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向克里瑪莎 楔子

    據說，凱爾特斯大陸，其實是處在一個飄蕩在混沌邊緣的位面中。要來到凱爾特斯，需要經過一處環形的時空亂流，足夠毀滅任何不夠強大的存在。

    據說，一個惡魔從地獄出發，即使一刻不停地趕路，要抵達凱爾特斯，也至少需要一百年的時間。

    據說，凱爾特斯與天堂的距離，比與地獄的距離更加遙遠。

    為什麼都是據說？

    因為誰也沒親眼見過。

    這個世界的生靈，除了巨龍和巫妖，還沒有任何存在能破開虛空，實現位面穿越。而這兩個物種對其他生靈都不怎麼友好，基本上處於無法溝通的狀態。所有關於位面的說法，其實全部來自於天使和惡魔的口述。或者更準確的說法應該是，來自於精靈族神木圖書館中對於天使與惡魔口述的記載。

    在精靈的記載之中，最遠古的記憶，始於第一紀。

    在那個年代，精靈還在樹林裏啃樹皮，矮人還在雪山上當獵人，人類還在草原上拿着石頭長矛哇哇叫，整個世界都找不出一處像樣的文明。

    神魔來了，天使與惡魔同時出現在這個世界——在神木圖書館中，將天使與惡魔的到來稱為「降臨事件」。

    沒人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因為天使和惡魔都沒對其他種族說起過。也許是新仇，也許是舊怨，總之，他們開戰了。

    然而，天使與惡魔，其實都不適合戰爭。

    他們，都屬於永生物種。也就是說，在肉體沒有被毀滅的情況下，他們可以永遠存在下去。而永生物種一般都有個致命的問題——繁衍。

    天使與惡魔繁衍的速度都相當地慢。如果說後來的人類，在食物充足的情況下，只需要二三十年就可以讓自己的人口增加一倍的話，同樣的效果，矮人需要兩到三百年，精靈需要一千到兩千年。天使與惡魔，則需要上萬年。

    產生一個新的惡魔，新的天使，需要萬年的光陰，而殺死一個天使或者一個惡魔，只需要一瞬間。這直接導致的結果，是讓天使與惡魔都深刻地體會到什麼叫：「破壞永遠比創造更容易」。

    漫長的征途，無法指望的人口增長速度，即使烈度不大，但依舊造成大量損失的戰爭……

    在彼此持續了一千多年的戰爭之後，雙方的實力都受到了極大的壓縮，人口只剩下不到原來的十分之一。在這種情況下，更多的土地，更多的財富，哪怕佔據整個位面，其實對他們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就連各自推崇的信仰也岌岌可危。

    第一紀元，始於第一紀元元年，以神魔宣戰為標誌。結束於第一紀元1031年，以神魔雙方簽訂協議，休戰為標誌。共計1031年。

    緊接着的，是第二紀。

    第二紀元年，第一次神魔大戰結束了，然而，天堂與地獄，彼此的敵意卻沒有消除，甚至比原來有增無減。無論是天使還是惡魔都明白，休戰是不得已的舉措而已。新的戰爭遲早會到來。

    既然自身不適合戰爭，那麼，就選擇一種適合戰爭的物種代勞。

    凱爾特斯大陸有無數的智慧生物可供他們選擇，甚至，他們還有能力創造新的物種。

    於是，天使與惡魔不約而同地開始在這片土地上物色適合成為自己代理人，能夠幫助自己承受戰爭消耗的物種。

    天使選擇了魔法親和力與自己相似的泰坦、精靈。

    惡魔則自行製造了蟲族、哥布林、地精，在發現都沒辦法勝任之後，又選擇了矮人、獸人、魚人。

    至於人類，這種壽命太短，力量又薄弱的生物，壓根就沒被列入名單。

    緊接着，則是一段相對和平的時期。天使與惡魔各自扶植自己選擇的物種，授予他們文明與知識。

    時間就這麼一天天地過。

    第二紀5203年，在第一次神魔戰爭結束5203年之後，以精靈與矮人的衝突為標誌，第二次神魔戰爭開始了。

    雙方都在戰爭初期就投入了所有力量，試圖在短期內消滅對方。然而，一如他們一開始意料的那樣，誰也做不到。最終還是拖入了消耗戰。只不過，這一次的消耗戰相比之前，對天使和惡魔來說都不那麼致命了。事實上，天使和惡魔已經很少出現在正面戰場上，在一線打仗的，都是他們的代理人。

