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歸途 第88章 妄語
回到房間門口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時分了。陸凝先敲響了渡邊淵子的房門，她今天是真的疲憊，雷尼克斯活着的時候能夠揭露的東西確實很多，可是她收集的這些信息總要有人統合起來。
畢竟對於陸凝自己來說，她解決問題最多是把所有有問題的部分都砍掉，綜合分析雖然不是不會，卻畢竟不是專精此道的人。
渡邊淵子果然沒睡，而陸凝把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她後，她也沒有多驚訝。事實上陸凝知道渡邊淵子通常表現出來的驚訝也一般是為了迎合氣氛的，她偶爾看過一兩本渡邊淵子閱讀的書目，這位是真的很喜歡歷史和人類社會學等。
「辛苦了。」
「接下來要辛苦的是你。」陸凝說完之後頗有些輕鬆，「你的計劃恐怕又要做出一些調整了。」
「啊，事實上並不需要作出太多調整。」渡邊淵子笑了笑，「任何計劃總是需要考慮到各種意外因素的，只要不撼動整體思路的核心，就不會造成太多影響。」
「你們這些人心眼真多。」陸凝有點意外，她本來覺得自己得知了這麼多東西會對渡邊淵子的整體構想造成不少破壞才對。
「我們的目標就是完成莉絲塔的願望，保證雷尼克斯的所有謀劃全部失敗，讓島上的人儘可能生還——說實話，這本來需要充足的籌劃，以應對各種可能產生的意外。我雖然喜歡留下一些漏洞，但是這些漏洞也是給人鑽的。面對大自然可不能有一點懈怠。」渡邊淵子從一個抽屜里抽出了幾張紙，「你今天很累了，那麼今晚的行動也不需要你參與，這幾張紙上是可能會和你之後行動有關的事情，如果你有興趣可以看一看。」
「謝了。」陸凝將那張紙接了過來，沒有直接看，「另外，遊客這邊的問題……」
「遊客的戰鬥遲早會爆發的，不過不是今天。」渡邊淵子說道，「你的精力如何？今天的經歷是否對你造成了什麼靈魂損傷？」
「多少應該有，我不知道是什麼程度。至少現在我覺得自己狀態不太好。」陸凝揉了揉眼睛，「疲勞是主要的。」
渡邊淵子點了點頭：「這是好事，靈魂損傷到影響人的時候，反而會讓人覺得自己有無窮無盡的精力。你需要休息，放心，今晚什麼事情都不會有。」
「好的。」陸凝打了個哈欠，站起身，露出一個笑容，「謝謝你了。」
「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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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經歷了一整天的光怪陸離之後，陸凝並沒有做什麼怪夢，她只是睡得比較淺，能夠聽到一些走廊上傳來的輕微響動。
轉天早晨九點左右，她才從床上起身，疲憊感並沒有完全消除，不過精神倒是恢復了不少。她首先閱讀了一遍渡邊淵子給她的幾張紙，然後將它們燒掉。接着她又整理了一下醫療用品，上樓去見雷尼克斯。
今天並沒有發生任何事情，前幾輪出現的謀殺在這一次沒有發生。陸凝看到了一些痕跡，雖然大部分痕跡應該都被清理過了，但比較角落的地方還是留下了一點殘餘。看來為了維持今天的穩定，昨晚也發生了一些事情。
她上樓之後，很快就見到了雷尼克斯，這次除了埃舍爾，古斯塔夫、查斯汀娜和廉清宜三個人也都在房間裏面。
「陸醫生，早上好。你看起來有些疲憊。」開門的埃舍爾彬彬有禮地說。
「昨天畢竟發生了挺多事。」陸凝笑了笑，目光落在了屋子裏的廉清宜身上。
