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娜在這片地方的住所是一座破敗的小院,門甚至都沒鎖,隨手一推就開了。院子裏的物件都已經落上了一層薄灰,她從晾衣繩上拽下塊布來抹了抹一個凳子後就放棄了清理工作,對陸凝和晏融說:「你們自己看看能在哪坐着吧,我是不想打掃了。」
「就站着吧。」陸凝也找不到一塊乾淨的地方,「我們也是想在這兩天了解一下外城,畢竟以後可能經常和這裏打交道。」
「這附近的事情我都熟,想知道點什麼?」阿娜爽快地說。
「那個鋼心鐵印到底是什麼來頭?」陸凝先問了個自己比較關心的問題,她將短刀稍微拔出了一點,在之前被錘子砸過的地方明顯出現了一塊烙痕,形狀正是之前見過的彩虹花痕跡。
「你也注意到了?其實也不是什麼秘密了,那裏使用的鐵錘是個來自遺蹟的財寶,不過具體的情況大概只有那裏的主人明白。不是沒人打過主意,只是無論小偷還是強盜都有去無回,慢慢也就老實了。」
「可是貴族們不是在收集財寶嗎?」晏融問。
「是這麼說,不過財寶畢竟是國王留下來的東西,似乎有自己複雜的所有權轉移規則,這種沒有形成失控影響的不能隨便搶奪,外城還是有少數人持有財寶而且還很有名的。」阿娜想了想,「比如有名的獨行俠『晨昏』,傳說中的刺客『紅鶯』,工坊老闆『響尾蛇』,邊界隱居的『暗黑賢者』……」
陸凝聽見那個名字眼睛一跳。
「等等,阿娜,這些人我們都沒具體聽說過,能介紹一下有什麼事跡之類的?」她不着痕跡地將話題往那上面扯。
「哦,晨昏和紅鶯沒人見過真人長得什麼樣,只有個名頭,一個是單獨處理了數個高級別貴族懸賞的人,他肯定經常去尋找遺蹟。至於紅鶯呢,是個專門刺殺高難度目標的刺客,城內城外,不管在哪裏都會要了那個人的命,只是不接貴族和普通人這兩種活。」
「那響尾蛇和暗黑賢者又是什麼人?」
「響尾蛇大概是最明顯的了,他在一座外城有一座巨大的工坊,只接受定製類的訂單,他將自己使用財寶進行製造都寫在廣告詞上了,肯定有着充足的自信。暗黑賢者是最神秘的,傳言他隱居在一個邊界地帶,如果能找到他,他會給那個人一個答案,一個祝福和一項使命,他那種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人,掌握了財寶的可能也非常高。」
「可是我們從沒聽說過邊界這個地點。」陸凝佯裝疑惑,「外城,荒原,主要就是這兩個地方的區分,不是嗎?可是他如果住在這兩者的邊界,要找到就很容易了吧?肯定沒那麼簡單。」
阿娜也皺起眉想了想:「我也從來沒聽說過什麼邊界,大概是為了營造這個人的神秘性而創造出來的地方?其實他們這種人手裏有財寶幾乎是確定的,否則怎麼可能一直保持身份不暴露?」
的確,之前也說過如果真的想要找什麼人的話,Eyesight的信息網能輕易將一個人的真實身份,包括當前位置都搜出來,也只有財寶才會起到類似屏蔽的效果。
「如果我們要找這些人的話……」陸凝小聲嘀咕了一句。
這句話當然被阿娜聽見了:「特意找是找不着這些人的,否則為什麼要藏起自己?只能說如果運氣好就能碰到。」
看起來阿娜也只是聽說,不過陸凝本來也沒指望能從這裏就獲得完整的消息,有個開頭就好。
「嗯……另外打聽一件事,附近有一家售票亭,那裏的售票員似乎是貴族所屬?」
「貴族所屬?你說那個僕人?」阿娜馬上明白陸凝在說誰,「那小子只是偶然得到機會從外城混過去的。你還記得Eyesight那個外務官埃俄塞克嗎?真正貴族的人都是他那種樣子的,表面上一定維持禮儀和對你相當尊重的態度,所有事情務必考慮周全。那個小子是不是態度還那麼糟糕?」
「……是。」陸凝沒想到那個售票員居然總是那個德行。
「如果你們真要揍他的話,別打太狠,貴族也懶得出頭。」阿娜咧嘴一笑,「我之前給他弄了點辣椒水,也沒見貴族的人來敲我的門。」
「嘿,我就說嘛陸凝,當時你要是不攔着我……」