    隨着戰爭的擴大，越來越多本不屬於計劃之內的物種被拖入了戰爭。膠着的戰況，一直持續到第二紀的5982年。這一年，一支新的隊伍加入了惡魔一方——人類。

    詭異的是，與其他物種因為被選擇，被創造，或者被看中而加入戰爭不同，人類，是主動加入戰爭的。這個物種在天使與惡魔開始授予他們選中的族群知識與文化的時候，便已經在一旁偷偷學習，並發展出了屬於自己的文明。

    由於壽命短，繁衍快，他們的擴張速度，比被選中的族群更快。現在，他們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強大了，主動提出加入戰爭，為的是更直接地，獲得惡魔一族的知識與文明。

    很顯然，這種充滿欲望，有足夠野心的物種更對惡魔們的胃口。惡魔們給予了人類遠超其他族群的幫助，而人類也不辜負他們的期望，在正面戰場上，他們擊敗了作為天使一方主力的泰坦與精靈。

    在接下來的三千年裏，人類繼續蓬勃發展，越戰越勇。而由於人類的加入，天使一方則被迫採取收縮戰略。這使得人類成為了「代理人」的表率，成為了所有族群學習的對象。惡魔給予人類的支持越來越多，人類的文明與思想進入了急速擴張期，開始流向同陣營的矮人、獸人、魚人，甚至流向了敵對陣營的泰坦與精靈。當然，天使稱之為感染，因為事實上他們並沒有因為學習人類文明而變得跟人類一樣強大。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在人類的幫助下，惡魔終將戰勝天使，佔據整個位面。雖然所需的時間，可能非常地漫長。然而，第二紀9215年，發生了一件徹底改變局勢的大事——作為惡魔麾下主力的六個北方人類領主叛變了，他們投向了天使一方。

    在精靈的史書上，這件事被稱為「光明的轉折」。以「光明的轉折」為節點，第二紀於9215年結束。

    第三紀開始了。

    對於人類背叛惡魔的原因，幾乎沒有任何史料記載。精靈族曾經想盡辦法希望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可惜，在任何一族的史料中，都沒有記載，包括人類自己的史料。

    這場劇變引起了天使與惡魔的重視。不過，他們重視的點並不在於人類為何背叛。事實上，背叛的理由在他們看來，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類這個物種——沒有契約精神。

    這又要說回各族的成長史了。

    天使與惡魔，生而強大，所以，無論是推崇秩序與正義的天使，還是崇尚淘汰法則的惡魔，他們天生就有着強烈的契約精神。對於已經訂立的契約，無論對己方如何不利，他們都會完成。甚至在他們從來就沒想過沒有契約精神，這個世界將會怎麼樣。

    作為天使與惡魔的附屬種族，精靈、泰坦、矮人、獸人、魚人，這些種族雖說不如天使與惡魔強大，但是他們從被選中，被賦予文明之日起，便已經在天使與惡魔的保護之下，因此，也自然而然傳承了天使與惡魔的契約精神。

    唯獨人類，這個詭異的物種。因為沒有被選中，所以，即使在通過偷學的方式擁有了初步的文明之後，他們依然是弱小的，依然是不受保護的，依然渴望力量，對除了力量之外的一切都不感興趣。於是，他們天然發展出了唯利是圖的文化。在這一點上，他們甚至比惡魔更加邪惡。可以說，這也是叛變的根源。

    更糟糕的是，由於惡魔的幫助，人類的壯大，這種沒有契約精神的文化，被潛移默化地散播到了其他各族。在那之後，各族開始了一種跟之前截然不同的處世方針——跟人類一樣唯利是圖。

    他們不再將天使或惡魔的命令看得比所有都重要，他們只關注自身族群。為誰而戰，變成了他們的籌碼。如果惡魔出的價格高，他們願意為惡魔而戰。如果天使出更高的價，他們又可以瞬間投向敵對陣營。

    各族徹底違背契約精神的舉動，漸漸讓天使與惡魔都感覺到他們陷入了一場無休止的內耗當中。騙子、叛徒等等的新詞因人類的存在而誕生，卻又不僅限於人類。就連天使與惡魔自身的成員都逐漸感染了這種陋習。

