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已經找了整整一天的時間。
她當然明白,李閒不辭而別,一定是不願傷害到自己。
她有一種直覺,李閒仍在這原始森林裏。
她幾乎搜遍了所有李閒可能去而自己又能到的地方,她一刻不停地尋找,沒有喝一口水,沒有吃任何食物。
或許她已經忘記了,自己只是個人類,無論有多強大,體力終有耗盡時。
每找一會兒,她都會回到樹屋裏看一看,每一次她都憧憬着,李閒已經回到了樹屋裏。
然而,每一次迎接她的,都是失望。
她的眼睛早已哭得像桃子一樣,但她忍不住縮在樹屋的一個角落裏,再次抽泣起來。
她已下定了決心,她一定要在樹屋裏等着他。
他一天不回來,她就等一天。
他一輩子不回來,她就等一輩子。
林薇正在抽泣的時候,忽然感覺到樹屋裏一道影子一晃,有人站在了樹屋的門口。
她那哭腫的眼睛裏,仍盈着滿眶的淚花,她完全看不清來人的面容。
但要想認出李閒,還需要看清楚嗎?
僅憑那身體的輪廓,僅憑那親切的感覺,她就認定了。
李閒哥回來了!
「李閒哥——」林薇大叫一聲,翅膀陡然展開,連眨眼的工夫都不到,她已經緊緊地抱住了他。
感染也好,不認識自己也好,她都不會再放他走!
天涯海角也好,共同赴死也罷,她再不離開他一步!
因為太過激動,她那急促揮動的翅膀,打在了樹屋的一側,樹屋的房頂幾乎都被掀翻了。
大樹搖搖晃晃,樹屋吱吱呀呀,鳥鳴不絕,清風習習……但這一切,只有在抱着他的時候,她才感覺得到。
找不到他的時候,這世界是死的。
他回來了,世界也才活過來了。
「李閒哥,嗚嗚……」幸福和委屈交織的眼睛,頓作傾盆雨,「你不許再走,我不許你再走,嗚嗚……感染不可怕的,我一定會治好你的!」
「薇薇——」看着憔悴虛弱的林薇,李閒心疼地伸手輕撫着她那如瀑的長髮。
他想告訴她,自己好了。但話到嘴邊,他哽咽了。
還能以這種方式,擁抱着林薇,天知道,該有多麼僥倖。
如果不是恰好林薇帶他來到這裏,如果不是恰好他躲入了沼澤湖的地洞,如果不是地洞深處有那怪異的磁場,如果不是磁場裏有那巨型的血吸蟲,如果巨型血吸蟲吞下了他……
少一個如果,他就回不來了!
「薇薇,放心吧。」稍稍平靜以後,李閒再次說道,「我全好了。」
聽到這話,林薇以為是幻覺,但她還是抬起了頭。
映入她那朦朧的淚眼裏的,是那熟悉的溫情的笑容。
林薇仍不敢相信,她的一隻胳膊仍緊緊摟着他的腰,另一隻手的手背,用力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這一次,她看清楚了,他真的好了!
他的眼睛不再是紅色的了,他的表情不再是猙獰的了,他也不再發出那失控的吼吼聲。
真好,真的太好了!
「李閒哥——」開心到了極點的林薇,卻再次嗚嗚地哭了起來。
…
…
中秋臨近,千山市的大街小巷,都在推出各種喜慶的活動。
明月照古今,古今的人類,都有着在這個節日裏,親人團聚的傳統。
精明的現代商家,把這種傳統推到了極致。
節日未到,氣氛已足,滿大街都是幸福的人類。
和人類的境界截然不同,繁華的千山市,竟看不到幾個半鬼。
偶有幾個自玄界外圍出來辦事的,也無不是淒悽惶惶,謹小慎微。
懸浮在千山市的上空,李閒不勝傷感。
在感染的那一刻,他已及時把自己的玄界綠卡給了帝華,所以一時之間,他倒也進不去玄界外圍。
更何況,林薇沒有背氧氣瓶,她是沒辦法跟着他一進去沒有氧氣的玄界外圍的,所以他決定暫時不進玄界外圍了。
「李閒哥,我可以現在去買一套氧氣瓶。」林薇道。
她被李閒施了幽靈術,只有半鬼和魂魄能看到,人類是看不到的。
雖然李閒好了,但她被嚇怕了,仍怕他跑了似的,拉着他胳膊的雙手,攥得緊緊的。
「我們還是先回世外園林吧!」李閒說道。
他們正準備往千山理工學院方向飛,忽然高空中,有虛無狀態的半鬼,叫了一嗓子:「李閒大哥回來了!」
那是同盟會的一支巡邏隊。
巡邏隊長的一嗓子,立即將活動在千山市各個角落的半鬼都叫了出來。
「李閒大哥,你真的回來了!」
「哈哈,李閒大哥徹底好了!」
「太好了,咱們同盟會又有希望了!」
「老大,又能看到你,真開心啊!」
「李閒老弟,謝天謝地,你總算回來了!」
轉眼間,千山市的上空,聚集了幾十號半鬼。
緊接着,玄界外圍里的半鬼得到了消息,也紛紛激活玄界綠卡,飛了出來。
「李閒!」朵蘭看着李閒,雙目灼灼,「我就知道,你身上有這麼多奇蹟,我一直都堅信,你一定會好端端地回來的!」
「李閒大哥!」常詩謠哭哭啼啼地衝到他面前,擂起拳頭,狠狠地在他的胸前砸了起來。
老爺子激動得鬍子微微發顫,在李閒肩上的拍了兩下,半晌說不出話。
胖武、趙老大、高大柱、方誠等兄弟都燩動得咧着嘴笑。
「兄弟們都好吧?」李閒忙問道。
「感染了一些,但都被關起來了,」老爺子道,「除了小芊不在,所有人都在。」
李閒一驚:「小芊怎麼了?!」
「沒事。她去找你了。」朵蘭笑着,湊到李閒耳邊道,「原本她正在盡職盡責地往玄界外圍送半鬼呢。一聽到你感染了,什麼也不管了,縱身便飛走了。一邊在外找你,過一兩個小時,便會找個電話問你回來沒。從不拿手機的她,這二十四小時一直保持着開機狀態。我剛才已經和她說過你回來了——」
「李閒哥哥——」朵蘭的話未說完,一個急切的聲音自遠方的天空響起,緊接着一道紅影一閃,小芊已飛到了李閒的面前。
她不敢相信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正常的李閒,這才長長鬆了口氣。
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說,不過當她的目光落在挽着李閒胳膊的林薇的手上時,她收回了所有的話。
「李閒哥哥,回來真好!」小芊看着李閒笑了笑,轉身飛走,道,「我還有事呢。」
漫無目的地飛在白雲上空的小芊,眼睛亮晶晶的,不時揮掌將身邊的小雲朵打散,就像人類的小姑娘,打散了開在路邊的蒲公英。
她不時地想,其實這樣也挺好的。
她又想,只要李閒哥哥在千山市,就很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