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呀,什麼東西!」中年男人尖叫一聲,跳了起來。
「劉主任,怎麼了?」女孩疑惑地扭過頭去看,「什麼都沒有啊?」
此時的李閒,已將身體換成虛無的狀態。
那中年男人再次扭頭確認,果然什麼都沒有,不由鬆了口氣,撫着自己的胸口說:「可能我的眼睛花了,今天在電腦前面坐的時間太長——」
「是啊,要保護好眼睛的。」女孩附和道。
「我的膽子很大的,年輕的時候和人打賭,還在墳地里睡過覺呢。」中年男人盡力找回面子,想在女孩身上佔便宜的賊心也仍沒有放下,「你剛才也嚇壞了吧?我估計你現在的心跳速度得有一百八!不信讓我數數——」
中年男人說着,竟然直接將手按在了女孩的胸前。
「劉主任,別這樣——」女孩起身想躲開。
中年男人順勢將她拉進懷裏,笑道:「哎呀,現在的大學生不都開放得很嘛,數數心跳次數怕什麼!」
一邊說着,一邊對女孩上下其手。
李閒本想將他嚇走了事,不打算太過份,沒想到這人色膽包天,越來越放肆了。
於是,他在中年男人的肩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誰打我!」中年男人驚叫一聲,扭頭去看。
此時李閒的身體處於虛實之間,人類看不到他,他卻可以觸碰到人類。
李閒伸手掐住了中年男人的脖子。
「啊……啊……啊……」中年男人慘叫着,身體抖作一團。
中年男人的陽氣洶湧地流進李閒的身體,這種入墜冰窟的寒意,嚇壞了他。
那女孩既怕鬼,又怕那動手動腳的「劉主任」,藉此機會,她扭頭便跑。
待那女孩跑遠,李閒才發出人類能聽到的聲音,警告他:「以後再欺負人家小姑娘,我擾得你一世不得安寧。」
「我、我再也不敢了,打死我我也不敢了,我、我要再這樣,讓我不得好死……」中年男人顫抖着,連連保證。
隨着一陣嘩啦啦的聲音,一股尿騷味瀰漫過來。
中年男人嚇得尿褲了。
「滾吧。」李閒鬆開了他。
他抱頭鼠竄,一路跌跌撞撞,不知摔了多少跤。
「每次看到年輕姑娘受欺負,作為一個女兒的父親,心裏都很不是滋味。」老者心事重重,情緒有些低落。
「老伯,林薇是幸運的,有您這樣的父親保護着,即便偶爾有些小麻煩,也是有驚無險。」李閒安慰道。
「唉!以後我是不能再親自保護她了。」老者落寞的聲音中,透着淒涼,「我就要魂飛魄散了。」
「怎麼會?!」李閒大驚,「半鬼的壽命不是比人類還要長一些嗎?再說了,即便作為人類,您現在也只能算中老年,您的身體還這麼好——」
雖然老者之前的種種跡象都表示着他要離開,但李閒一直以為他是要出遠門,甚至有機會進入地府,卻不想,竟然是魂飛魄散!
老者拿起酒瓶,一仰脖子,將裏面的酒全部吸進了身體。
他那虛無的身體,在慘白的月光下,猶如飄零的秋葉,單薄而無力。
似乎一瞬間,他老了幾十歲。
「小伙子,這一輩子,我只對不起過兩個人。」老者走到李閒面前說道,「一個是我的妻子,一個是你。」
「您這話從何說起——」見老者的身子搖搖晃晃的,李閒忙去扶他。
老者擺擺手,後退一步,沒讓李閒扶。
他表情凝重,忽然沖李閒深鞠一躬,慚愧道:「這是我對你的第一個歉意,請原諒我對你的見死不救!」
嘴裏說着「使不得」,正要去扶老者的李閒,聽到這話,一下子愣住了。
見死不救?這麼說,自己死的時候老者就在旁邊?自己是怎麼死的?老者這么正直的人,為什麼會不救自己?
不容李閒思考,老者又深深鞠了一躬:「這是我對你的第二個歉意,請原諒我在替你煉元陽丹的時候,加了一道『鬼王咒術』!」
雖不知『鬼王咒術』是什麼,但想來應該不是什麼好東西。
李閒怔怔地站在原地,有些陌生地看着老者。
自從第一次見到老者,李閒就覺得他是親近和可靠的人。
老者不遺餘力地幫助着自己的時候,他甚至猜測:他不會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吧?
因為除了父親,誰還會對一個陌生人如此無私地付出!
——作為孤兒,從小到大,他曾有過數次這樣的猜測和期待。
幾歲的時候,他和李惠在半坡鎮福利院門口玩,一位漂亮的阿姨走過來抱了抱他,還塞給他幾塊糖。他的小心臟緊張得怦怦亂跳,忍不住對李惠說:「她會不會是我媽媽?她會不會是來接我回家的?小惠你放心,我求我媽媽也把你接我家……」
但那阿姨只是來應聘義工的。
小學的時候,有位叔叔常常在教室外面偷看他上課時的狀態,一連數天。
「他是不是我爸爸?他是不是想我了,所以來看我?他要來接我回家嗎?」那些日子的李閒,總是心花怒放。
直到那叔叔出現在李院長辦公室的時候,他才知道,他只是自己不會生孩子,想領養一個聰明好學的養子,出現在教室外面只是為了考察自己……
其實那是李閒最好的一次被領養的機會,那叔叔全家都是知識分子,待人平和,家境也富裕。
但小小的李閒因為失望,堅決拒絕了。
這之後,送他棉衣的商店老闆,帶他回家吃過年餃子的半坡村民,資助他學費的公益人士……都會被他幻想成自己的親生父母。
然而,每一次迎接他的都是失望。
但所有的失望,都抵不過這一次。
他尊重和信任的,甚至有些崇拜的長輩,竟然會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死……
但這種情緒很快便被李閒克制住了。
作為孤兒,他從來不會把別人對自己的好看成理所應當。
他一直提醒自己,別人每一次的幫助都該記在心裏,都該感恩戴德。
猶記得大一下半學期時,那位向媒體承諾資助自己大學期間生活費的老闆,遲遲沒有將這一學期的費用打給他。
他是臉皮薄的人,向同學借了幾次錢後,便再也張不開嘴了。
每次開飯,他都是拿着空無一文的飯卡在食堂門口走一圈,假裝吃過了飯。
餓了幾頓之後,撐不住的他忍不住給那個老闆打了電話。
「你個小鱉羔子,我是你爹嗎?我欠你錢嗎?我給你錢是慈善,不給你是理所應當!還厚着臉皮要上門來了……」沒有了媒體的鏡頭,那老闆毫無顧慮地破口大罵。
從那以後,李閒拒絕任何慈善,硬是一邊打工一邊讀完了大學。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