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衣時,林宛白察覺到傅踽行體溫很高,高的嚇人那種。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換衣服之前,她給他擦了一下身子,至於下半身,還是讓老醫生幫忙了一下。換好衣服之後,她就坐在旁邊,老醫生出去給他弄藥。
這醫生似乎是個中醫,屋子裏全是藥材的味道。
不過看他醫治人的手法,似乎治療這種槍傷很熟練似得。
林宛白也沒多想,反正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就算多想也沒用,只能求靠人家。她看着床上昏迷的男人,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她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
她竟然想趁機逃跑,趁着他昏迷不醒時,離開這裏,若是等他醒來,到時候被他帶回去,又會被軟禁起來。
反正現在對她來說,哪裏都是陌生的。
自由自在的活着,總比被他帶回去繼續軟禁起來的日子要好過一些吧?
她正想着,老醫生的聲音突然在她頭頂響起,「吶,這是我女兒的衣服,看你也不胖,應該能穿,你把身上衣服換下來,免得着涼了。有多一個病人要我照顧。」
老醫生這一張臉,不笑的時候,顯得有些嚴肅。
林宛白扯了下嘴角,接過衣服,千恩萬謝後,去了旁邊屋子換衣服。這老大爺也算是貼心,內衣褲都給她準備了,這會也沒得嫌東嫌西,她把衣服換下來,出來的時候,看到門邊放着一盆熱水。
摸了摸潮濕的頭髮,便朝着門裏喊了一聲,「大爺,還有多餘的熱水麼?」
「旁邊熱水壺裏都是。」
她想了下,便準備洗個頭,洗頭的時候,捧着額角傳來鈍痛,看來那一下撞的着實不輕,她簡單洗過頭,老醫生已經給她準備的毛巾和吹風機。
她又進屋子裏把頭髮吹乾,當下整個人就舒服了不少,只不過沒洗澡,身上還有一點海腥味。
整理完一切,她又進了診室,老醫生給她遞了一碗中藥,「喝下去。」
她搖頭,「我不用,我好着呢。」
「喝了,以防萬一,我瞧你這面色,體虛,體質也差,現在看着沒事兒,過不了一個晚上就得生病。」
見他堅持,林宛白只得接過,她最討厭喝中藥,之前為了調養身體,每天都要喝好幾碗,她都喝吐了。她都有心理陰影了,之前還有蜜餞糖果,現在什麼都沒有,就這麼生喝,她眉頭打了結。
老醫生回頭時,只見她仍然端着藥碗站在那裏不動,輕笑一聲,指了指旁邊柜子,說:「那裏我還留着兩塊糖,吃合着藥一塊吃了吧。」
她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按照老醫生的指使,在柜子裏拿了兩顆糖,先吃一顆,然後一口氣把藥全部吞了,喝完之後,又塞一顆進去,這樣稍微好一點。
「你們這是私奔,還是逃命啊?是小兩口?」
林宛白猶豫幾秒後,說:「不是,我們是兄妹。在海上遇險,福大命大,衝上了岸。」
老醫生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給傅踽行弄完以後,給林宛白講了個故事,關於這個村子的故事。
他們這個村子啊,比較特殊,原本這一塊是沒有村子的。
後來,有一伙人像他們兩個一樣,在海上遇到了點事兒,福大命大衝到了岸上,那一批人醒來以後,在樹林裏走來走去,如何都走不出去,像是鬼打牆一樣,與世隔絕。
就這樣足足繞了一個星期以後,他們決定暫時找個地方落腳,結果誤打誤撞之下,竟然發現了一個空了的村落,裏面的房屋老舊了一點,但擋風遮雨是沒有問題,而且這些房屋裏頭,還存了各種工具。
人只要想活下去,就一定能夠自給自足。
所以,這批人就這樣在這村落里住了下來,所幸這周圍環山,物資豐盛。他們仿佛回到了原始年代,後來在他們的不懈努力之下,倒是找到了出路,可是以他們的身份,這隱藏那麼深的村子,反倒成了他們最好的選擇,反正出去以後,也是東躲高原地,倒不如在這裏,遠離了城市,誰都管不到。
如此一想,他們就決定留下來,偶爾出去採購一些必需品,買了一些苗子回來,自己種田種菜,再者這裏距離那片荒蕪的海岸很近,還可以大魚,偶爾也能在山上捉到一點野味,就是少了娛樂而已。