    「悄無聲息的污染，這比戰場上揮舞利劍的敵人更加可怕。」

    從第二紀結束，第三紀開始，到第三紀3172年，整整3172年的時間裏，整個大陸上的叛亂此起彼伏，天使與惡魔在這當中疲於奔命，甚至荒廢了正面戰場。而在這個過程中，作為他們的代理人，享受他們恩澤的各族卻變得比之前更加壯大，更加不受控制。人類帝國甚至憑藉在雙方中間遊走的優勢，獲得了巨大的利益，逐漸成長為遠勝於其他附庸種族，能與天使跟惡魔叫板的存在。

    誰能想到呢？到頭來，作為代理人的人類壯大了，身為宗主的神魔卻不斷衰弱。

    終於，面對這個結果，第三紀3172年，天使與惡魔選擇了再次休戰，跨越兩個紀元的第二次神魔戰爭終於結束。在平靜之中，這個世界迎來了第四紀。

    第二次神魔戰爭結束之後，天使與惡魔不約而同地撤走了他們賦予人類，乃至其他所有各族的幫助。這令人類的魔法文明在一夜之間倒退了數千年。

    為什麼人類會衰退得這麼厲害？這又要說回當初神魔都不選擇人類的原因了。

    戰爭的根本，是掌握單純的力量與魔法這兩大核心。

    在單純的力量這一方面，人類與已知的任何文明種族相比，都是極其脆弱的。

    而在魔法方面，這種差距更是大到無法形容的地步。

    魔法，需要知識與魔力。知識需要時間學習，魔力需要時間凝聚。而人類這個物種，最缺的就是時間。平均只有五十年的壽命註定了他們在魔法上幾乎不可能有所成就。唯一的辦法，是尋找一個願意為他們提供魔力供給的源泉——例如惡魔，或者天使。

    當惡魔與天使這兩種高等級的魔法生物都不願意再為人類以及任何其他文明生物提供魔力的時候，人類的魔法文明，自然而然的只能消亡。甚至其他種族的魔法文明，也因此有了不同程度的退步。

    當然，雖說文明退步，但神魔戰爭結束，大陸重歸和平，不得不說，也是一件好事。只不過這件好事持續的時間僅僅五百年罷了。對於人類來說或許很長，但對於整個大陸的歷史來說，卻幾乎短到可以忽略不計。

    第四紀513年，第二次神魔戰爭結束五百多年之後，隨着新的神王與魔神的誕生，新的戰爭也開始了。

    這一次，天使與惡魔都不願意再陷入正面戰爭鐵與血的泥潭裏，在不違反停戰協議的框架下，他們採取了新的對抗方式——信仰。

    天使在人類當中尋找代理人，建立教廷，給予信仰足夠堅定的人有限的魔力，通過他們，建立新的價值觀，進而逐步控制人類。

    惡魔則用權勢與財富誘惑，通過魔法契約鎖定靈魂，簽訂所謂的「鼬鼠契約」，最終培養出自己忠實的奴僕。

    一場新的，不同於以往的，漫長的戰爭開始了。

    ……

    從精靈歷第四紀513年，人類歷聖曆元年開始，在神魔沒有直接干預大陸事宜的情況下，身為大陸上頭一號熊孩子，人類又幹過許多許多事情。

    包括「月色之爭」，包括「南征精靈族」和「精靈之森慘敗」，包括「北伐矮人族」和「矮人山谷慘敗」，包括「十二王之亂」，包括「奇襲龍巢」和「龍族震怒血洗北方城市」，包括「遠征亡靈族」和「被亡靈族打得找不着北」，包括「偷襲泰坦族」和「十六個國王一口氣被宰了十五個」……

    總之，許多許多。失去了魔法文明之後的人類，依舊是整個大陸上最能作的種族。雖然每次都以慘敗收尾，但他們總能很快恢復元氣，厚着臉皮和其他各族搞好關係，然後再干出點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來。詭異的是，他們的版圖還不斷擴大。

    終於，時間到了精靈歷第四紀11266年，也就是人類聖歷10753年。一個至少對人類來說平淡無奇的夜晚，我們的故事，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