行焚書?暮光盜賊團的先前試探已經給了你們足夠的情報了,但是星環那些殘兵敗將還是一門心思想着獻祭,這些白痴的智力水平比他們原先的領袖差了一個神代。」
「聽您的意思……」
「星環的廢物只能起一個吸引注意力的作用了,進化更是完全無法交流,如果要把事情辦好,恐怕還是讓你們來做比較靠譜。所以我要確定一個時間,爭取讓你們的焚書能順利進行。」
「十分感謝,那麼……我們預定在書庫開放日結束後便能開始。」
「好,我會告訴你們具體日期。」海因茨抬頭看了一下,陰影正在移動,漸漸要從遮蔽他的角度移開了。
「談論不宜過久,你們繼續進行,我會設法給你們需要的信息。你們是貪圖名利的傢伙,這種人至少有點腦子,我希望你們別給我做出什麼蠢事來。」
「那麼我們告辭,海因茨先生。」
兩個人離開走廊,給自己再次上了個隱身術,消失不見了。
海因茨在原地站了片刻,陰影離開,另一個人出現在他的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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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我們真的要通過焚書官……」
「除了加斯科因以外,我不相信他們任何一個人,連自己的貪婪都約束不住的人,怎麼可能辦到什麼大事?終究我們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
「但我們仍然需要他們。」
「魔導書的重構需要人,而我現在必須使用罪惡的靈魂。但是這樣不行,我能夠調遣的人太少了。安里,你在外城區究竟有沒有發現適合人選?《聖君》和《火雀之禍》的人選依然難以敲定。」
「一名神術系的虔誠魔法師,和一名元素系的強大魔法師嗎?後者我已經有了些想法,但是……海因茨大人,神術並不簡單,而虔誠更加困難。您也知道,如今的魔法理論並不需要支付大量信仰就可以使用神術,真正篤信神明的人已經很少了。」
「就連那些教徒也是如此?」
「除非……您願意在學生中尋找。」
沉默,片刻之後,是一聲輕微的金屬摩擦聲。
「安里,不准給我提出這種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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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味已經濃郁到嗆鼻。即使對此早有心理準備,真的看到時陸凝依然感到一陣目眩。
門口處站着的是坎第達,癱軟在門前,他已經將佩劍抽出了一半,顯然是意識到了什麼問題驟然扭頭,然而心口的血洞卻說明他並沒能制止問題。
而再進去一些,則是金,他的劍已經折斷,毫無疑問這位隊長真正發起了抵抗,甚至從他身上的血跡來看,有些並不屬於他自己。可惜還是輸在了武器上,圓睜着怒目依舊挺立不倒,兩把尖錐交錯刺穿了他的胸膛和咽喉。
加貝爾在裏面,依然是他自己的座位上。從他的表情來看,恐怕都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唯一的缺憾是只有一半——他的頭顱被削去了四分之一,半張臉落在了地面上。
普魯特和史蒂文森很幸運,兩人因為一個是學生,一個是重要的被邀請人,所以在陸凝和帕西瓦爾離開的時候也先離開去休息了,然而執意要為朋友留守在這裏的靜睿同樣沒有躲開災禍,他的僧袍已經被鮮血染紅,趴伏在地面上,看不見什麼起伏。
陸凝走上前,蹲了下來,稍微探查了一下,但在手指伸到他鼻翼前的時候,靜睿忽然手指一動,抓住了陸凝的手腕。
那一瞬間她的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
而靜睿卻睜開了緊閉的眼睛,眼球微微向上一翻,看到了蹲在身前的陸凝。
「……陸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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