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朵拉又來送飯了。
撲騰着翅膀晃晃悠悠地飛進了宅邸。
兩個天使遠遠地看着她。
很快,她飛進了瓊斯的房間,「砰」的一聲化出了人形。
一片漆黑。
「咦?瓊斯大人不在嗎?」
她拿出火摺子點亮了燭台,然後端着燭台轉過身來。
「呀!」朵拉連忙捂住了嘴。因為她看到瓊斯縮在牆角瑟瑟發抖。
「瓊斯大人!您怎麼啦?」
瑟瑟發抖,面色慘白。額……話說吸血鬼的臉色還能更白?總之,瑟瑟發抖,面色慘白,滿頭大汗。那表情扭曲得,就像要死了一樣。
「快……把血給我。」瓊斯微微顫抖着伸出了雙手。
朵拉連忙把裝着血的水壺拿了出來,緊接着,她就看到瓊斯好像癮君子一樣衝到她面前,搶奪了水壺,拔開蓋子就「咕嚕咕嚕」地喝了起來。
喝完抹了一把嘴,回過頭來問朵拉:「又是酒味。算了,不管了,還……還有嗎?」
朵拉從未見瓊斯呼吸這麼急促過,只能連忙點了點頭:「我現在去弄!」
……
兩個小時後。
「這個太甜了,不只喝過酒,還有糖尿病……算了,不管了,快點!再去找!」
「好!」
兩個天使默默地看着朵拉又飛走了。
……
又兩個小時。
瓊斯終於緩過勁來了,靠着牆壁坐着,目光呆滯地望着天花板。
「瓊斯大人,您怎麼啦?」朵拉小心翼翼地問。
「傻子。」瓊斯有氣無力地吐出了兩個字。
「又有傻子?瓊斯大人不是說傻子不是天天有嗎?」
「但我發現傻子天天有時間!他今天陪孩子玩了一天的騎士遊戲。你敢相信?他還給孩子做旗幟,訂盔甲,十五個孩子!十五個!要組成騎士團!這什麼鬼!現在的騎士都墮落到這種地步了嗎?他拉着我,讓我穿着盔甲在太陽底下曬了一天,還說明天要帶我去教堂禱告!我的天哪!一個禱告的血族,你能想像嗎?我長這麼大就沒進過教堂!」
「噗嗤。」
瓊斯猛地抬起頭,朵拉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你剛剛乾什麼了?」
「朵拉什麼都沒幹。」
「你笑了?」
「不,朵拉沒有!」
「你居然笑了!這麼悲慘的事情你居然笑了?你有沒有同情心啊你!」一瞬間,瓊斯哭了出來。憋了一天的眼淚,憋不住了:「實在太過分了!你怎麼可以這樣!我曬了一天,你居然還笑我!」
「瓊斯大人乖,別哭。」
「別碰我!」
「乖~」
「別摸我的頭!」
「瓊斯大人抱抱,別傷心了。」
「滾——!」
好不容易地,瓊斯才緩過氣來。
「瓊斯大人,真的不用讓國王陛下出兵嗎?」朵拉小聲問道。
瓊斯哽咽着,咬牙切齒地說道:「不用,坐不穩的公爵之位有什麼用?你放心,為了血族的復興大業,我一定會忍耐的。今天曆經的風雨,都是上天給予的恩賜,是為了讓我更加茁壯成長!沒有什麼能阻止我成為血族君王!沒有!」
……
第二天一早,格雷果然早早地就來敲瓊斯的門了。
「兒子!我們出發去做禮拜了!」
貝希爾家族在城堡里就有自己的私人教堂,恢弘而氣派,雖然平時也沒什麼人來就是了。似乎這個時代的人,信仰大多都是停留在嘴巴上而已。當然,除了格雷,如果格雷能被稱之為「人」的話。
與之前的牧師不同,這一位牧師,對格雷的到來簡直樂開了花。
「話說回來,我昨天放假一天,就一天,你就多了一整個騎士團?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是的,就在格雷的身後,不只坐着瓊斯和雪萊,還坐着一整幫的頑童,哦,還有骨馬也在,他們正虔誠地禱告着。牧師都笑開花了。這幫滿世界搗亂的頑童,居然能安分守己地坐在教堂里,甚至連非人生物都來了!簡直是神跡呀!
