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樾看着那碗承載着很多人希望的藥,被端進屋子裏,轉過屏風········
一時間心裏想了很多,莫問的血可以解婉兒身上的毒。
是不是說,他身上有皇室的血脈?!
而且,還是前朝皇室的血脈。那朕若是將其治罪的話,豈不是名正言順?!
婉兒也定然不會因此而生自己的氣的。
或許,剛開始的時候,她會很傷心,可時間久了,她自然也就安心的留在朕的身邊了。
只是,他的心裏卻總是隱隱地有些不是滋味兒。
他側頭看向莫問。
這個人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結局了,是嗎?
莫問的雙眼緊緊地盯着緊閉的那扇門,似乎透過那道門,能夠看到床上躺着的那個人。
林清樾的目光鬼使神差地落在了莫問眼睛下面的青黛上。
這些天他也沒有睡好吧?
明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必死無疑。
可為了婉兒,依然豁出去了。
看到他這個樣子,林清樾不由得想起來木婉的倔強。
當年,為了他和小雅不被餓死,她去人人談及色變的靈山去采松果。
也是因為她的靈芝,才讓他們過了一個十分豐足的年節。
為了家裏的生計,她帶着小雅去賣饅頭,賣肉湯········
一瞬間,往日的一幕幕一下子湧入了腦海里。
他的心裏突然沒有底了。
他猶記得當初為了離開京都,她是如何配合着那些人「作」的。
林清樾的整顆心忽上忽下,本來十拿九穩的事情,他的心裏突然沒有底了。
「姐姐什麼時候會醒?」小雅突然的一嗓子,打斷了林清樾的思緒。
邋遢老道斜着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陽,「再過兩個時辰吧!」
說完,便繼續低頭對付手裏的包子。
「那我·······」小雅剛要轉身進去,眼角的餘光看到站在院子裏發呆的兩個人。
後知後覺地感覺出兩人的氣氛有些怪,「陛下,姐夫,你們兩個人怎麼了?」
從稱呼上便可以看出親疏遠近了。
林清樾有些多愁傷感,「沒事,你進去守着你姐姐吧!」
小雅的腳下沒有動,她轉過頭,擔憂地看着莫問,「姐········姐夫········」
她本想問姐夫你沒事吧?
可想到林清樾是陛下,她若是不停他的話,肯定姐夫也會跟着受牽連。
到了嘴邊的話,改成了,「姐夫,我去看姐姐了。」
「去吧!」莫問輕聲說道。
小雅走進屋子裏後,莫問剛要開口說話,便聽邋遢老道開口問道:「給我的東西,你都準備好了?」
林清樾淡淡地說道:「待人醒來後,朕自然會將東西給你的。」
「君無戲言!」
「那就好!」邋遢老道垂着頭繼續吃着手裏的包子。
真不知道他到底拿了多少肉包子,到現在還沒有吃完。
咽下最後一口包子後,他隨口說道:「那你們便在這裏等着吧!」
你這是什麼意思?
林清樾只覺得自己的權威被挑戰了,可不知為何,他卻站在那裏沒有動。
他不走,莫問更不會離開了。
再說了,他現在最關心的,便是婉兒的生死了。
墨七給身邊的下人遞了一個眼色,下人們動作麻利的搬來了椅子和矮几。
不僅擺上了茶點和水果,還替這二位主子將傘支撐起來。
墨七親手提了一壺雨前龍井放在了邋遢老道的面前,「道長,喝茶!」
啃了那麼多肉包子,肯定是渴了吧!
邋遢老道眯着眼睛笑了,「小子,不錯!」
墨七沒有多說,躬身一禮後,便退了下去。
莫問手裏捧着茶杯,呆呆地坐在那裏,他相信婉兒會醒過來的,只是,自己卻沒有機會跟他白頭偕老了。
想到這些,他的心便像是被刀割一般難受。
他以為他已經做好準備,他以為他的心已經麻木了。
這一刻他才清楚,他的心還是會痛的。
他的婉兒,若是沒有了他,以後將會是什麼模樣?!