「你可以趁着今天晚上去揍他。」陸凝板着臉打斷了晏融的話,「其實我們就是想過去了解一下列車的,因為這似乎是城際交通的網絡。而貴族專門開設的網絡中也應該有往來於王都內城和外城之間的吧?不然他們怎麼把人派到外城來?」
「話是沒錯,不過那可是專用線路。」阿娜果然知道。
「能給我們講講嗎?畢竟我們完全沒有相關的記憶了。」陸凝趕緊順着說。
「這也不是什麼太難打聽的東西,只是……相當困難。要搭乘專線列車只要隨便乘坐一輛列車,抵達終點站。所謂終點站就是專線列車的始發站,如果你們有那個資格,就可以乘坐專線列車前往王都內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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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好像沒什麼難度?兩張車票?」
「有兩個難點。」阿娜伸出手指,「第一個是搭乘專線的資格,沒人知道資格是什麼。」
「怎麼會?既然這消息屬於半公開狀態,總有點膽子比較大的去試試吧?」陸凝奇怪道,「即便不能乘坐,總有渠道可以得知乘坐要求不是嗎?」
「這就是第二個難點了……」阿娜呲起牙,「所有列車都是Dacapo運營,而Dacapo着手處理的大型事件是迴轉列車,每輛列車都不會抵達終點站,而是在運轉到『事件』的瞬間返回出發點,因此沒人能夠正常抵達終點站。」
「既然如此,又為什麼會有乘車資格的傳言呢?」晏融問道。
「肯定有人採用了非正常的手段唄,總之我只知道老老實實坐車是絕對不可能到達終點站的,我自己可是覺得好玩坐過一次,完全明白那是個多奇妙的感覺。」
「所以這和無限視距一樣,都是『事件』所導致的結果?」陸凝思索着,「這些貴族們處理的事件到底都是什麼狀況……」
「誰知道呢?我們只知道這些事件都是貴族親自處理的,可是都幾十年了都沒處理好,如果不是他們太無能,那就是這些其實都是反覆發生的事情。」阿娜聳了聳肩,「我說你們,第一次進城就關心起這麼大的事情真的好嗎?不久之前我們可是還在一個千米視距的事件裏面差點遇險來着。」
「好奇啊,你也知道我們所有記憶都丟了,就算想找家人親屬恐怕都找不到。」陸凝一臉無辜地說道,「所以這些傳聞對我們來說都是第一次聽說。」
「你們還是把自己的實力好好提升一下的好,無論是定製武器還是做強化手術都可以。溫冬陽肯定跟你們說過儘量去正規的地方吧?那是因為你們這些荒原人對於那幫無證經營的商戶沒有分辨力,有些黑診所的強化手術雖然副作用明顯,效果卻也不算虧。」阿娜抓了抓頭髮,「咱們吃晚飯去,我路上和你們細說。」
阿娜這個人顯然是沒什麼城府的,活得比較隨性,因此一路上說話的時候不免也說到了一些自己過去的經歷,從零碎的信息中陸凝也大概知道了阿娜到底是怎麼成長起來的。
她沒有父母,連見面或者照片都沒見過,從有記憶起就在一個孤兒院裏長大,只是外城這地方孤兒院只是一些心地還好的富人開的,在她六歲的時候就毀滅於一場不知道是什麼人放的火,而後阿娜就和一些僥倖逃出來的孩子開始了流浪生活。
到底怎麼活下來的阿娜沒有提到,只能從隻言片語中簡單猜測這群孩子經過了從被人偷偷拐走幾個到能背後襲擊砸昏大人搶走他們所有財物的過程,也隨着街道上新人加入有所增減。混到八歲左右的時候,這片街區因為之前出了點事情,清理之後又來了批新的富人,他們覺得這麼多流浪兒有礙觀瞻,打算出錢稍微「培養」一下。
阿娜是那裏面不合格的一個,她極為討厭讀書,也不喜歡禮儀那一套,同伴們為了獲得更好的生活都忍下來了,她便自己偷偷溜走,用偷出來的一筆錢給自己做了第一次強化手術——從那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她熟悉這裏的生存之道,也打出了自己的名氣。她的那些夥伴都在十五歲左右的時候符合了所謂的「工作標準」而進入了工廠或者寫字樓,開始了穩定的工作,但阿娜完全不後悔自己的選擇。
