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的傷已經被包紮好了,三道傷痕像是爆開的血管一樣不斷湧出鮮紅的血液。昏睡了一晚,一早起來的星則淵發現自己的傷勢已經好多了,只是手臂還有些發軟,昨晚握着劍鞘捶打黑豹的他像是一個瘋子。
而他現在紅着眼睛坐在劍館走廊的樣子,也很糟糕。
世界所有的不公平,都是因為當事者能力的不足嗎?
星則淵在想,要是自己昨晚有像一郎那樣的力量,或許那隻黑豹根本不敢靠近他們。但是他沒有,禾乃自己傷的要重,這還是在一郎及時趕到的情況下。不敢想像,要是他再晚到一會兒會怎樣。
平時提起的野獸襲擊人的事件很少,沒想到會碰到他們頭。
「小星,還在想事情啊?」
一郎坐在他身邊,從小照顧星則淵的一郎喜歡這麼叫他。
「一郎叔叔!」
「不用起來了,坐吧!」
一郎拍了拍他的肩膀,絲毫沒有因為禾乃受傷而責怪星則淵,但是星則淵總感覺對不起一直照顧自己的一郎叔叔。有時候,一個人長大不需要時間的積累,只需要幾個瞬間的覺悟,擅長沉思的星則淵具備那樣的潛質。
「一郎叔叔,禾乃怎麼樣了?」
「放心吧!」
一郎將滿是肥肉的胖腿伸展了一下。
「昨晚經過緊急處理後沒什麼事情了,今天我找人把『玉手神醫』請來了,正在裏面給禾乃敷藥呢!」
玉手神醫?這個名字有些熟悉,星則淵記得這是王者傭兵團的巫醫師。
王者傭兵團的人據說都可以召喚兩顆星神,雖然星則淵還懷有對北辰·曦和的芥蒂,但是現在有高級的巫醫師來醫治禾乃,自然是好事。
「一郎叔叔,對不起!」
星則淵垂着頭,眯着眼睛的一郎卻淡淡的笑了笑,讓人看不出他心在想什麼。星則淵覺得,一郎叔叔是那種有故事,但是從不給別人說的神秘人。
「不用說對不起,誰都不知道三階的黑豹為什麼會在那裏出現。」
「禾乃的臉受傷了,她是個女孩,是我沒有能力保護他。」
一郎的手剛勁有力,但從不輕易彰顯自己的力量,他是那種內斂的人。
「小星,那和你沒關係,禾乃不會因為這點事情沮喪!她受傷了,你也受傷了,你只是因為自己的心所以過不去。要是禾乃是個男孩的話,你或許會覺得我們應該一起變強,而不是心生歉意對不對?」
星則淵不可否認的點了點頭,要是其他女孩,或許他的心情還不會這麼沉重,但是他喜歡禾乃,誰會讓喜歡的人遭受災難呢?
「不要多想了,七號禾乃要走了,這些天她會養好傷的。」
「不能把時間延後嗎?」
「你覺得禾乃會同意把時間延後嗎?」
星則淵沉默了,是的!禾乃驕傲的不像話,她一定不會因為自己的事而耽誤去藍盾武學院的時間。
垂下頭,星則淵猶如一隻追捕不到食物的小公獅。
「不要再自責了,我和你美晶阿姨都不會怪你,還有慧雪子也一樣。你總得相信玉手神醫的醫術,他可是神醫,怎麼可能醫治不好幾道傷疤?」
一郎這樣安慰星則淵,在他心目,星則淵還只是個孩子,有着悲慘過去的孩子,更不應該過早承受這些沉重的事情。他現在才十六歲!