「廉先生正在向我報告昨晚處理失控的魔法刻印問題。它從大廳離開後，往鷹目館方向去了，在半路上就因為能量不足而消失。」雷尼克斯說道，「廉先生一直在跟蹤觀察，應該不會再有後續了。」
「抱歉，昨天是我……」
「那種情況純屬意外。」廉清宜摸了摸鬍子，「幸好沒有造成更大的騷亂。」
陸凝又詢問了一下雷尼克斯今天是否還要進行檢查，不過雷尼克斯表示不需要了，他最需要完成的家宴已經結束，現在檢查這副身體也沒有什麼用處。
「正好醫生在這裏，那麼我們開始解決下一項事務吧。」雷尼克斯給埃舍爾打了個手勢，讓他從角落裏拿出了昨天繳獲的兩個屬於「對手」的造物。
昨晚的初步檢查之後，雷尼克斯就繼續對這兩件東西進行了更加細緻的檢查。他不在乎誰成為了自己的敵人，他只需要了解敵人的手段。
這兩個刺客已經被抹去了大部分的思考能力，僅留下與刺殺直接相關的部分，這也是製作者的保險措施。雷尼克斯無法讀取到太多思維，不過對方的剝離顯然也不是一項完美的技術，很多沒有意義的言語還潛伏在刺客支離破碎的靈魂當中。
「很難拼湊成完整的句子，他們已經無法進行刺殺以外的思考，這些只是被製作成這樣後從外界收到的一些信號。」
陸凝看得到，兩個物體上都漂浮着大量的銀色發光符文，它們並不來自於任何一種現有的語言，用雷尼克斯的話說這算是靈魂文字，類似於潛意識的轉述，還需要二次翻譯才能成為現在的人能夠理解的語言。當然，在場的幾位原住民已經不需要翻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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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謀劃。」古斯塔夫看了看那些散碎的詞語，「不過太過零散了，根本猜不出原本的意思來。這兩個可憐人已經失去了人類的大部分特性……」
「他們是否已經死了？」陸凝問。
「不能算是死了……還有一口氣。」雷尼克斯說，「只是現在這個狀態，甚至不如一個瘋子。至少瘋子我們還有讀取靈魂的手段。」
「我記得馬凱洛夫先生是個通靈師。」陸凝又說。
「他確實有一些真本事。」
「我要問的不是這個，他有沒有無所謂，我是說你們能否從死人身上通靈來獲悉一些東西。」陸凝指了指那兩件東西。
「我們當然會。」雷尼克斯、古斯塔夫和查斯汀娜互相看了看，「這種手段就算不用，魔法師也是需要知道的。」
「很好，那就讓他們解脫吧。」陸凝說。
雷尼克斯看着陸凝，笑了起來：「陸醫生的手段也很厲害。」
「不用奉承我，廉先生也有類似的能力，你們大概也已經知道了？」陸凝似笑非笑地看了廉清宜一眼，廉清宜輕咳一聲，並沒有回答。
殺死這兩個刺客是非常簡單的，古斯塔夫的手掌從它們上方拂過，無形的詛咒力量落下，頃刻間就了結了兩個刺客的性命。緊接着，陸凝就伸出雙手接觸到了畫和書，發動了「紅鯡魚」的能力。
這個能力是偽造死因，而它造成的效果會真正影響現實世界，儘管不能改變真正的死因，卻可以對屍體的形態產生各種修正，而此時此刻，她以這種能力硬生生將兩個已經被製成了物品的人還原回了完整的形態。
「他們的死因是被古斯塔夫先生咒殺，而其餘的部分已經被我偽造出來了，理論上來說，他們現在應該就是兩個被我偽裝的，由古斯塔夫先生殺死的刺客。查斯汀娜夫人，請動手。」
早已準備好通靈術的查斯汀娜立刻觸摸了一下手邊準備好的一個水盆，白色的水霧從盆中慢慢升起，扭成了兩個人的樣子。
「回答。」查斯汀娜輕輕敲擊了一下盆沿，「你們來自哪裏？」
其中一個靈魂開口，最開始發出的是一種撕裂般的鳴叫，但很快，那聲音就開始變得平滑，就像是正在對準波段的信號接收器一般。