林清樾不時地看向不遠處的沙漏,他第一次覺得,時間過得如此之慢。
仿佛靜止了一般。
而他的身體似乎也跟着靜止了,他感覺不到渴,更感覺不到餓!
吳順悄悄地晃動了一下站得發麻的腳,心想:這老道說話到底靠不靠譜啊?!
若是婉郡主真的要兩個時辰後才醒,自己這條老命恐怕就交代在這兒了。
墨七像是聽到他的心聲,親手搬來一個錦杌子,「公公坐下歇歇腳吧!」
「不敢,不敢!」吳順小聲說道,偷眼看了林清樾一眼。
陛下沒有發話,他是真的不敢坐啊!
墨七將錦杌子放在他的旁邊,一會兒回來時,遞了一杯茶過去,「正好能入口。」
意思說:趕緊喝了吧!
吳順接到手裏,一樣脖子,將一盞茶全部灌進了肚子裏。
哎呦,不容易啊,活過來了!
他將茶杯遞給墨七的時候,忍不住看了莫問一眼。
都是做下人的,吳順豈會不明白墨七的那點小心思。
無非就是替自家主子賣個人情,在關鍵的時候,讓自己拉他們一把。
可這個事兒·······其實,事情可大可小的,關鍵要看陛下是個什麼心思了。
······················
「姐姐,你醒啦?!」一個半時辰後,小雅看着木婉緩緩地睜開眼睛,簡直是欣喜若狂。
可笑着笑着,又忍不住哭了,「那老道說你兩個時辰後會醒,你現在便醒了,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啊?!」
「那老道說話,一向是很準的。」
「哎呦!」木婉無奈地嘆息道,「你這又是哭又是笑的,到底是鬧得哪一出啊?!」
「我高興!」小雅滿臉淚痕地說道,「可我又害怕!怕你·······怕········」
「行了!」木婉聲音沙啞地說道,「你去給我倒杯水!」
「好!」小雅站起身便向桌邊走去,可提起茶壺時,又猶豫了,「姐姐,那老道也沒有說你到底能不能喝水。」
「要不這樣,我先出去問問,待會兒········」
「回來!」木婉的聲音雖然很低,可卻成功地將小雅叫住了。
「過來坐!」見小雅乖巧地坐在一旁,「行了,我不喝水了。」
「你告訴我,為何是你守在我身邊,其他人呢?還有,你說的那個老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別有所隱瞞,事無巨細地全部說清楚。」
小雅瞪着眼睛,「姐姐,你想知道這些幹什麼?」
木婉扯了扯嘴角,「閒着也是閒着,就當是解悶兒了。」
「好啊!」小雅點頭,「對了姐姐,姐夫和陛下現在都在外面等着呢!」
「你要不要見見他們?」
木婉:「行了,你先說說故事吧!」
「哦,也好!」小雅雙手托腮,想了想說道,「你病了之後,陛下便廣貼皇榜········」
小雅聲音清脆地說着,木婉便認真地聽着。
即便是有的話她反反覆覆說了好幾遍,她仍然沒有打斷她。
待她說完後,整件事情已經明朗了。
給她解毒的人是當初說她是紅顏禍水的邋遢老道。
不過,她現在也理解了邋遢老道那句話的意思了。
真是沒有想到,莫問竟然是前朝的皇族遺孤。
這也能解釋通,為何爹在先皇的監視下,卻能培植出那麼多人,攢下那麼多產業。
她先前一直奇怪,爹娘為何會起了「莫問」這個名字,現在看來,他們是希望他什麼都不要問,只要平安、健康長大便好。
「姐姐,你在想什麼?」小雅看着木婉聽完故事後,一直躺在那裏發呆。
木婉笑着握着她的手,「我在想,我們還真是姐妹。」
若是她沒有想錯的話,她的出生跟小雅差不多。
小雅笑嘻嘻地說道:「我們本來就是姐妹嘛!」
「姐姐,你知不知道,你這次可是嚇死我了!你要是真的死了,恐怕我也活不了了。」
「瞎說什麼呢?」木婉忍不住「呸」了兩口,「我這剛睜開眼睛,你便來咒我。」
「呸呸呸!」小雅一連吐了好幾口,「是我說錯話了,各路神仙,千萬別介意啊!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呵呵!」木婉忍不住笑了,「你都這麼大了,還童言無忌,羞不羞啊?!」
「嘿嘿嘿~」小雅咧着嘴傻笑着,「對了,姐姐,你餓不餓啊?!」
「哎呦!」她用力一拍額頭,「我剛才還說要去問問那個老道,你這提前醒過來了,到底有沒有關係,怎麼就給忘了呢?」
木婉笑着說道:「肯定是沒有關係的!」
小雅驚詫地瞪大眼睛,「你怎麼知道?」
木婉:「不信你去問問!」
「好啊,姐姐你等着啊!」小雅拔腿便向外跑去。
木婉看着她那歡快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沒有想到,那個邋遢老道倒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他故意將時辰拖後,就是想讓自己知道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的。
像他這樣一個人,金銀之物肯定是不放在眼裏的,免死金牌也是無用的。
他如此看重這些東西,恐怕是要給別人留着的。
還真是一個怪人,而且是一個不討喜的怪人!
