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兵芒山的漠北大軍軍營。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中軍營帳。
陸長纓進前來報。
「將軍,慕知州派人前來,現在就候在帳外。」
「快請。」
陸長纓轉身出帳,向正背負雙手站於帳外一派俊秀風姿的少年輕輕一拱手,「官離公子,將軍有請。」
李孑側身回了一禮,開口聲音清冽,帶着一股刻意壓低嗓音扮老成的少年生氣,「有勞。」
陸長纓回了一聲不敢,看開營帳門,李孑帶着胡不為踏入賬內。
陳修聽見腳步聲抬頭,看到來人面容的瞬間愣了愣。
李孑帶着胡不為拱手作揖,「見過陳將軍。」
陳修手指頓在原處,一時間忘了開口說話。
李孑抬頭,發頂上玉冠上的髮帶飄至額角,她伸手微微一拂,突地朝整看過來地陳修輕輕眨了眨眼睛。
陳修猛然站起身,「你······」
剛說了一個字,他又忙住口,先吩咐了在帳外守着的陸長纓不要放任何人進來,這才抬腳大步走到李孑面前,小聲喚道:「阿孑?」
李孑彎了彎眼睛,笑着朝他點點頭,再開口時已經換回了自己原本的聲音,「沒想到陳大哥這麼快就把我認出來了!」
胡不為站在兩人身後不遠,見狀微微瞪大了眼睛。
他才知道,他們家小姐,居然跟漠北軍大將是以兄妹相稱的。
回想了下自己在季柳城的賣力表演,暗道一聲自己被瞞的好苦。
李孑已經和陳修到營帳另一邊坐下了。
對着陳修,她這一開口就是石破天驚:「陳大哥,慕知州現在是我的人。」
陳修一愣之下還沒想到要說什麼好,就聽見她緊接着道:「官某這次前來,是來向將軍自薦的。不知官離可否到將軍賬下,做一員小將?」李孑說罷又朝胡不為伸手一指,「官某自帶軍師。」
胡不為:「······」
他禮貌又不失尷尬地朝看過來的陳修拱拱手,「稟將軍,小生胡不為。www..com」
陳修:「······」
他默默喝了口茶,覺得自己現在要靜靜心。
沉默良久,他才開口道:「阿孑,你能跟陳大哥說,你究竟想要做什麼嗎?」
不管是之前的巨鳥獻策,還是如今的收慕知州為自己人,自薦入軍,都讓他有股強烈的直覺。
自己面前這個去年間還在為了一百兩銀子撕下招賢榜的小姑娘,有着讓他都有些不敢妄加揣測的目的。
李孑沉吟了片刻,「陳大哥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真話。」
「那我想先問陳大哥一個問題。在經歷了此次戰事之後,陳大哥可還想着忠君愛國?」
這問題就有些豬心了。
陳修被問得目光一凝,陡然坐直了身子。
「這話從何說起?」
「陳大哥可有想過,如若沒有此次六城百姓南遷,漠北軍和北周耗着,一無糧草二無補給,到最後是個什麼結局?」
陳修抿抿唇,垂下眸光。
「你們會被北周生生耗死。而朝廷,看現狀卻是根本無意管你們的死活,管邊境七城百姓的死活,甚至是也不欲管這漠北的死活。」
李孑一個字一個字輕聲道:「漠北軍,被朝廷放棄了。」
「我想陳大哥心裏是明白的,不止陳大哥您,想來漠北軍中的將士,經過了這麼多天沒能等到朝廷任何支援,也心如明鏡。」
「我在這營帳中一路走來,這大軍駐紮之地一派死寂,他們已經失去了為雍京城九龍寶座上那位君王征戰的信念。我到這營帳時,觀陳大哥愁眉不展,想來也是因此煩憂。」
陳修繼續沉默,但沉默也代表了他默認里李孑這一番話。
「不知在再次面對北周鐵騎時,他們可還會願意站在已經把他們拋棄了的朝廷面前,拼盡全力去阻擋,去拼殺?」
這句話問得陳修徹底沉默。www..com
他現在是漠北軍的總領,自然清楚的知道,李孑說的句句剖心,卻都是事實。
陳修勉強張了張口:「可······」
「可他們要是為了自己而戰呢?」
陳修面上一驚。
「漠北軍中將士多為漠北和邊境七城百姓,這一次不為他的朝廷和君主,只為了自己背後的親人而戰。」
對上李孑的目光,陳修這次面容終於變了。
「你是想······」
李孑毫不含糊地點了點頭,「我想建一個全新的漠北。」
陳修聲音凝重:「獨立於朝廷之外?」
「沒錯。」
陳修感覺自己像是第一次認識面前的人,良久才沉聲道,「阿孑,你的膽子太大了。」
「陳大哥,我不想委屈,不想拘泥,我不想被這個環境改變,去隨着天下大勢隨波逐流,那麼我就只能主動去改變這個環境。我想當,能為我自己做主的人。」
這句鏗鏘有力的話落,帳篷中僅有的其餘兩人齊齊心神震撼到失言。