「如果到那種無聊的地方上班直到死就是我之後的人生,那我還不如現在這樣痛快。」阿娜頗為滿意地笑着,然後指了指前方一個有霓虹燈的招牌,「就是這裏!我最喜歡的飯店!」
陸凝和晏融一看招牌,四個似乎在燃燒的【紅湯老鍋】大字,完全不出乎意料的結果。
兩人也不是不能吃辣,只是對於這種把菜做成棒棒糖樣子的店鋪短時間有點難以接受,何況這家店也正是溫冬陽所說的那種沒有貴族標籤的店鋪。
阿娜倒是很高興地一撩帘子走進了門裏面:「鄧大爺!我又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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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城的夜幕降臨了,一間狹窄的矮平房中閃爍着一點燭火的幽光,兩個人沿着小巷走過來,伸手推開了門,一團火苗亮起,打火機的幽光照亮了來人的臉。
柳雲清將手裏的塑料兜遞出去,屋裏的人接過,一陣窸窣聲後,冰冷的屋子裏立刻有了飯菜的香味。
「柳姐,孔哥,有什麼眉目嗎?」
「今天和飛花拂柳的人交流了一下。」柳雲清倚在門框上,維持着打火機的亮光,「來的遊客可能不全是我們這種外城團體。」
「他們怎麼說?」另一個稍顯沉穩的聲音問。
「過於混亂了,七個貴族的統治介於有理和無理之間,外城的狀況也詭異得讓人捉摸不透。一方面存在着和普通人一樣的正常居民,另一方面又有着各種怪力亂神一樣的力量到處行走。」柳雲清身邊的男子開口道。
「按理來說,一般場景里這種局面下,我們這一類的團體應該有個等級劃分之類的規則,可事實上是完全沒有。貴族們完全不去衡量懸賞接取等級,有人接就允許,那些不知道衡量自己實力的人很容易突然死掉。」沉穩的聲音說道,「根據我們的任務來看,我懷疑不同部分的人分到的初始任務不同,而越往後坐反而會靠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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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進入內城之後?」柳雲清挑了挑眉。
「正是。」
室內陷入了沉默,只有輕微的咀嚼聲。
柳雲清手裏的火光熄滅。
「江月瑛情況怎麼樣?我可不想剛開始沒幾天就發生減員。」
「稍微穩定了一點,只是如果要治療的話,可能還得在這裏的診所進行治療才行。誤入武士之道,只是受了點波及,這樣回來還帶回了一些情報,已經很了不起了。」
柳雲清嘆了口氣。
「我沒有責備她,這些大型事件要是能規避也沒那樣麻煩了。至少我們必須保持團結。」
「看起來遇到什麼事了?」沉穩的聲音問。
「李移居,你知道飛花拂柳……就是殷天佑那三個人都是什麼性格吧?」
「知道。」
「但是一個隊伍有六個人。他們三個和另外三個隊友的關係顯然是不怎麼融洽,如果這次沒給團隊任務,我懷疑他們都會直接拆夥。別說這是個混沌場景了,就算一般場景里這也屬於高危險狀態。」
又是兩聲嘆息。
柳雲清走進屋子裏,將蠟燭挑亮了一點,總算是稍微能看清幾個人的臉了。
兩個年輕人,不光看上去年輕,實際上的場景經驗也不算豐富,三階新人,比較可靠的是年紀大約四十歲上下的李移居和身邊有點書生氣質的孔秀,除此之外原本床上躺着的江月瑛也是個不錯的戰鬥力的,可人總有點倒霉的時候。
「說個好消息吧。」李移居扒拉了兩口飯後說道,「今天我打聽到了一點關於暗黑賢者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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