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在抓捕江柏安一家的時候,江家還住着一戶人家,就是江柏安的姐姐江南蓉一家人。
原來江柏安的姐姐江南蓉嫁給了江西九江的士紳譚元豐,他們姐弟情深,九江淪陷前,譚元豐就帶着一家人逃到了武漢城,投奔自己的小舅子江柏安,兩家人團聚,齊齊整整地,在亂世里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可是他們這才剛剛住了幾天,就遭遇到了這場變故,也被那些警察,一股腦的全部抓去警察局大牢。
就在第二天上午,兩輛黃包車來到了江家大院門口,兩個青年下了車,提着手中的皮箱,快步來到大門口。
為首的青年短髮長衫,身材修長,面容清秀,正是剛剛從九江匆匆趕來和家人匯合的,譚元豐的長子譚錦輝。
他當初在南京城裏,因為酒後失手殺人,而被關入大牢成為死刑犯,之後被寧志恆選中,成為寧志恆的替身,完成了抓捕日本特工的任務。
完成任務之後,寧志恆就要把譚錦輝留在軍事情報調查處,用意當然很清楚,就是要讓他接着當自己的替身,可是譚錦輝被當時的情景嚇破了膽,生怕自己有個三長兩短,母親日後難以生活,所以苦苦哀求,最後寧志恆大發慈悲,這才讓他回到了江西九江老家。
回到家中,譚錦輝找了一個藉口搪塞了父母的詢問,老老實實地在家打理生意。
經過那一次的變故,死裏逃生的譚錦輝,一改往日跳脫浮躁的性情,整個人都變得謹慎沉穩,這也讓父母親大為滿意,到底是去南京城見識了一番,回來就變得成熟懂事了!
可是好景不長,這一次戰事蔓延,九江也成為了日本進攻的目標,於是譚家趕緊舉家逃離,前往武漢投奔江柏安。
譚家逃離九江的時候,因為時間太過倉促,全家只是帶了一些金銀細軟就離開了九江,可是譚家在當地也是士紳大家,家大業大,留下了不少浮財,需要有個人收拾殘局,不然在這個亂世里,沒有錢財護身,這麼大的一家人怎麼生活,譚錦輝是家中長子,這個時候自然要站出來,於是他留了下來,處理完家中瑣事,然後才跟着難民人流來到了武漢城,他身後的青年是譚家的僕人何柱。
九江和武漢相距不遠,江譚兩家來往甚密,相處的非常和睦,舅父江柏安家,譚錦輝是經常來的,可是今天他走到江家大門,頓時發現了不對。
大門現在緊閉着,上面還被貼上了兩條交叉的封條,院子裏靜悄悄的,空無一人。
譚錦輝被眼前的情景搞懵了,這些年來,他曾多次來到舅父家,住址當然不會弄錯,可是一向熟悉的宅院怎麼會變成這般景象,舅父一家人去哪了?自己的父母弟妹去哪了?
他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茫然的左右看了看,想要找一個行人問一問,可是很快就發現,周圍的一家鄰居從家門探出頭來,看到譚錦輝目光,趕緊就縮了回去,砰的一聲把門關上。
身後的何柱也是一個機靈的小伙子,看着這些封條就知道不好,再看到鄰居的反應,他沒有猶豫,一把將譚錦輝拉開,快走幾步離開江家大門,來到遠處才停了下來。
「大少爺,江家一定是出事了,我們還是要小心些,別把我們也給牽扯上。」
譚錦輝這個時候卻是沒有考慮這些,他擔心的是自己的家人是不是也出了事,他一把抓住何柱的手,焦急地說道:「父親和我說好了在舅父家匯合,他們應該也在這裏,可是現在就剩下一個空宅,兩家人都去哪兒了?」
何柱左右看了看,輕聲說道:「大少爺,你先躲在這裏,我去周圍打聽一下。」
譚錦輝點了點頭,正要答應,可就在這個時候,從前面房後面露出一張面孔,這個人看見了譚錦輝頓時一驚,趕緊揮手示意。
譚錦輝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正是江家的管家匡禾,他趕緊拉着何柱,快步走過去了。
來到匡禾的身邊,匡禾一把江譚錦輝拉了過來,低聲急促地說道:「快跟我來!」
譚錦輝和何柱不敢多言,三個人很快來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這才停了下來。
「表少爺,大事不好了,昨天下午,家裏突然來了一群警察,他們二話不說就把全家都帶走了,還有姑爺一家也被抓走了,還把我們這些傭人們都攆了出來,房子也被封了,我守在這裏,就是怕你撞上門來,被他們給抓了去,那可就全完了!」
