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石井之介自從提議並制定了誘捕計劃之後,卻出現了福岡倉庫爆炸的這件大事,導致日本人在市區里進行徹底的大搜查,逼的情報站特工們都紛紛撤離了市區,讓這項計劃無疾而終。
可是石井之介卻不肯放棄,這兩個月來,仍然堅持要求執行這項計劃,秋田彰仁看到他立功心切,自然也想着能夠有所收穫,於是就同意了他的行動。
所以這段時間,石井之介還是帶着手下的特工們在市區里設伏,守株待兔,指望能夠找到中國特工的蹤跡。
當然這樣的工作,石井之介是不會找到竹下慎也的頭上來的,畢竟兩個人只要起爭執,秋田彰仁都很不高興,認為石井之介在故意針對自己的學生,最後也會將石井之介訓斥了事,這樣每一次石井之介都討不到便宜,所以乾脆從那以後,就不再找竹下慎也的麻煩了。
竹下慎也看着今天晚飯也沒有着落,也就懶得再逗留,打了一聲招呼便轉身離去。
下班的時候,竹下慎也快步離開了機關大樓,他順着大路朝自己的住所走去,經過一個路口的時候,眼睛不經意地掃過街角的一處,頓時眼神一緊,馬上轉身向另一條街道走去。
半個小時之後,在一家小酒館的包廂里,竹下慎也,也就是代號孤峰的情報員何思明,和他的上線寧志恆見了面。
「怎麼離開了這麼久,我這段時間一直在等待你的通知,直到剛才看見了你留下的信號,這才趕了過來。」何思明不禁開口抱怨道,他和寧志恆失去了兩個月的聯繫,不由得嚇得心驚肉跳,這麼長時間都是謹小慎微,不敢露出半點破綻,今天看到寧志恆,這才把心放了來。
寧志恆輕笑了一聲,說道:「你離開上海之後,我的人把福岡倉庫炸了,結果日本人在市區里大肆搜查,就連我的助手也差點被捕,我只好回去避了避風頭,當時你不在上海,我也無法通知你,直到現在才回來!」
何思明當然知道福岡倉庫的事情影響甚大,這件事情的餘波,直接導致了三位日本軍官丟了性命,被牽連者眾多,均被受到處分,寧志恆躲回租界裏也是無奈之舉。
「長話短說吧,把上一次離開上海的行動任務,詳細給我說一下!」寧志恆說道。
何思明點了點頭,這一次見面最重要的就是這件事,他仔細回憶了片刻,低聲說道:「我們的任務,是去往南京接收了六名中國戰俘,這六個人已經投降,並交代了自己的身份,都是中國政府裏面,重要部門的人員,我的老師秋田彰仁負責把這六個人送到武漢,安插內線,並為他們佈置單獨的情報渠道。」
這一番話讓寧志恆的心頭一震,日本人竟然又在中國政府內部安插了釘子,這個情報可是太重要了。
自從他在南京城對日本間諜進行了最後一次清剿之後,日本特高課潛伏在南京的殘餘力量已經所剩無多,幾乎都陷於蟄伏之中,沒有想到日本人又有了這一次的大動作,一下子就佈置了六個間諜。
「這六個人都是誰?」寧志恆追問道。
「這我不知道,我的老師很小心,只有他們的上線才可以接觸他們,這六個人都是分別關押,相互之間也不知道對方是誰。」何思明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說道。
秋田彰仁是經驗豐富的老特工,做事情也是滴水不漏,在細節上的並沒有出現漏洞。
「上線?他們有各自的上線?」
「對,就是和我們同去的幾名精通中文的日本特工,他們沒有跟着我們回來,都被安排在了武漢,作為內線的聯繫人潛伏了下來,情報渠道都是獨立的,相互之間不產生聯繫!而且我們最後只安插了五個內線,最後一個因為他的被捕已經泄密,我們只好把他帶了回來!」
「這個人是誰?」
「聞浩,四十二歲,原中央黨務調查處,南京調查室的情報組長,這個人的級別很高,一來上海就出賣了手下的一支潛伏小組,一共十一位成員全部被捕,最後有五名成員殉國,其它六個人都投敵,現在和聞浩都在特高課里做事。」
聞浩?中央黨務調查處?寧志恆總覺得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裏聽說過,他凝神仔細回想,這個人一定有印象,自己和中央黨務調查處只打過幾次交道。
突然,寧志恆想了起來,當初自己清除了地下黨的叛徒張培,孤身救下了地下黨的重要人物吳泉江,結果把西城警察局局長杜謙牽扯了進來,後來杜謙求到了自己的門上,自己強行為他出頭,將監視杜謙的黨務調查處行動人員扣押,迫使黨務調查處退出了此次調查。