正好他們這批人裏頭,有四五個女人,如此,男人們唯一的樂趣,大概就是生孩子了。
再後來,這個片神奇的海岸,還被衝上來不少人,皆是幸運的存活下來。
有些人就留在這裏生活,有些人就按照老人給的指使離開這裏。
漸漸的,這個曾經已經空了的村子,竟然也住滿了人,大家都成了村民。
自己選出了村長,形成了體系,再往後,村長就帶領大家一起,把舊屋子翻新,村子裏最高的房子就三層樓,算是大戶人家。
大部分都是一層樓,自家門前修個院子,類似東北農村里那些房子的結構。
總歸是開放的,自己想怎麼弄就怎麼弄。
老醫生這邊的房子就簡單很多,統共三間房,旁邊有個棚,就院子大,放着各種架子,曬着許多藥材。這些藥材,都是他自己在山上找的。
他說:「這裏就是個世外桃源。」
林宛白聽出了一點貓膩,那些在海上遇事兒,被衝上岸的倖存者,恐怕都不是普通人。他們會自願留在這裏,是因為安全,不怕被人找到。
她腦子裏瞬間想到的是,十惡不赦的殺人狂魔。
真的看不出來,剛才她碰上的兩個中年男人,看起來都那麼質樸,長着一張老實的臉,怎麼都跟罪犯掛不上鈎。
還有眼前這位,留着一撮白色的鬍鬚,怎麼瞧都是一個菩薩心腸的醫生,要說他們都是壞蛋,她真沒法相信。
老醫生看過去,林宛白立刻垂了眼帘,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
老醫生說:「在這裏住久了,你很快就會忘記自己以前是什麼樣的人。」
「住在這裏會失憶?」
他輕笑,「不是這個意思。每一個壞人,並不代表着他一開始就是個壞人,人之初性本善。既然到來這裏,等於生命重新開始,人之初性本善。」
林宛白似懂非懂,但也沒有追問。
老醫生起身,將毛巾遞給她,說:「給他擦了擦,一會那碗藥也給他餵了。這燒再不退,腦子要燒壞了。」
「老先生,您的意思是,這個地方一般人找不進來,是麼?」
「是。你們來到這裏,說明你們與這裏有緣。當然,你若是想出去,我可以給你指一條道,讓你順利離開這裏。」
他說完,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後出去了。
那一眼,讓林宛白心裏咯噔了一下,像是被看穿了心思似得。
她拍拍胸口,愣了一會,才開始給傅踽行擦身子,給他物理降溫,等時間差不多,就給他餵藥,但餵不進去,她想起來剛才老醫生是用了個竹筒子給他餵下去的。
左右掃了一圈後,在桌上看到了那個竹筒子,她把傅踽行安置好,拿了竹筒子過來,適量的插進了他的嘴裏,然後慢慢的往下灌。
雖然流出不少,但也喝進去不少。
他大概是嗆到,咳嗽了起來,林宛白立刻停止,看到他睜了一下眼睛,很快又閉上,再次陷入昏睡。
連着兩日,林宛白是衣不解帶的照顧他,得空的時候,會摸到海岸邊去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余之和柯念。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現。
傅踽行的燒在第三日的時候終於褪下去,傷口在醫生的照料下,也逐漸好起來,沒有一開始那麼恐怖。
第四日,傅踽行有醒來的跡象。
這一日,林宛白之前的那個念頭又冒了出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如此執着於逃走,好像本能一樣,趁着傅踽行不省人事,立刻離開。
逃的遠遠的,就算不知道該逃到哪裏去,也一定要跑。
她雙手抵在膝蓋上,目不轉睛的盯着傅踽行的臉,就在她準備走的時候,原本紋絲不動躺在床上的人,突然睜開眼睛,並且猛地坐了起來,像是夢到了什麼令他痛苦不堪的事兒。
林宛白下意識的跟着站了起來,轉身就想走。
卻被他一把扣住了手腕,捏得很緊,非常用力,她驚呼一聲,立刻喊疼,「你要命了你!抓這麼用力,手骨都要給你捏碎了!」
「老婆!」
她一愣,雖說法律上是,但她失憶了,不適應這個稱呼,「你,你別亂叫。」
「你不是我老婆麼?」他的語氣是疑問。
她看向他,對上他茫然的視線,頓了頓,感覺有點不太對勁,「我不是。」
「不可能,你一定是。我只記得你,你一定是我老婆。」
「什麼意思?什麼你只記得我,你說什麼?你知道你是誰麼?」
他眨了下眼,「我是誰?」
「啊?」林宛白不可置信,什麼鬼,他失憶了?還是發燒把腦子燒壞?
