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順憂心忡忡地看着呆坐在那裏的林清樾。
有心想去找小雅過來勸一勸,可又擔心因為自己一個無意的舉動,而泄露了秘密。
要知道,在這個皇宮裏,最不缺的便是聰明人。
唉!吳順頭髮都愁白了。
他覺得他是有史以來,最悲催的一個內務總管。
「陛下!」一個黑衣人憑空而出,突然跪在了林清樾的面前。
「呼!」吳順長舒一口氣,他從來沒有這一刻覺得那些行蹤如鬼魅般的人如此招人待見。
「怎麼樣?」林清樾騰地一下坐直了身體,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的人,「俞縣那邊可有消息傳過來?」
這一刻,什麼喜怒不形於色,什麼帝王的威儀,統統地都拋在腦後。
黑衣人不敢有所怠慢,連忙將剛收到的信呈到林清樾的面前,「這是俞縣傳來的消息,請陛下過目。」
林清樾手指顫抖地將信接到手裏,只見上面寫着:「一切安好!」
沒了?
林清樾將信紙前後翻轉着,再也沒有看到其他任何字跡。
快馬加鞭到俞縣,居然只收到了這四個字。
不過,這四個字也足夠了,足夠安撫他那顆慌亂的心了!
林清樾長長地鬆了口氣,緊緊地將紙條攥在手裏,眼圈兒泛紅。
沒事就好!
黑衣人見沒有其他事情吩咐,便垂頭一禮後,轉身離開了。
吳順眼睛轉了轉,走上前,笑呵呵地說道:「陛下,喝口熱茶吧!」
林清樾接過茶盞,順勢喝了一口。
吳順心裏大喜,又將一旁的燕窩粥端了過來,「陛下········」
「先放那兒吧!」林清樾擺了擺手,「太后曾經說過,那種毒潛伏的時間越長,就越是難解。」
「吳順,你說,這會不會只是表面上的平靜,而實際上,事情已經·······」
嘶,他有些不敢想下去。
「陛下······」吳順低聲勸慰道,「恕奴才直言,太后她的話,也不能全信。」
林清樾扭頭看着他,「這話怎麼說的?」
吳順斟酌着說道:「陛下您想啊!這毒哪有潛伏在體內不發作的,除非········」
除非是沒有遇到讓其爆發的引發之物。
就像是我們常說的想克之物。
單獨看來,均沒有毒。可放在一起,便是致命之物。
眼角餘光掃到林清樾鐵青的臉色,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再開口時,已經改成了,「其實,她就是想給陛下您添堵。」
「是這樣嗎?」林清樾喃喃自語道。
他現在有些分不清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了。
「肯定是的!」吳順用力地點點頭,「王家的事情,她已經回天無力了。」
「為了心裏舒服,自然是要給陛下添些賭的。」
似乎這樣也說得通。
林清樾面色緩和,可心裏還是不放心。尋思着要不要派個人去俞縣給木婉診一下脈。
吳順眼睛轉了轉,繼續說道:「退一萬步來說,即便煙翠真的是她的人。」
「可您別忘了,婉郡主身邊還有蘇嬤嬤跟着呢!」
「蘇嬤嬤是婉郡主的親娘,她豈會眼看着婉郡主吃虧?!」
「陛下或許不清楚,可奴才在宮裏多年,對蘇嬤嬤還是知道一些的。」
「當年,太后還是皇后,王家的勢力也算得上是如日中天了。」
「在那樣的情況下,蘇嬤嬤都能將攬月居打理得如鐵桶一般。」
「將陛下您的事情硬是瞞了下來,她的能力如何,陛下應該也猜到幾分了吧?」
林清樾緩緩地點點頭,「你說的這些,似乎也有些道理。」
吳順見林清樾面色鬆動,便順勢將燕窩粥遞到他的手邊。
吳順:「陛下,宰相大人讓季昭少爺去俞縣做縣令,是不是有什麼用意呀?」
林清樾喝了一口燕窩粥,「你想說什麼?」淡淡的語氣,讓人聽不出喜怒。
吳順陪着笑臉,「奴才只是有些感慨罷了!季嬪因為姓季,才會被軟禁在自己的寢殿裏。」
「季昭少爺有宰相大人護着,定然會仕途順暢的。」
言外之意,若是您不好好保重身體,那就沒有人替婉郡主撐腰了。
林清樾對木婉的那點心思,自然是瞞不過他這個身邊人了。
只是,看破不說破!
