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蔭不排斥歌頌的歌曲,歌頌什麼都有好歌曲,但他排斥比較空洞的歌頌歌曲,他很不喜歡既沒有精神內核,也沒有感情基礎的歌頌歌曲,就跟他討厭現在的那些愛情歌曲一樣,一些歌手拿着收音器就在那「啊啊啊,我對你愛的死去活來」,那不扯淡呢麼。
所以他對思雲格爾勒的這首算是新歌的歌曲打分不高。
「很不好意思,你又讓我找到一個找選手毛病的扣分項。」關蔭拿着話筒說,「如果你是盡情歌頌農村,歌頌農民,歌頌這片廣闊天地,那你這首歌也算是成功的歌曲,但你,或者你的詞作者沒有突出這一點,尤其重要的是,你和你的詞作者太貪心,既想歌頌壯麗農村,樸實的老鄉親,又想反映一種對祖祖輩輩面朝黃土背朝天,汗珠子下來摔八瓣的農民的艱苦生活和韌勁兒的讚美,甚至後者被你們強行拉到一味的歌頌和盲目的讚美的層次,既想注重對廣闊農村的讚美和熱愛,又想表達一種你說不清楚的感覺,我感覺你要展示的就是深切的關懷,但你沒有展現出來。」
格爾勒奇道:「這個,我不是很明白。」
「所以啊,歌曲還是要從精神內核說起。」關蔭點評,「從某種方面來說,這種讚美不夠熱忱,關切不夠深入的歌曲,其實跟我那些歌曲一樣,都可以歸到口水歌裏頭。」
不不不,你不是!
「農民,自古以來就是最苦的行當,我是農民,我種過地,所以我要提的一點建議是回頭你去體驗一下生活,甚至扎在農村嘗嘗莊稼漢的苦,嘗嘗大太陽底下不得不撅着屁股割麥子,不得不光着腳讓麥茬扎的滿腳掌都是老繭都不覺着苦的苦,甚至體驗一下莊稼漢娶媳婦兒難比登天的苦,沒有體驗過這些苦,沒有深切理解這些苦,你的歌曲就不可能表達苦而不悲,悲而不怨,蒼涼到渾厚,艱難到麻木的那種苦。」關蔭建議,「嘗嘗生活,嘗嘗我們莊稼漢的生活,你發現,那並不是甜的,果實是甜蜜的,可莊稼漢是苦和淚凝結的綜合體,你的歌曲里所謂的『迎着大風吹,死也不低頭』,這是想當然了;歌曲中那句『我們的生活比蜜甜』,可能也過分誇張了,因為你歌頌的不是收割機播種機能到達的農村,歌頌的不是實現了智能化的職業農場農民,你歌唱的是山旮旮里的地,半山腰上的窮苦人。」
這傢伙搶了秋雨老師的活兒。
可秋雨老師還真沒生氣。
「我體驗過文化苦旅,但沒體驗過莊稼漢苦旅,這一點我沒發言權。」秋雨老師坦承,「也不能說沒體驗過,但基本上都是走馬觀花,沒走心,所以記憶根本不深刻,很簡單的一個例子就是我的胳膊沒有被麥芒扎破過,雙腳沒有在稻田裏泡一天泡的雙腿酸疼過。」
所以啊,上山下鄉對現在的文化人來說極其有必要。
「歌曲要選好一個重點,你越想各方面都照顧,越是各方面都照顧不到。」關蔭再讚揚,「不過,歌詞想當然了一些,曲調還是不錯的,選手的表達方面,應該說,比你的第一輪第二輪表現要好的多,很難得的進步,只希望不是在舞台上表現的進步,努力吧,爭取打敗那兩口子,就沒見過兩口子組團來欺負人的。」
一群人對他側目而視。
你說,你帶着你家兩個天後來欺負人這又咋說?
「說了這麼多,你不唱兩句?」景姐姐挑刺兒,「沒少聽你哼哼唧唧唱『我們農民有力量,農婦山泉還有存糧』,你光嘚吧嘚在這說,你倒是把你的理解亮出來啊。」
關蔭反挑刺兒:「你們天后不是組團去體驗過農婦生活嘛,舞台給你們。」
宋鶯兒助拳:「我們連半吊子農婦都不是,還是你來,要不然,光看你在那炫耀你有幾畝地這怎麼行?」
「對對對,唱兩句。」趙姐姐回頭鼓勵,「別怕,我不會說你眼高手低。」
「先把這紙巾拿回去行嗎?」關蔭趕緊把濕紙巾往前塞,「上學那會你欺負我就算了,我,現在五星,五星懂嗎?」
「對對對,你五星,你一線,你倒是唱啊。」趙姐姐立即不繼續這個話頭。
那咋回事?
景姐姐輕描淡寫表態:「我看說說上學那會兒也無妨。」
才怪!
「那還能咋回事,到了秋天冬天,穿個帶帽子的外套,帽子戴不戴無所謂,反正裏頭肯定得放好膠袋,回宿舍肯定發現裏頭扔滿了瓜子皮。」關蔭很不忿,「合着我還有倒垃圾專業滿級的技能啊?」
天仙兒連忙縮脖子。
這事兒她也幹過,不過是偷偷扔過。
「許是張老師扔的呢。」趙天后悍然甩鍋。
關蔭一看,這沒法說,連忙抄起話筒:「那我來兩句,算是新歌,聽聽就行。」
掌聲得熱烈一些。
評委席上的這幫人,你時不時就得教那幫選手做人。
關蔭選擇了王宏偉老師的《大西北》,不過他正苦惱把大西北咋改成合適的詞兒,這時空,大西北在烏拉爾戰區那邊呢,輔都周邊八百公里之內那可都是核心地區,這要不改一下,這首歌就沒法拿出來啊。
但今天一定要拿出來,那就只能略微修改了。
大西北不行,我叫大西部還不行嗎?
這時空的大西部,還真沒法把巴蜀地區算進去,錫爾河都在邊境線上百公里內,巴蜀算西部那就欺負人了,應該說,從黃土高原最東邊開始算,一直到帝毛邊界那都是大西部。
只不過,北邊太寒冷了,有時候,難免要把那部分算到「西北部地帶」,甚至被劃在「大北方地帶」,小的方面來說,西部就是高原西部西南部,黃土高原,跨過祁連山,一直延伸到蔥嶺地帶,這算是帝國的大西部。
涼城甚至不能被算到大西部地帶裏頭,甚至金城代表的黃河谷地的那一個城市都算是大中部地帶。
清清嗓子,關蔭一開口:「平川哎——」
格爾勒很想趕緊溜。
知道你變態,可你一直坐下起高調這誰受得了?
「大——西部哎——」高到極點的調子,婉轉下沉到沉鬱的調子,關蔭沒費什麼力氣。
就這一句,袁宿當即叫停了。
「算了,你別唱了。」袁宿扔下鋼筆不幹了,「這欺負人沒完沒了了怎麼着,」然後問格爾勒,「就這兩句,學到東西沒有?」
格爾勒還真沒學到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