可是,要說是失憶,他自己都不記得自己,反倒還記得她是他的老婆,這是什麼毛病!
不是在耍人吧?
「傅踽行,你不要鬧了!」
然而,他一臉的茫然,不像是裝的,「我叫傅踽行?」
林宛白挑眉,瞧着他白痴的樣子,暗笑了一下,說:「不是,你叫臭狗屎。」
傅踽行眉頭一皺,不可置信,「臭狗屎?」
林宛白一本正經,「對。」
「有人姓臭麼?」
「怎麼沒有?在這裏就有,就是你,獨一份。」
他默了一會,又看了看她,片刻之後,選擇相信,「你是我老婆,我相信你。」
林宛白忍住了笑,目光瞥了眼,他抓着自己的手,說:「放開,我手疼,你是打算要我骨折麼?」
他立刻鬆開了手,想了想,又迅速的抓住了她的衣角,像個驚慌失措的小孩,說:「你不要走。」
「我不走,我去給你倒水,你聽聽你這嗓子,你說話不難受啊?」
「不難受。」他用力的咽了口口水,顯然是難受的,但比起她要走開,還是難受着吧,也不是那麼難忍。
林宛白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見扯不掉,又看向他,「放開,我就去倒個水,我不出去,你看水壺就在那裏,就三四步而已。」
她耐着性子哄騙。
那水壺是空的。
傅踽行依然不鬆手,連臭狗屎都信,怎麼要他放個手那麼難。
他就那麼眼巴巴看着她,像一隻小狗。
林宛白想了想,做出生氣的樣子,「你放不放手?你要是再不放手,我生氣了!你有本事就天天不睡覺看着我,你一旦閉眼,你就再找不到我!」
「那我就不閉眼。」
林宛白被他的堅定弄的哭笑不得,也不動了,直接盤腿坐在床上,看着他,說:「行,那我們一起不睡覺不吃飯,就坐在這裏,一起等死,行了吧?」
「我,我不想你死。」他抓着她衣擺的手開始鬆動,「我也不是這個意思。我,我只是怕你,怕你把我丟下了。」
「你為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
「感覺。」他直直的看着她。
「不會,你坐好,我去給你倒水,你這嗓子我聽不下去了。」她握住他的手,想了下,還是用軟的,輕輕摸摸他的手背,「乖,姐姐我不會丟下你的。」
「你是我老婆,不是姐姐。」
「我不是你老婆,我是你姐姐。」
不等他說話,林宛白捂住他的嘴,「行了,別說話了,難聽死了。」
在他愣神之際,她立刻抽出自己的衣服,然後快速的走出了屋子。
老醫生坐在椅子上熬藥,手裏搖着扇子,曬着太陽,像是睡着了。
她回頭往屋內看了一眼,只見傅踽行已經從床上下來,不過沒起身,是探着頭,眼巴巴的往外瞧,視線鎖在她的身上。
「老先生,他醒了。」
她一邊去廚房拿杯子,慢吞吞的倒水,說:「但他好像失憶了。」
老醫生睜開眼,倒是並不驚訝,像是意料之中,點點頭,說:「知道了。」
林宛白不由的吐槽,「現在好了,兩個失憶人士,要怎麼弄。」
她一邊說,一邊端着水進去。
傅踽行見她進來,立馬露出了笑,他身子還未完全好,臉色慘白,嘴巴乾裂,這麼一笑,把嘴唇都笑裂了,嘴唇上立刻出血,特別的顯眼。
這笑有幾分傻氣,真的狗。
林宛白走過去,把杯子遞給他,「喝吧。」