「我是一個士兵，我負傷了，被人帶走，他們不是救助人員，我被綁在一張床上。有四五個人，他們圍着我，他們用我沒有見過的工具碾碎了我的每一寸血肉。我被裝入了瓶子，我不知道為什麼我還能思考，我還能感覺到外界，但我甚至連出冷汗都做不到。我——聽到——」
「人類部分的記憶到剛剛被精製的這一段還比較完整。」雷尼克斯見那個靈魂有些卡殼，便開始構築另一個魔法，「不過他的思維能力明顯消散得很快，斯特凡大概也想不到有人還能強行將散落的靈魂整合到一處，只是碾碎了他的靈魂。也對，他們沒有直接消滅靈魂的能力。」
一個穩定的魔法陣落入了那個靈魂之中，在一段短暫的沉默之後，那個靈魂再度開了口，這次變得稍微能聽懂了一些。
「為了殺掉雷尼克斯……」
「……他在追求禁忌，魔法的起源已經……」
「原料不夠。還需要……」
「載體已經找到了。」
「瘋了，有人已經被……」
一些雜亂的句子從靈魂的口中發出，而最後又變成了破碎的詞。
「好多了，只可惜變成這幅樣子之後，它本身的記憶能力也有很多損失。」雷尼克斯搖了搖頭，「另一個呢？我相信阿爾塔納在信息記錄方面要比斯特凡家的人強不少。」
在查斯汀娜的引導下，另一個靈魂也張開了嘴。
「我是一名木匠，我也是一名巫師。雷尼克斯，阿爾塔納·席爾瓦有一些話要對你說。」
應該說不愧是信息記錄領域的大師，阿爾塔納製作的這個工具最終的靈魂說話更加清晰了一些，甚至還帶有一段留言。
「我不確定能夠還原它的是誰，但就我對現今魔法師們的研究成果了解來看，如果有人能還原這段信息，那必定和你有關，雷尼克斯。你一定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麼我會用這樣的手段，為什麼我要與你為敵。」
雷尼克斯微微點了點頭，這也正是他比較驚訝的地方。
「首先，此事與埃舍爾無關。儘管我們有着同一個姓氏，但血脈之間的聯繫已經極其微薄。你應該知道我所研究的領域，貯藏與記錄，這本來就是一個與探知息息相關的方向。而我在多次通過魔法溝通中，聽到了一些來自魔法起源的言語，或者說妄語。這讓我知道，你正在將一場足以成為滅世危機的災難引向這個世界。」
陸凝抬頭看了一眼雷尼克斯，不禁有些感慨。雷尼克斯的確是奔着這個目標去的，可是他實際上並沒有達成這個目的。
然而，接下來的內容卻讓眾人都微微緊張了起來。
「可我並不相信，儘管這是魔法起源的話語。我更加相信你正在將一切都納入你的研究當中，我了解你的為人，比那些虛無的神更甚。可現在我已經了解了魔法起源的一絲真相，我看到了一片黑暗的空間，我看到了無窮無盡涌動的，不受控制的魔力，我的靈魂已經被轉化為了純粹的魔力束，它甚至不能再進行任何方式的修飾，我認為我的死亡即是我的靈魂回歸之刻。」
埃舍爾的臉色變得有些不好。
「我的性格正在扭曲，我清晰地感到了這一點，且無力扭轉這一局勢。幸好我擅長信息記錄，於是我用最笨的方式刻錄下了我清醒時的所思所想。我殺死了十幾個無辜之人，只為了能夠將他們製作成我需要的容器。我很清楚自己徹底瘋狂之後必然會執行魔法起源的低語，啊，甚至連他們也陷入了那龐大魔力的侵蝕之中，他們感受的或許和我一樣。這件被精心製作過的兇器會通過你的對手向你送去……說實話，我認為你能看到這些信息的可能不高，但我還是要提醒你，我的朋友。」
那個靈魂在這裏頓了頓，暗示接下來是重點。而雷尼克斯已經知道他想要說什麼，可惜這個信息終究沒有被現實歷史中的那個雷尼克斯發覺。
「……別將魔法起源當作你要對付的目標，至少他們並不是最主要的目標。魔法起源之後，那無主的魔力，具備混亂和侵蝕性質的魔力才是最為可怕的東西。一旦與它建立了連接，我們便再無逃脫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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