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寧志恆要在日本人和這些叛變人員之間,引發一場信任危機,要讓日本人知道,就算是在嚴刑拷打之下叛變的中國特工,也一樣會再次把槍口對準了他們,這樣日本人就不會再信任這些叛徒,這些叛徒也因此不敢死心塌地為日本人賣命,以後還可以有機會採取反正的行動,再一次為國效力,駱興朝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嗎?
駱興朝也是心思縝密的特工,沉思了片刻,他開口說道:「崔光啟對我們這些一起投敵的同事並不信任,他身邊有幾個親信,走到那裏都帶着,我們這些人也很難有機會下手,除非是以命相搏,可是這樣的人太難找了,真要是捨得下這身皮囊,也不會投降日本人了!」
駱興朝對這些投降的情報特工們很了解,這些人已經在日本人的嚴刑拷打下屈服過一次,就很難再鼓起勇氣捨身取義,殺身成仁,除非他們像齊經武一樣,在投降之初就已經做好了當死間的準備,可是這樣的人,掩飾唯恐不及,自己又如何能夠找出來的?
寧志恆也是清楚這一點的,他開口說道:「那就從他的親信裏面下手,你把這幾名親信的名字說一下!」
駱興朝趕緊把一直跟在崔光啟身邊的幾個人的名字說了一遍,寧志恆對照着腦海里的資料對應了一遍,良久之後,開口說道:「就選定鄧元凱,你把他的行蹤查清楚,然後告訴我,我去派人接觸他。」
在鄭宏伯交給寧志恆的資料里顯示,鄧元凱是湖南長沙人,父母雙親健在,還有妻子和兒子,他們都在國統區,這樣的人最好挾制,至於其本人在情報站里的表現一直很好,立過幾次功勞,就是在前幾個月還多次執行刺殺任務,手上有日本人的血,身手不錯,是行動隊的骨幹,崔光啟的得力手下。
「鄧元凱?好的,我怎麼聯繫你?」駱興朝回憶了一下鄧元凱的情況,猶豫了一下,便點頭答應道。
「你愛喝茶,我在偵緝處附近的新開了一家安和茶社,那裏的老闆是我專門給你安排的聯絡員,他認識你,你們直接聯繫就可以!」
「好,我儘快給你消息。」
當天晚上寧志恆也接到了他期盼已久的電話,放下了電話,穩定了一下情緒,穿好外套,快步出了家門。
還是那個昏暗酒館的一個角落,寧志恆和何思明再次見面。
「怎麼樣?身體恢復了?」寧志恆關切地問道。
「都知道了?」何思明笑着說道,他輕輕地拍了拍胸脯,「沒有問題,在醫院裏躺了一個多月,我就怕你們不知道我的情況,聯繫不到我。」
寧志恆笑着說道:「你受傷後第二天,我就知道了消息,知道你沒有沒有生命危險,我就沒有再去打探你的消息,現在你把那天發生的事情詳細地跟我說一遍。」
何思明點了點頭,就把當時發生的事情敘述了一遍,還有自己在博立醫院住院,出院後擔任特工偵緝處的聯絡官等等。
最後苦笑道:「結果我就成了擋槍的倒霉鬼,還好命大,死裏逃生,不然死在自己人的槍下可就太冤枉了!」
寧志恆之前就懷疑,以何思明的秉性,又怎麼可能去替日本人擋槍,原來是被人所迫,好在現在結果很好,何思明還和大谷家聯上了關係,成為護衛有功的大功臣。
「你現在成為了上海特工偵緝處的聯絡官,這個職務很重要,我還是那句話,不要主動去探聽情報,你身邊的人都比你有經驗和閱歷,你一動手就會被抓,我只需要你把他們的情況如實匯報給我就可以了,我會做出安排!」寧志恆仔細叮囑道。
何思明點頭答應道:「您放心吧,我對自己有自知之明,這些人可都不是普通人,論手段我還真鬥不過他們!」
「還有一點要注意,有消息說中央黨務調查處已經派鋤奸隊來上海,針對偵緝處處長聞浩進行清除,這段時間你和他打交道的時候,不要跟他在公共場所一起露面,不然再被殃及池魚,替人擋了槍就冤枉了!」寧志恆接着囑咐道。
這句話讓何思明嚇了一跳,他剛剛出院沒多久,這件事還真不知道,他現在可是被刺殺行動搞得有些膽戰心驚的。
「那崔光啟會不會也被清除?他可是把整個情報站的行動隊都給出賣了?」何思明問道。
「當然要清除!」寧志恆冷冷的說道,在昏暗的燈光,目光中透出一絲殺意,「鋤奸任務就由我來執行,血債自然要用血來還。」