他接過,「謝謝老婆。」
這老婆倒是喊的很溜嘛,「說了我是你姐姐,你還叫老婆!」
「不會的,我相信你是我老婆。」
「為什麼?」
他看她一眼,那眼神有點羞澀,說:「反正我可以肯定,你絕對是我老婆。」
他一口氣喝完了杯子裏的水。
這會,老醫生端着藥碗進來,笑眯眯看着他,說:「雖然比我預期的晚一點,但好歹也醒過來了。」
林宛白站到一旁。
老醫生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來,把藥碗遞過去,傅踽行用雙手捧住,咕咚咕咚又是一口氣喝完,林宛白猜測他可能是餓了,昏迷這幾天,林宛白就給他餵了一點米湯。
他喝完藥,往林宛白身上掃了眼,又對着她傻笑,眼神里充斥着歡喜。
林宛白咳了聲,說:「老醫生,他到底怎麼回事兒?是腦子燒壞了,還是怎麼的?」
老醫生給他把脈,又簡單問了幾個問題,說:「應該是暫時性失憶,可能過幾天就會想起來。」
「是不是也有可能一輩子都想不起來?」
「不會。」老醫生笑笑,「會想起來的。好了,我去弄點吃的,你照顧他好好休息。」
林宛白拉住老醫生,說:「我去吧。」
「算了,之前讓你弄,差點沒把我廚房燒了,你還是好好在這裏照顧病人吧。」
說着,老醫生就出去了。
傅踽行很是高興,拍拍旁邊的位置,「老婆你坐這裏,要不你躺床上。」
他說着就要下來,林宛白連忙制止他,「你躺着別亂動。」
他又問:「你冷不冷?」
「我不冷。」
林宛白站在旁邊,居高臨下的看着他,仔細的瞧着他的表情,他的眼神,除了歡喜,什麼都看不到。她坐下來,拖着下巴,最後看他一眼,就別開了頭。
「老婆,你不高興麼?」
「說了,我不是你老婆,你幹嘛一直叫?!聽不懂人話啊。」
「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事兒,你生氣了,所以不願意承認你是我老婆?」
她默了一會,又轉過身,坐直身子,一本正經的看他,「傅踽行,你最好不要跟我開這種玩笑。你失憶就失憶,失憶難道不該是把什麼都忘了麼?怎麼着,你連你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怎麼偏偏就認定了我是你老婆呢?誰給你的勇氣?」
「我就說嘛,哪有人叫臭狗屎的,這一定是撿來的孩子才給取的名字。」他笑呵呵的,「老婆,你可真愛開玩笑。」
林宛白瞪着他,不說話了。
傅踽行伸手握住她的手,乖乖的說:「老婆,我錯了,對不起,求你原諒我。我以後絕對不會做讓你不高興的事兒,以後你要我去東我絕對不敢往西,你讓我往南我絕對不會往北,你讓我坐着我不會站着,你讓我站着我不會躺着。只要是你想要的,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會去幫你得到,只要你開心,我坐什麼都行。」
「老婆,你就是我的命,你要是拋棄我,我命就沒了。」
林宛白目瞪口呆,他腦子好的時候,從來沒說過這種話,現在腦子有問題了,這土味情話是從哪裏學來的?
這分明就是在耍她吧!