匡禾是江家的老管家,跟了江柏安幾十年,一直忠心耿耿,家中突遭大變,也是心急如焚,他知道譚錦輝隨後幾天就會趕到武漢,就守在江家大門口附近,等着他回來拿主意。
「家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會把人都抓走了,我母親怎麼樣了?」譚錦輝急聲問道。
「昨天下午來的警察先是說二少爺勾結日本人,然後又說全家人都有通敵嫌疑,最後就把兩家人都帶走了,家裏的商行也被封了,兩個掌柜的也被帶走了,看這樣子,這是要抄我們家的家產呢!」
突然之間大難臨頭,江家人全部被抓,房屋資產被封,匡禾在江家生活了幾十年,江柏安對他信任有加,視同兄弟一般,現在他必須要傾盡全力去營救,可是人微言輕,卻沒有什麼好辦法。
譚錦輝開始事關親人,方寸大亂,到了現在慢慢的緩了過來,他穩了穩心神,再次追問道:「匡叔,舅父到底是得罪了警察局的什麼人?讓人下了這麼狠的手?這是要滅門啊!」
匡禾自從被攆了出來,當然也不是一點工作沒做,他開口說道:「我以前和警察局的吳警長有些交情,昨天晚上花了些錢,打聽了一下,這才知道,下令抓捕老爺和姑爺的,正是武漢市警察局局長程緒才,出首告發江家的就是我們家的死對頭宋文華,他們說二少爺文博是通敵分子,昨天晚上就進行了嚴刑拷打,我打聽消息的時候,二少爺都已經被打昏了好幾次,這是要屈打成招,要置我們江家於死地啊,還有姑老爺一家人,只怕也難逃這一劫,表少爺,你可要想想辦法,再晚了,只怕二少爺就挺不住了!」
譚錦輝聽到這裏,如五雷轟頂,這轉眼之間就要家破人亡,表弟江文博和自己年齡相仿,兩個人的出生日期僅僅相差了十來天,兩家人親如一家,江文博和譚錦輝更是親近。
江文博從小勤奮好學,學業有成之後當了教員,為人端正,怎麼可能是通敵分子,可憐這樣一個文弱書生,卻要遭受如此可怕的刑罰,到現在都不知道怎麼樣了?
還有自己的父母親,譚錦輝最放不下的就是母親,她的身體一向不好,這一次被關進大牢,不知道會不會被那些畜生嚴刑拷打,一旦被動刑,只怕就會命喪當場,現在真是命懸一線之時,容不得半點耽擱,自己必須要盡全力把家人救出來。
「匡叔,江家在武漢經營這麼多年,就沒有一點關係嗎?這個時候花多少錢也要把人救出來啊!」譚錦輝焦急的問道,他將自己手中的皮箱放在匡禾的面前,「這是我從九江帶來了一些錢財,把它全送出去,總能起一些作用吧!」
匡禾苦着臉說道:「表少爺你不知道,以前老爺和武漢武漢市政府的劉秘書關係不錯,可是劉秘書早在二十天前,就已經前往重慶了,至於老爺平時交往的都是些商人,都是些平頭百姓,誰敢去警察局長程緒才作對,那個人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那就找這個警察局長程緒才,我們把錢都送給他,求他放了我兩家人的性命!」譚錦輝急忙說道。
匡禾不覺有些着急,這個表少爺的閱歷還是淺了,他解釋說道:「表少爺,程緒才擺明了是想要我們江家的家產,不然他會下這麼狠的手?你這點兒錢送進去,又濟什麼事?最後還要把你自己搭進去!」
「那怎麼辦?」
全家人的性命命在旦夕,可是自己卻束手無策,譚錦輝急的六神無主。
「必須要找一個壓得住程緒才的人,求他來救一救老爺和姑老爺,不然程緒才一定會下死手把通敵的案子定死,還要快,不然二少爺屈打成招,到那個時候,可就全完了!」
譚錦輝腦子嗡嗡的,只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他在武漢人地生疏,這麼短的時間裏又要去找誰呢?
他焦急地走來走去,可是也沒有想到什麼辦法,匡禾和何柱都把眼睛盯着他,希望他能想出一個好辦法來。
突然之間,譚錦輝的腦海中閃過一個面容,那個長着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容,眼中那陰森狠厲的目光直射過來,讓譚錦輝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戰。
「有一個人,他一定可以!」譚錦輝大聲喊道,他一下子跳了起來,抓住匡禾的手用力的搖晃着,「他一定可以,我去求他,哪怕給他當牛做馬,也要把母親她們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