「玉手神醫的醫術那麼高超嗎?」
「當然!所謂術業有專攻,每個『師』,都是對一個職業的莫大肯定,一個巫醫師在團隊等於醫師和廚師。你覺得有着傭兵界之王的王者傭兵團的巫醫師會弱嗎?」
一郎相信有着「玉手神醫」這個稱號的巫醫師皇尚可以治好禾乃臉的傷。
「王者傭兵團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們喬木城呢?」
王者傭兵團作為政府四大首腦之一北辰·曦和的隊伍,在新世界聖塔拉姆州地有一塊很大的領地,但是他們怎麼會來他們卡蘭羅拉州喬木城呢?除了新世界的四大區域,西域界有二十三個州,東域界分十八個國。
「要是從新世界過來,他們也應該停在東域界的無啟國和齊國啊,或者是靠海的燕國!」
從新世界到西域界或者東域界,必須穿過新世界之西,東域界之東的元殃界。那裏海浪洶湧,四處都是不穩定的洋流。元殃的「殃」,是倒霉的意思。但是在南端,在靠近南極的大海有一條航線,也是唯一一條聯通新世界和東西兩域界的航線。
不管怎麼說,王者傭兵團都不應該來他們卡蘭羅拉州。
「因為這次,王者傭兵團開啟了新航線,他們是從元初界來的,從我們的西部前來,距離大海最近的是我們最南端的卡蘭羅拉州和群星州,據說卡蘭羅拉州是王者傭兵團副團長的故鄉,應該是因為這一點,他們才會來我們這吧!」
星則淵點了點頭,這個理由還算合理。
「一郎,快過來!」
美晶很好聽的細膩聲音有些焦急,偏胖的一郎跑起來會抖動自己的肥肉,星則淵跟了過去。房間裏只站着身穿一身淡粉色和服的身材高挑的美晶和玉手神醫皇尚,以及他的助手小諾。
「花昔先生!」
皇尚搶先行禮,一郎則對皇尚垂首示好。
「令愛已無大礙,只是現在有一個決定需要你們自己來做。」
皇尚是東域界人,嘴銜着一根有三毫米寬的圓柱形楨楠木,說起來話來老氣橫秋的。
「先生請講。」
「令愛因為傷勢消毒及時,還敷着大和國的好藥膏,現在我又給她換了最柔和的由自然精粹融合的膏脂。七日後,她的傷口脫疤後便不會留下痕跡,但是她外眼皮有一道一厘米的傷痕,要是我塗藥的話,對她的視力或許會有影響。」
本來不想進來的星則淵為了看清禾乃眼睛的傷痕,還是走了進去,走到禾乃身邊時,他可以看到那道一厘米傷疤。一公分的豎着的傷疤像是野獸的豎瞳。撕開的皮膚有些瘮人,不知為什麼,星則淵覺得禾乃眼皮的那個傷疤,讓她變得更冷艷了。
「其他的疤痕若是可以全部消失,這道疤留着吧!算是給她一個動力變強!」
一郎沒有猶豫。一道小小的傷疤不算什麼,要是眼睛出問題了不好了。
「好的!那我先離開了,我會按時來給她換藥,三日後我可以開出接下來幾天的膏脂。」
「先生,不知一郎該用什麼回報你?普通的世界貨幣,或許入不了你的眼。」
走出房間,慧雪子和星則淵代替美晶照顧禾乃,一郎和美晶走了出去,送皇尚和小諾。
輕輕關畫着櫻花的推拉門,星則淵可以依稀聽到一郎他們的對話。
「不用了,花昔家來自遙遠的東域界,我也來自那裏,在西域界見到東域界的故鄉人可不簡單,回報算了!」
「那在下謝過先生了。」
一郎肯定不會真的什麼都不送,溫柔體貼的天美·美晶所看重的男人,儘管有些胖,但絕對是人人。他可不會因為皇尚說不要真的什麼都不送,起碼心意要到!
「不用多謝,告辭!」
「恭送先生!」
已來十年的他們早已習慣西域界的各種問候和習俗,但是現在遇到東域界的正常人,他們還是說起了以前慣說的話。
「你準備用什麼送給他們?」
「用我收藏的好刀。」
「淅雨還是朝陽?」
「朝陽吧!淅雨是要留給禾乃的,看來我得再次掄起鐵錘,給慧雪子造出一把劍。」
嘆了一口氣,他是消停不了咯!
「慧雪子可不會像禾乃那樣,等等吧,看她怎麼選擇。」
「好!」
「還有,把你的屠城黑金交給我,我要收起來,說了不能用不能用,你還用!」
「都用了這麼多年了,離開它不想握別的刀。」
「咳咳!」
攤開手,美晶故作冷峻。
「好好!老婆大人,我一會給你拿過來。」
「這還差不多!」
天美·美晶是富人家的大小姐,她的親人都死在了大和國的叛亂,和一郎一起來到這裏,是一個正確的決定。甘願放下大將軍官銜,保護家人的一郎,值得美晶依賴一生!
「哥哥,你不用傷心,姐姐會沒事的,剛才那個小姐姐對我說了,姐姐很快會沒事的!」
「慧雪子,帶哥哥去吃些東西,我在這裏好。」
脫去木屐,美晶正坐在木榻旁。
「去吧!」
天美·美晶對星則淵笑了笑。牽起慧雪子的小手,打着繃帶的左邊肩膀還有些疼。
吃過飯後,星則淵給一郎和美晶說了一聲,便回家了。
看來,自己所等待的,的確是力量!
也許星則淵自己都不會想到,他以為自己找到了正確的答案,但其實,這只是別人計劃好的事情。
他早已成為別人棋盤最先動的一顆棋,還有很多棋子都在北辰·曦和的手指尖轉動,只是沒有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