當時和自己在電話里交涉的人,就是中央黨務調查處,南京調查室的情報組長聞浩,短暫的通話給他留下的印象,是對面這個人城府極深,是個老於世故的官場老手,可沒有想到,這個人竟然在南京被捕,並成為了叛徒。
寧志恆不由得暗自吃驚,在南京調查室工作,並擔任要職,聞浩的級別可是不低,他的叛變將會對中央黨務調查處造成極大的損失,與之相關的所有機密情報和人員,都將被日本人所掌握。
好在據何思明介紹,他的被捕,武漢方面是知情的,時間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了,應該採取了一定的防範措施,但就目前來說,還是造成了一個情報潛伏小組的損失。
「聞浩的事情先放一放,等我請示完總部之後,再做定奪,你先說一說,那五名潛伏叛徒的情況。」寧志恆說道,畢竟這是中央黨務調查處的叛徒,他們也是有自己的鋤奸行動隊,這些事情應該自有安排,自己手頭上的事情還很多,暫時先顧不上了。
何思明接着說道:「五名叛徒我都沒有見到,不過他的上線,就是跟我一起前往南京的那幾個特工,這些人之前我都認識,只是相互之間不太了解。」
寧志恆皺着眉頭問道:「你能記住他們的長相嗎?」
「長相,這當然能記住,我們在一起待的時間不短,容貌還是記得的,只是他們的潛伏隱藏身份我都不知道,具體都是老師安排的,他也知道我經驗不足,並沒有給我交代什麼任務,整個行動我也就是跑了跑腿。」
「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寧志恆略微有些失望,看來秋田彰仁做事非常的仔細,即使是何思明,也沒有讓他參與其中。
何思明回想了一下,接着說道:「還有一件事,就在我們臨回來的時候,老師讓我送了一筆經費給其中一位聯絡員,這個情報員叫宮原良平,二十九歲,當時約定的地點,是在武漢戶部大街的聯豐酒店大廳里,我直接把五萬法幣放在一個公文包里交給他。」
武漢戶部大街的聯豐酒店!寧志恆認真記了下來,然後又問道:「還記得他當時穿的什麼衣服?有什麼具體表現嗎?」
「他身穿西裝,屬於那種比較正式,像是公司職員的打扮,而且行色匆匆,我們根本沒有來得及說話,他拿了經費就離開了。」何思明顯然有所準備,對於這些情況,他都是非常留心的,寧志恆在行動之前,就刻意對他交代,要多看少動,仔細觀察並把情況記下來,向寧志恆匯報。
寧志恆仔細思考了片刻,慢慢地開口說道:「選擇這個地方,又行色匆匆,這說明這個人的住所或者是他的工作地點就在附近,他是抽出時間出來與你接頭的。
身穿西服,應該是公司職員或者是政府部門的工作人員,不過還是公司職員的可能性大一些,政府人員也有穿西裝的,但更多的是穿中山裝,而且秋田彰仁很難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在政府部門裏安插職位,那麼初步判斷,這個宮原良平的掩飾身份,應該是在聯豐酒店附近的公司里任職,根據時間和他的容貌來調查,找出這個人並不困難!」
何思明卻是為難地說道:「站長,你是打算着手對這五個內線進行調查和抓捕嗎?」
寧志恆看了何思明一眼,淡淡地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這五個內線現在的任務就是潛伏,短時期內不會有任何情報活動,如果現在就對他們進行調查和抓捕,很明顯,對方就會知道,他們的暴露,是在特高課這方面出現了問題,而作為具體的執行者,那我的老師秋田彰仁將首當其衝,同時我的身份也將再難掩飾下去,暴露幾乎是肯定的!」何思明為難地說道。
對於這一點,他這段時間以來一直是顧慮重重,儘管他帶回了這樣重要的情報,但是如果寧志恆真的根據他所提供的線索和情報,將這五個內線抓了出來,那麼也將自己的存在,暴露在了敵人的眼皮底下,這樣做是極其危險的。
寧志恆滿意的點了點頭,何思明能夠考慮到這一點,這說明他的頭腦是很清楚的,思慮周到權衡利弊,何思明已經初步具備了一名優秀的特工所應該具備的素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