她伸手,在他腦袋上拍了一下,不輕不重,說:「你這腦子啊,果然是進水了。」
「不是,我腦子裏只有你,沒有水。」
他說着,一把抓住她的手,然後用力一拉,把她拽進了懷裏,動作那個利落,他牢牢抱住她,說:「你是我的唯一。」
林宛白掙扎,撞到他左肩上的傷口,他悶哼了一聲,卻還是不鬆手,牢牢抱着。
一直到林宛白看到白色繃帶染了血,她才停止動作,「抱夠了沒有?」
「再一會,馬上就沒力氣了。」
果然,幾分鐘之後,他就支撐不住,鬆開了手。
林宛白扶着他躺回去,跑去廚房找了老醫生,他見着情況,自然少不了責備,「再有一次,我就把你們兩個掃地出門,我不浪費藥材,明白了麼?」
傅踽行說:「是我的錯,你要罵就罵我,跟我老婆沒關係。」
老醫生:「我說的就是你。」
傅踽行一下沒了話,老老實實躺着。
弄好傷口,老醫生又匆匆跑去廚房了,還熬着粥呢。
林宛白也不跟他置氣了,坐在旁邊,說:「你現在什麼也不用想,好好休息,把傷養好再說其他。我們住在這裏,可不能白住人家的,你別看他長得慈眉善目,其實脾氣壞的很。」
「他凶你麼?」
「凶倒是沒有,就是要我幹活。你快點好起來,這活也就可以交給你了啊。」
他點點頭,同意她說的每一個字,「你放心,我會很快好起來。」
「嗯,那你就別瞎折騰了,剛才那樣子的做法之後不要再有了。」
「好,等我好了再抱你。」
林宛白扯了下嘴角,沒有反駁他。
不與腦子進水的人論長短。
之後幾日,傅踽行非常的乖巧,很聽話,讓幹嘛就幹嘛,不過大多數時候都醒着,一雙眼睛直直看着她,一分鐘都不肯挪開,像是怕她跑了。
但其實,傅踽行心裏所想不是怕她跑了,只是看不夠。
村子裏來了兩個新人,還是俊男美女組合,還是兄妹。這消息一下就傳播開,老醫生家門口來來去去的人多了起來,大多是故意路過,想看看這美人究竟有多美。
女人倒還矜持一些,只來過一兩個,借着抓藥的由頭,來偷看一眼。
是真的英俊,病懨懨的,更是個病美人。
林宛白知曉這個村子的底細,所以有點害怕,等她意識到之後,就開始往自己臉上抹灰,每天把自己弄得蓬頭垢面。
每天早上,她往自己臉上抹灰的時候,老醫生都在旁邊瞧着,然後笑她多此一舉。
這天,有個小伙子,看起來十七八歲的樣子,手裏拿着一束野花,跑到門口,他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吐了口唾沫,抹了一下頭髮,敲了敲院門。
院子的牆不高,一眼就能看到裏頭的人,敲門實屬多此一舉。
但顯得有內涵。
老醫生正在擺弄藥材,見着來人,笑了笑,說:「進來。」
這村子裏,好久都沒這麼熱鬧了。
有新人加入,總要熱鬧一番,更何況還是這樣好看的兩個人。
林宛白這會正蹲在屋子門口熬藥,為什麼會在屋子門口,為了方便傅踽行看她。老醫生吩咐的,告訴她病人為大,順着點他的心意,恢復的快一點。
林宛白心裏不願,但還是照做,不想給人添麻煩就是。
小伙子得到了老醫生的允許,高高興興的進來了,幾步走到蓬頭垢面的林宛白面前,噗通一聲,直接雙膝跪在了地上。林宛白嚇了好大一跳,用草扇子捂住自己半張臉,瞪着眼睛看着他,這人她是有些印象,每天都來,早一趟中午一趟天快黑的時候再來一趟。
一連幾天給他們送了十來條魚。
這張臉,她不想記住也記住了,算是刷臉成功。
他很緊張,將手裏的花舉到她面前,結結巴巴的說:「我,我……我我我,我喜歡你。」
話音未落,林宛白餘光里恍惚看到一道白光,緊接着一隻白色的藥碗不偏不倚砸在了小伙子的腦袋上。
隨着藥碗落地,小伙子一聲驚呼,耳邊傳來傅踽行冷冰冰的聲音,「喜歡我老婆,你找死?」
小伙子這會被砸暈了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捂着腦門坐在地上,額頭一陣陣的疼。他看了眼掌心,驟然瞪圓了眼睛,一下子從地上爬了起來,就要往裏沖。