「也許在未來我要開啟一段冒險旅程,為此,我需要英勇的夥伴。」格雷認真地說道。
「可他們還是孩子。」
「每一個大人都曾經是孩子,有一天他們會長大的。」
「那得多久?」
「一小會。」
好吧,十年?二十年?這對巫妖來說確實就是一小會。黑貓已經懶得說了。
「牧師先生牧師先生!我有個問題想請教您!」有小孩子發問。
「說。」
「牧師先生,你能施展聖術嗎?」
「額……應該能吧。事實上,每一位信徒都能夠施展聖術,那是聖靈賦予權利。只要你足夠虔誠,那麼就可以施展。」
「可是為什麼我從沒見過有人施展?」
「因為聖靈的光輝已經照耀了每一片土地,這個世界上的邪惡,已經少之又少了。只有在對抗邪惡的時候,聖靈才會賦予人使用聖術的權利。」
「那什麼時候才是對抗邪惡的時候?」
「這個就說不清了,必須用心去感受。」牧師神秘兮兮地說。
「我沒有心怎麼辦?」格雷問黑貓。
「不要問我,我怎麼知道。或許你可以用泥巴捏一個,反正差不多。」黑貓面無表情地答道:「而且你本身也會聖術,不是嗎?」
至於瓊斯……
本以為今天會好一點的,然而,現實是今天比昨天還糟!
好消息是今天星期天,他們到教堂做禮拜,不需要再穿着盔甲頂着太陽了。
壞消息是教會為了顯示自己的光明屬性,教堂里設置了大幅的落地窗玻璃,採光好到跟在室外也沒啥區別了。另外,還有那一座座的雕塑,特別是掛在正中笑得很猥瑣的那個!
那感覺就好像在說:「孩子,我已經看透你了,你是血族對吧?沒事,一起來信仰聖靈,感受愛的溫暖吧!」
這個世界真是瘋狂,連神明看上去都那麼猥瑣。
格雷和黑貓嘰嘰喳喳地說着,按理來說,雖然血族只能算半個亡靈,沒辦法聽懂黑貓的話,但貓叫肯定是聽得到的。畢竟雪萊都能聽到了不是?
然而,瓊斯狀態實在是不能再糟了,他渾身發冷,冒冷汗,連半點力氣都沒有。以至於完全沒有心思管貓叫的問題。
他都已經要崩潰了。
哦不,也許是已經崩潰了。
走的時候,牧師把格雷拉到一旁小聲說:「格雷男爵,對於您,我的敬佩僅次於對聖靈。我以為您只是一位英勇的騎士,沒想到你還是虔誠的騎士。像你這麼虔誠的騎士,應該受到教廷的認可。」
「你是說,你要幫我申請十字銀邊?」一想到自己的徽章上可以增添新的圖案,格雷都激動了。他正發愁自己的徽章太簡單了呢。
「是的,大概是這個意思。不過,我希望您可以多過來教堂走動,噹噹義工。您知道的,現在虔誠的人太少了,我們人手緊缺,特別需要您的幫助。就像今天這樣,帶着一幫孩子,為聖靈灑下信仰的種子。」
「我明白了,以後我每天都來!」
「不不不,也不用每天。每個星期就可以了。」牧師微笑着說。
格雷十分激動,瓊斯卻想死。
……
又是夜晚,兩位天使遠遠地看着朵拉提着三個水壺搖搖欲墜地飛向宅邸。
「我跟你說,他是真的傻,腦子有問題!他居然給我準備了一個星期的日程你知道嗎?星期天上教堂做禮拜,星期一學騎馬,星期二練劍,星期三出門做好事,星期四研讀騎士小說。我覺得他是真的想當我爹!」
瓊斯重重地把已經喝完的水壺摔在地上,義憤填膺地說道:「還有那個女的,也有病!她居然說她想體驗帶女孩的感受,要我星期五學做家務,星期六學跳舞!關鍵是……要穿女裝!天哪!他居然要我穿女裝?星期天到星期四穿盔甲曬太陽,星期五到星期六穿女裝做家務……現在的人類已經墮落到這種地步了嗎?居然也沒人來管管他們!」
說到最後,瓊斯哭出了聲。
他委屈,心酸,疲倦,痛苦,羞恥,身體嚴重不適,還有生命危險。