「婉兒········」莫問氣喘吁吁地跑進來,蹲在床邊時,已經淚流滿面,「婉兒,你終於醒了!」
木婉:「哭什麼,丟不丟人啊?!」她想抬手摸摸他的臉,可卻沒有力氣。
莫問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那一刻,他臉上的淚水更多了。
哭得像一個孩子。
「你這是怎麼了?」木婉有氣無力地說道,「真的被嚇到了?!」
「嗯,嗯!」莫問一邊哭,一邊點頭。
林清樾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他們兩個人之間密不可透風,他這個外人,怎麼都插不進去。
「嗚嗚嗚~」小雅站在一旁跟着抹眼淚。
「別哭了!」木婉輕聲說道,「你看,你把小雅都弄哭了。」
「陛下········」她側過頭,看着站在一旁的林清樾,「您也來啦?!」
這一句話,讓林清樾頓時心花怒放,他臉上綻放出一朵大大的笑容。
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你醒了!」
「嗯!」木婉點頭,「小雅跟我說了,我能醒過來,多虧陛下。」
林清樾:「別這樣說!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受這麼多苦的。」
木婉:「這也不能怪您,也是我命中有此劫數的。」
林清樾:「我從不相信劫數,我只相信事實。」
「什麼事實?」木婉好奇地問道。
林清樾:「你中毒的事情。」是我連累的,就是我連累的。
木婉笑着說道:「都過去了!」
林清樾:「在我這裏,卻是沒有過去。」臉上雖然帶着笑,可語氣卻有些凝重。
「怎麼了?」木婉詫異地擰着眉頭,「煙翠不是早就押解進京了嗎?陛下還沒有審問她?」
「她早就死了!」林清樾淡淡地說道,「太后也早就入土為安了。」
木婉:「這就讓人不明白了,還有什麼?」
林清樾:「婉兒可知道你這次用藥,所需的藥引是什麼?」
「知道!」木婉笑着說道,「小雅告訴我了,是陛下您和莫問的血。」
莫問剛要站起身,木婉暗自用力握住他的手,不讓他參與。
木婉:「沒有想到,那老道為人古怪,配出來的藥也十分古怪。竟然要用人血?!」
林清樾板着臉道:「難道小雅沒有告訴你,為何我們兩個人血好用嗎?」
「說了!」木婉不以為意地說道,「怎麼了,這很重要嗎?」
「你的表情幹嘛那麼凝重啊?!」
林清樾:「既然是這樣,你就該知道,這個人是前朝的餘孽!」
莫問剛要站起身來,便被木婉再次按住了。並暗自警告:別多嘴!
「前朝餘孽?!」木婉挑眉看着他,「所以,陛下的意思呢?」
林清樾:「你·······」整個人一噎。
他一時建立起的氣勢,頓時弱下去一半兒。
「不然,你的意思呢?」林清樾轉過頭,認真地看着木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