幸好老醫生眼疾手快,立刻過來把人攔住,冷聲道:「別在我這裏撒野!」
然而,這小伙子像是突然變了個人,衝着傅踽行嘶吼,林宛白也被這陣仗給嚇到,趕忙跑進屋子裏,順手把門給關上了。
小伙子狠狠在門上踹了一腳,叫喊聲還在繼續,片刻之後,才驟然停止。林宛白貼在門上,仔細的聽,聽了好一會,才打開一條縫隙,看到小伙子這會躺在地上,看起來像是暈過去了。
老醫生看了她一眼,「沒事,你現在裏頭待着。」
林宛白吞了口口水,什麼也不問,迅速的把門關上。
然後回頭,惡狠狠的瞪了傅踽行一眼,幾步走到他跟前,忍不住拍他的頭,壓着嗓子,說:「你要幹嘛?!」
「宣誓主權。」他半點也不怕,仰着頭看她的眼睛,「你是我老婆,那個男人剛才那樣做是什麼意思?當着我的面跟你求婚,當我是死的麼?」
「你……」
他突然一把將林宛白拽下來,直接堵住了她的嘴。
她大驚,一把將他推開,「你,你有病啊!」
「如果愛你是病,那我就是有病!」
「你,你……」林宛白氣急,她一手掐着要,一手指着他的鼻子,「你,你是在耍我是麼?!傅踽行,你別給我裝蒜了!就你這樣子,你失憶就有鬼了你!」
「記憶無所謂,有你就行。」
他目光灼灼看着她,特別的認真。
老醫生處理完那小伙之後,推門進來,瞥了傅踽行一眼,說:「看樣子,你傷勢恢復的差不多了,出手的力道可是不輕啊。那小伙子,平日裏沒什麼,但見不得血,更見不得自己身上的血,一旦見血就會失控。你倒是厲害,一下子就給人腦袋上砸出個洞來。」
林宛白只擔心會不會結仇,但她沒當着傅踽行的面說。
「我自己惹的麻煩,我自己來解決,更何況是他偷窺我媳婦在先,我作為一個男人,這種時候不出聲,什麼時候出聲?」
老醫生說:「整個村子的人,只道你兩是兄妹,可沒人知道你們是夫妻。」
傅踽行看了林宛白一眼,眼神里有幾分失落,像是被主人拋棄的小狗,一下子就說不出話了。
林宛白說:「明天你去跟人道歉。」
他抿着唇,一言不發。
默了一會,他最終還是點了頭,「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
這是他最開始答應過的事兒,他沒有忘記。
……
兩周過去,孟長東安排了好幾波人去海上找,但除了幾片遊艇的殘骸之外,什麼都沒找到,也在就近的海岸做了徹底的搜查,並沒有任何傅踽行的消息。
而北城那邊,也沒有傅踽行的行蹤,他似像人間蒸發。
黎汀讓人傳消息出去,就說傅踽行葬身大海,死了。
消息傳到北城,梁鈺盛還沒來得及壓下去,就傳的滿城皆知。
一時間企業震盪,公司上下多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傳聞,即便梁鈺盛親自出面,都沒有辦法壓住,梁鈺盛也察覺到了,不知什麼時候,整個集團內部,竟然生出了這麼多有異心的人。
梁溪原本還在休假中,但在傅踽行死亡消息一出,就立刻出現在公司,穩住了局面。
梁鈺盛沒想到,這梁溪在公司也有了自己的威信,信服她的人還不少。
梁鈺盛對此,只是放在心上,嘴上倒是沒說什麼,只贊了她一句。
她與她的母親還是很像的,起碼在工作方面,確實無可挑剔,能力很強。
能成為最好的助手,自己出去也能夠獨當一面。
小寶還沒找到,現在蓉姨和林宛白都一併失蹤不見了。
傅踽行死亡的消息一出,梁鈺盛的工作量大幅度增加,每天早出晚歸,幾乎都顧不上找人的事兒。
這晚,他回到家,路過傅踽行房門口的時候,聽到裏面傳出了哭聲。他步子一頓,這會才發現房門沒關,虛掩着。他推門進去,就看到梁溪站在裏面,正掩面哭泣。
梁溪聽到動靜,立刻停止了哭泣,擦了擦眼淚,側頭看過去,勉強露出一個笑,「爸爸,你回來了。」
「怎麼躲在這裏哭呢?」