李孑從帳中走出,手裏多了一枚銀質銘牌。
有了這枚銀質銘牌,她現如今不僅是漠北軍中的一員副將,還可以自行召集五百親兵。這五百親兵可以在漠北軍中挑選,亦可自行在民間召集。
胡不為同樣也多了一塊之後可以自行出入軍營的令牌,職位便是官離副將的軍師。
中軍大帳內。
在李孑走後,陳修目光就落在了帳中懸掛着的巨大三國輿圖上,目光定在那塊筱筱的漠北區域上良久,本有些沉鬱的眼底閃出一道熱量驚人的光。
輕啟唇角,兩個字在帳中弟弟響起,「漠北。」
······
一大早天氣陰沉沉的,烏雲低垂,眼看就要壓到頭頂。
驟然間,驚雷動,風雨起。
漠北軍的將士們剛剛去伙頭房領了自己的早飯,三兩口吃完,除了還要去巡邏的兵將,剩下的都準備會自己的營帳補眠。
這馬上就要下大雨的天氣,想來也不用去校場訓練了。
幾乎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
「咚咚咚······」
沉悶的鼓聲應着天邊的滾滾驚雷,一聲聲似要敲在營中每個兵丁的心頭。
有人停下步子問了句:「怎麼這個時候敲點將鼓?」
身邊的人已經轉了方向朝點將台的方向跑去,「不知道,快過去集合吧,到了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軍中鐵律,點將鼓響,軍營中一刻鐘未能趕到兵丁,不論軍職大小,一律軍法處置。
這一條,無人不敢遵從。
轟隆隆的雷聲中,天上泄了一個口子般,大雨終於落下。
點將台前站滿了烏壓壓的人頭。
幾個呼吸後,全都渾身透透的,眯着眼睛仰頭看向台上。
陳修用了元力,聲音隔着雨幕依舊能清晰地響在台下每一名兵士的耳邊。
「可有人未到?」
軍中戰列都是固定的,往前後左右一掃,就能看出誰沒來。
很快,點兵完畢。
「諸位將士,北周鐵狼騎不日將匯集芒山腳下,如今,我們漠北軍是漠北的最後一道防線了。朝廷,」陳修說着頓了一下,看向台下近處的人臉,掃過那一張張面孔上的憤然,「朝廷沒有給我們施以增援,提供糧草,可如今漠北的百姓們,把他們辛辛苦苦收下來的一半糧食,自發送到我們軍中來。」
「在場的各位大多都是漠北和邊境七城前來參軍,現在在你們的身後,有着你們的父母親人。你們的身上,承載着他們的希望。所以這次抵禦北周,就算是不為了朝廷,只為了守護你們身後的親人和你們自己,陳某也希望大家能夠眾志成城,重振士氣,共御外敵。」
「與北周一戰,漠北軍這次不為朝廷,只為漠北而戰,為你們自己而戰。」
這句話落,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齊齊匯聚在了陳修身上。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自己的將軍這次在點將台上,說出的是這麼一番話。
沒有為朝廷的不作為辯解,沒有向他們畫日後封王拜將的大餅,但他們聽的明明白白,這句句所言,皆是發自肺腑。
因為他們清清楚楚的感覺到了,自己這番時日來越來越沉悶的心頭,就像是被一道閃電驟然劈開,多了一分明悟。
是啊,何必還要再對已經把他們拋棄的朝廷憤懣不平,他們身後還有親人,他們身邊還有同袍,他們身前還有一直勇沖在前的將軍,他們這一場,只為自己而戰。
心頭瞬間被注入一股滾燙的血,隨後直燒到喉頭,兵將中不知是誰突然大喊了一聲:「戰!」
緊接着,越來越多的人湊在一起大聲喊道:「戰!」
「戰!戰!戰!」
喊聲由小到大,最後響徹雲霄。
連諸天驚雷都不由退避。
漠北軍,迎着漫天大雨,終於沖刷出了新生和鬥志。
點將台上。
李孑一身銀甲手握長槍立於陳修身側,看着台下兵將們高高舉起的長槍和那一雙雙亮起明光的雙眸,忍不住牽唇一笑。
原來,自己也是喜歡這般熱血的氛圍的。
凝氣於胸腑,她也跟着喊出了聲:「戰!」
接連跟着喊了好幾聲,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台上他們將軍身側多了一個陌生的小將。
察覺到身側陳修也朝自己看過來,李孑偏頭,笑道:「氣氛太好,情不自禁!」
「官小將軍,可要趁這個機會,選拔親兵?」
聽得此問,李孑不由長眉一展,「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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