幾天之後,上海特工偵緝處的辦公樓,崔光啟氣沖沖地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里,然後跟隨着他的兩名親信裴泰和鄧元凱。
剛剛和處長聞浩談完事情,崔光啟的臉色明顯的難看。
所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特工偵緝處也是一樣,偵緝處的兩位處長是有分工的,處長聞浩和他的一眾手下,分管情報工作,掌握着偵緝處大部分的權力,所管轄的區域大多是油水比較豐厚的商業地帶。
副處長崔光啟主管行動工作,外勤工作都交給他們來處理,所管轄的區域相對偏僻一些,所以油水相對較少。
對此崔光啟也是極為不滿的,可是聞浩這個人到底是多年的官場老手,長袖善舞,和日本人之間的關係遠比自己親密,投靠日本人的時間也比自己早,現在又坐穩了主官的位置,讓崔光啟一時之間也無可奈何。
「聞浩這個混蛋,偵緝處剛剛開始工作沒有多久,就到處撈好處,吃的滿嘴流油,走私案就搶到自己手裏,械鬥殺人案就扔給我們,他這是明擺着欺負我們啊!」崔光啟氣惱的一腳將椅子踢到一邊,嘴裏恨恨的說道。
「處長,別理他們,這個案子我們也別接,我們自己找走私案的線索去,大家各干各的!」裴泰看着崔光啟,也是頗為不滿地說道。
誰不知道抓走私才是油水最豐厚的,兩個處長都想着伸手,可是聞浩憑藉着主官的身份,佔盡了上風。
「這些個黨務調查處的傢伙,以前就和我們是死對頭,現在投到日本人這裏,他們還想斗,真是他麼的死性不改!」崔光啟氣的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地罵道。
一旁的鄧元凱卻是開口說道:「現在我們和聞浩硬頂只怕是吃虧在眼前,聽說他和情報隊長秋田彰仁的關係很好,還有那位聯絡官竹下慎也,他們都是舊交,如果硬頂着,聞浩在日本人那裏攪風搞雨,吃虧的還是我們,說到底,我們在日本人那裏說不上話!」
崔光啟也是知道這一點的,日本那裏他一點關係也沒有,先天上就差了聞浩一籌,只好悶聲說道:「人在屋檐下,誰能不低頭,我們來日方長,老鄧,你馬上帶人去看一看,做一做樣子就好,這些青幫裏面的狗屁倒灶的事情,我們也不要參和!」
就在昨天晚上,城北市區發生槍擊案,兩伙人發生了火拼,雙方都動用了軍火槍支,最後警察署和偵緝處趕到之後,雙方丟下了幾具屍體和部分貨物,其它人都逃離了現場。
這件案子原本是交給警察署處理的,可是現場丟失的貨物,卻是鴉片和藥品,屬於管制類的違禁物品,再加上對方火力強勁,就知道這不是一般的人物,後來再一看屍體,很快就被認出是本地的青幫弟子。
本來警察署的警察就不願意碰這類的槍擊案,上海市里人口幾百萬,幫派林立,魚龍混雜,治安狀況很差,每天發生的案件多不勝數,警察署也就管一些小偷小摸的治安,碰上火力兇猛的強匪就馬上慫了,何況這個案子還牽扯出來了青幫。
在上海,青幫的勢力遍佈每一個角落,就是警察署內部也有不少青幫弟子,於是警察署把這件案子上交給了偵緝處,聞浩二話不說,就把案子扔給了崔光啟,搞的崔光啟火大,隨口派鄧元凱去應付差事。
「是!」鄧元凱點頭答應道,然後轉身離開了辦公室,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給手下的行動隊員打電話,召集人手去現場轉轉。
就在他離開辦公室,來到走廊里的時候,斜對面的一間辦公室的門突然打開,駱興朝手裏拿着一份文件,也從辦公室里走了出來。
「老鄧,這氣色不錯啊!這是要去哪裏?」駱興朝笑着地問道。
鄧元凱搖了搖頭,苦笑着說道:「還氣色不錯?處長剛給了一個苦差事,去警察署看死屍,你說氣色還能好嗎?」
駱興朝詫異地說道:「怎麼查案子,警察署不管嗎?」
鄧元凱混不在意地說道:「我估計是青幫內訌,現在青幫開始在上海市區圈地盤,重新劃分勢力,這種事情多了,處長也懶得管,我去應付一下差事就回來,不說了,興朝,我先走了!」
「好勒!路上小心!」駱興朝看着鄧元凱的背影喊道,鄧元凱沒有回頭,只是揮了揮手,便快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