「沒有,我就是想阿行了。希望消息是假的,我真的希望消息是假的。他一直以來都那麼苦,咬着牙隱忍着,如今終於出人頭地,卻又遇上這樣的事兒,老天爺為什麼就不能給他一條活路?」她說着,眼淚又掉了下來,垂着頭,止不住的啜泣起來。
梁鈺盛嘆氣,說:「我相信他不會那麼容易出事,這消息也不知道是從哪兒傳出來的,既然沒有屍體,我就不認,除非把屍體擺在我眼前,我才相信人是真的死了。」
梁溪點點頭,梁鈺盛咳嗽了幾聲,她當即止住了哭泣,迅速走到他身側,將他扶住,「爸,你沒事吧?」
「沒,最近事務繁忙,沒休息好,不用擔心。」
「爸,你這兩年身子狀況不好,就不要太操勞了,有些事兒您要是不放心我,可以交給秦叔去做。錢是賺不完的,身體最重要。」
「我有分寸,不用掛心。」
「我陪你回房。」
「嗯。」
隨後,梁溪便扶着梁鈺盛回了房間,稍晚一點,還給梁鈺盛沖了一杯牛奶送過去。
看着他喝下去,才安心的回房休息。
……
因為林宛白的事兒,黎汀與天河會結了梁子。
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現下便處處使絆子,天河會其中一筆大生意,眼瞧着要下單,卻被黎汀親自攪和黃了。
左昱山大發雷霆,在家裏掀了桌子。
「好他個黎汀,不好好守着他的彈丸之地,竟然敢來攪和我的生意!是我左昱山看起來太好欺負了是麼?!」
站在旁邊的人,一動不動,一個個低着頭沉默不語。
左昱山氣的要命,狠狠一腳,將酒瓶子踹飛出去。
正好韓忱進來,那酒瓶剛好飛到他的跟前,就差一點砸在他的身上,他立時停下了腳步。
左昱山瞥見,神色微微緩和了一點,「不要緊吧?」
韓忱搖頭,繞開酒瓶,走了過去,他也聽說了生意被搞黃的事兒,他最近有一半的心思在尋找林宛白的事情上,當時的情況太過混亂,一下子湧出來好幾波人,導致最後林宛白這人究竟落在誰的手上,到現在都還沒弄清楚。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
唯獨知道的是,黎汀把傅踽行給弄死了。
這倒是個好消息。
傅踽行一死,阻礙就相對少了,林舟野也不必再躲藏,可以去林氏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只是,這次怎麼無端得罪了黎汀,讓韓忱心裏有些疑慮。
「黎汀的事兒,我也聽說了,這次是我疏忽了。山哥,你懲罰我吧,是因為我自己的一點私事耽誤了生意,讓黎汀有機可乘。是我的問題,你不懲罰我說不過去。」
左昱山拿了根煙點上,慢吞吞的抽了起來,來回渡步之後,彎身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煙抽了一半之後,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說:「既然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我也不能包庇了你,自己去老K那邊領罰吧。」
「是。」
韓忱應聲過後就去了老K那裏。
他挨下五十鞭子之後,回到祥生府。
一進門,人就倒下了。
林舟野聽到動靜,立刻過去,看到他倒在地上,嚇了一跳,他臉色蒼白,額前的髮絲被汗水打濕,黏在額頭上。
他把人扶起來,「什麼情況?發生什麼事兒了?」
韓忱擺手,「電視櫃那邊有藥,你幫我清理一下,謝了。」
林舟野扶着他上樓,先將他在床上安置好,回到樓下,便聽到急促的門鈴聲。
他想了一下,還是去開了門。
門口站着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女人,她面無表情,說:「山哥讓我來的。」
韓忱現在跟什麼人,林舟野大致上都了解,他側開身,讓她進來。
女人踩着高跟鞋,徑自進去。
「人在樓上。」
「嗯。」
她先上樓,林舟野拿了藥箱上去。