有些事情你明白是一回事,可若是說出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林清樾顯然也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不由得加快了喝粥的動作。
一碗粥下肚後,他將碗遞過去,「再去給朕盛上一碗。」
「噯!」吳順答應一聲,腳步歡快地向外走去。
林清樾眼神幽幽地盯着不遠處的博山爐,看着裊裊升起的香煙。
喃喃自語道:「婉兒,朕不想僅僅地做你的靠山。」
···························
「哎呦,累死我了。」木婉回到屋子裏後,便一下子撲到了床上。
莫問丟下手裏的書,坐到床邊,不自覺地替她揉捏着,「你去見方汝,又不是別的人,怎麼就累成這樣了?」
兩人之間關係好,相處起來也十分隨意。
木婉將頭埋在枕頭裏,悶聲悶氣地說道:「話是這樣說的。可出一趟門兒,真的很累。」
「再者,前幾天一直見那些夫人。積攢到一起,自然是累了。」
「好,好,好,你說得都有道理!」莫問嘴角揚起一抹寵溺的笑容,低聲哄道。
木婉趴在被子上,享受着莫問的按摩,「往上點,再往上點。噯,對,就那裏,用點力!」
「呵呵·······」莫問忍不住笑了,「真是怪會享受的。」
「啊·······」木婉抬手掩口打了一個哈欠,「好睏啊!」
莫問:「那就便將被子鋪開,睡一會兒吧。」
木婉嘟囔着,「可我還沒有梳洗呢!」
莫問無奈地搖搖頭,「那我讓彩雲進來伺候?」
「不要!」木婉想都不想,便斷然拒絕了,「她們粗手笨腳的,能做什麼呀?!」
「你呀!」莫問抬手點了點她的額頭,「真是把你給慣壞了。」
他抬手將人翻轉過來,彎腰將人抱起,直接進了浴室。
一番收拾過後,木婉被重新塞進了被窩裏。
莫問低聲說道:「行了,你好好睡一會兒吧!」
木婉卻是扯着他的衣袖不撒手,眼巴巴地看着他。就如同一隻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的小狗兒,讓人心痒痒。
「又怎麼了?」莫問抬手揉揉她的髮絲,低聲問道。
木婉抱住他的胳膊,「你陪我一起睡。」
「不了,我·······」
拒絕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聽木婉說道:「方汝如今已經三個多月了,都已經顯懷了。」
「你是沒有看到,那肚子就這樣隆起來········」
說着,她興致勃勃地用手比劃着。
莫問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湊到她的耳邊,壓低聲音問道:「婉兒着急了?」
本想是想要逗她一句的,可卻沒有想到,木婉卻是用力地點頭道:「嗯!我想要一個屬於我們的孩子。」
「方汝成親比我們晚,可她卻先於我們有了孩子。」
「孩子也是要看緣分的。」莫問低聲哄道,他現在不知道木婉的身體能否承受得住懷孕。
木婉歪着頭認真地看着他,語氣嚴肅地問道:「你是不想要孩子,是嗎?」
「怎麼會?」莫問苦笑不已,他這樣都為了誰呀?!
可這小沒有良心的,居然如此冤枉他?!
木婉追問道:「那為何每次提起孩子時,你便言辭閃爍,目光躲閃?」
「沒有!」莫問認真地看着她,言辭灼灼地保證道,「真沒有!」
「好啊,那你證明給我看!」木婉仰着脖子,執拗地說道。
「現在?!」莫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這丫頭今天是怎麼了,怎麼如此任性?!