朵拉在一旁眨巴着眼睛,靜靜地聽着。
「不能再等了,我會讓他們折磨死的……你!你讓國王那個死老頭動作快點!我等不下去了!」
「可是,瓊斯大人不是說要準備妥當才行動嗎?坐不穩的公爵之位拿來也沒用。」
「現在情況有變了,每天!你懂嗎?他要每天折磨我!如果我死了!公爵之位還有什麼意義!」
「好吧……」朵拉無奈點了點頭。
……
次日一早,依琳收到了獅王都的急信。國王拜爾德六世行動了!他向他所有的臣屬發出了信函,要求他們以最快的速度統領自己的部隊趕赴獅王都集結。是的,所有。
「時間不多了,準備決戰吧!格魯格魯家的軍隊一定會在國王之前趕到的!」
「謝謝格魯格魯叔叔!」
……
星夜。
兩位天使遠遠地看着朵拉艱難地提着五個水壺飛進了宅邸。中途還掉了一個,匆匆忙忙地撿了起來。
瓊斯哭得都要喘不過氣了。
「嗚嗚嗚……太過分了!他說學騎馬,結果根本沒有馬!要我騎着『人馬』跟一幫孩子一起『騎馬打仗』。還要輪流當馬!你知道那個太陽有多曬嗎?我都這樣了,他居然還不放過我!還是人嗎?你讓他再快點!」
「可是,他已經發出命令了,要等其他部隊集結。」
「集結什麼?集結來給我收屍嗎?我說的是立即!沒聽懂嗎?」
「好吧……」朵拉無奈說道。
……
很快,依琳又收到了獅王都的急信。國王拜爾德六世帶着自己的直屬部隊,直接就出發了。給貴族們的命令也變成了直接到前線,也就是直接到貝希爾公國邊境集結。
依琳和格魯格魯伯爵都懵了。
「他這是想幹什麼?」
……
「快點!他究竟要什麼時候才能到!」
「國王說保險的路線需要半個月。」
「那不保險的呢?那不保險的呢?他就沒想過不保險的路線嗎?」
「要走不保險的路線嗎?」
……
「國王決定帶着部隊在雨季穿越沼澤地?」依琳驚得合不攏嘴。
……
「我快要不行了……真的。你讓那個死老頭等着給我收屍吧?」
「朵拉……朵拉讓他再快點!」
……
「國王的部隊連輜重都丟了?」依琳都驚呆了。
……
「我為什麼要親自過來,為什麼?」瓊斯躺在朵拉的懷裏,木然地流下了悔恨交加的淚水:「就讓我死吧,這是上天對我的懲罰。」
朵拉都嚇壞了。
……
星夜,就在白城的北面,遙遠的沼澤地里,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正苦苦掙扎着,帶着狼狽不堪的軍隊一心向南。
「還要快?怎麼快?」他呆呆地望着急得像熱鍋上螞蟻的朵拉,開始懷疑自己會不會在獲得永生之前,就先給折騰死了。
考慮了好一會,他才咬牙道:「好!」
……
「國王晝夜不停強行軍……他是瘋了嗎?」握着密信,依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格魯格魯伯爵喃喃自語道:「一天一個命令,我覺得,有什麼人在逼他。會是誰呢?難道這件事根本不是我們想像的那麼簡單?還有幕後黑手?」
是的,真的有,但是即使狡詐如格魯格魯伯爵,也一定不會想到那個「幕後黑手」正忍受着後媽般的母愛,穿着女裝,就在距離他們不到一百米的院子裏洗衣服呢。
委屈、弱小、無助的身影和堆積如山的衣服。一邊洗還一邊擦眼淚,嘴裏還一邊罵着:「你們給我等着!給我等着!總有一天,我要你們好看!」
瓊斯。德拉庫拉,一個擁有高貴姓氏的未成年吸血鬼,嗯,這可能是史上最悲催的大oss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