此時,韓忱已經暈過去了,身上的衣服他自己給脫了,背脊上血肉模糊的,林舟野見着,微的皺了下眉,身邊的女人倒是見怪不怪的樣子。
她放下手裏的包,去旁邊的衛生間打了一盆熱水,然後走到床邊,開始給他清理傷口。
林舟野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幫忙,兩人倒是配合的不錯,房間裏除了韓忱時不時發出的悶哼之外,沒有其他聲響。
約莫半小時,傷口全部處理好,也上了藥。
搞定以後,女人拿了張紙,將每天要做的事兒,一一寫上,然後拿給林舟野,目光**的打量了他一陣,將紙遞過去,「我寫的這些,務必每天都要做到位,一直到他傷口結痂為止。」
「好。」
「好了,沒什麼事兒我就先走了。」
她拎了包,衝着他擺擺手,就撤了。
女人走後不久,門鈴又響,來了兩個看護,應該是專門來照顧韓忱的。
林舟野把女人給的單子交給了他們,他也算是鬆口氣。
這輩子,他除了伺候過林宛白,還從未伺候過任何人。
老K是出了名的下手狠,每一個到他手裏挨罰的人,就沒有不是皮開肉綻的,沒有十天半個月都好不了,身體稍弱一點的,一個月都恢復不過來。
這兩年韓忱的身體鍛煉的還算壯實,身體素質比以前好了不少,這五十鞭子,倒也是抗住了。
而且,沒有丟人,他一直撐到家才倒下。這是作為二當家,該有的氣魄和承受力。
第二天下午,韓忱才轉醒過來。
林舟野正好上來看他,他吃力的撐着身子坐起身,只簡單一個動作,額頭就佈滿了虛汗,真的疼,整個背部火辣辣的疼,他眉頭微蹙,白着一張臉,接過看護遞給他的水杯,抿了一口,順便把藥吞下去,而後擺手,讓看護都出去。
這些,都是左昱山派過來的。
左昱山本是不想罰他,只是他上位不久,現在就開始偏私,以後就不能服眾。
更何況,這筆大生意,他們投入了更多的人力物力,交涉了一年,都已經達成意向,卻給攪和黃了,實在挫敗。這也是左昱山上位以後,最大的一單生意,是立威之舉。
生意不成,對左昱山影響很大的。
韓忱醒來,看到這兩個看護,一直懸着的心,算是落下。他其實很怕左昱山因此而對他失望,往後會慢慢削弱他的權利,但現在看來,應該是沒什麼影響。
林舟野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昨夜有個女人來給你治療了。」
「知道了。」他點頭。
「是怎麼回事兒?」林舟野問。
韓忱閉了眼,忍着劇烈的疼痛,默了一會,說:「澳城那邊來了消息,說傅踽行葬身大海了。」
「可靠麼?」
「應該可靠。」
「那小白呢?」
「小白還沒找到,不知道落誰手裏了,那天的情況很亂,除了我們天河的人,還有其他人想要把小白搶去。大家互相追逐,結果最後,這人卻不見了。」
林舟野鎖了眉,面色凝重起來。
「林氏的事兒,你安排的如何了?」
「放心,我有把握。」
「那就不必再等。」
林舟野搖頭,「還是小心為上。你要知道當初傅家還沒倒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傅踽行沒本事,翻不出花,全在我的掌控之下,可結果呢?他不但翻出了水花,還把我們全部覆滅。我不相信,傅踽行在沒有完全把握的情況下,會自己一個人貿然去澳城送死,他絕不是這樣的人。」
「什麼意思?你懷疑他詐死麼?」
林舟野笑,「死要見屍,你們見到了麼?」
韓忱看着他,良久以後,再想到黎汀突然咬他們天河會,心裏生出一絲猜測。
林舟野說:「小白下落不明,傅踽行葬身大海,你說有沒有這個可能性,他們兩個根本就在一塊。」
「我會安排一批人地毯式搜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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