「好········」莫問終於是妥協了,「你別這樣看着我,我現在就········」
「篤篤篤·······」一陣不和諧的敲門聲打斷了兩個人的話。
「什麼事?」木婉揚聲問道。
彩雲低聲說道:「王妃,墨七說,有重要的事情向王爺稟告。」
「重要的事情?」木婉狐疑地看着莫問,「這是藉口吧?!」
「婉兒·······」莫問覺得自己比竇娥還要冤枉,「真不是!這樣,我們不管他了,我們繼續我們剛才的事情,怎麼樣?」
木婉撇撇嘴,翻身躺下,「沒興趣了!」
莫問:「·······」這丫頭今天是不是被人欺負了?
還是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情?
他剛要開口問上一問,耳邊便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看木婉嘟着嘴熟睡的樣子,心裏一軟,忍不住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真是個小磨人精!」
「你說,你都這樣磨人,若是再有個孩子,該如何是好?」
················
「出什麼事了?」看到墨七時,莫問便沒有那麼好的脾氣了。
最好是什麼要緊的事情,否則········
墨七脊背一涼,慌忙垂下頭,避開莫問那冰冷的眼神。
低聲稟告道:「京都傳來消息,說是京都出大事了。」
「什麼大事?」莫問隨口問道。
「王家倒了!」墨七輕聲說道。
「王家?!」莫問也是一愣,林清樾終於肯對王家出手了麼?
不過,他竟然在年節期間動手,倒是讓人蠻意外的。
莫問沉聲說道:「說說吧,那邊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
墨七:「定國公得知鎮遠大將軍遇刺身亡消息後,便一病不起,沒有幾天便過世了。」
「陛下痛心不已,下令徹查此事。沒有想到,竟然查出此事是王家二房所為。」
「就這樣,一夜之間,王家大廈瞬間傾塌,一切都化為烏有。」
莫問靜靜地聽着,「宮裏什麼情況?」
墨七道:「太后聽到這些事情後,覺得愧對於皇家,便自縊身亡了。」
「陛下對太后倒是寬容。太后過世後,也十分難過。只是·······」
他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道:「奴才聽說,太后的棺材裏放的只是一套象徵太后身份的發冠。」
「而真正的太后,被丟到了亂墳崗。」
莫問倒是沒有多大的意外,「林家對王家恨之入骨。又怎麼會允許她享受林家子孫後代的香火呢?」
這些都很正常。
莫問沉吟了一下,問道:「宮裏可傳來消息,什麼時候進宮去替太后哭喪?」
還有這樣的事情?
墨七有些懵,「沒有聽說啊?!」
為太后治喪,以他和木婉的身份,肯定是要進宮的。
如今王家被搬倒,那就說明,大興的江山基本上已經讓林清樾坐穩了。
所以,他定然會開始替他自己籌劃了。
莫問語氣嚴肅地說道:「告訴袁叔,將京都,宮裏的事情,都盯緊了。」
他是不會讓林清樾有機可乘的。
然而,最簡單的辦法,那就是不帶木婉進京。
······················
「老夫人!」玉霞低聲稟報道,「賀管事說,因為那天宴席上的事情多,賬目上出現了點問題。」
蘇嬤嬤端茶的手一頓,「讓他進來吧!」
賀管事進來後,蘇嬤嬤便將屋子裏的人全部打發出去了,「說吧,出什麼事了?」
「阿玄的同党進京了,並且跟季家人聯繫上了。」賀管事心裏有些慌。
蘇嬤嬤臉上倒是不見一絲慌亂,「他可見到季鈞?」
季鈞是個老狐狸,只要兩個人沒有碰面,事情便有轉圜的餘地。
賀管事搖頭,「那倒是沒有!人已經被流珠解決了。」
「流珠?!」蘇嬤嬤若有所思地說道,「她是木頭一手教出來的,有她出手,我倒是不擔心。」
「我只是擔心·······你傳信過去,讓京都里的人務必將阿玄的人全部格式!」
「是!」賀管事鄭重地答應道,「只是,我聽說,宮裏的太后娘娘歿了。」
「太后?!」蘇嬤嬤眼睛轉了轉,「不行,一定要想辦法阻止問兒和婉兒進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