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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去年六月被送進莊子,到兩個多月前與顧安城私奔,再到現在的再次回京,時間雖不足一年,但蔣華裳所知的消息卻顯然已經嚴重滯後,因此看到景玥與雲蘿同乘馬車,便覺得十分驚異。樂筆趣 www.lebiqu.com
這滿城的貴女都眼巴巴看着,卻誰曾有幸登上過景小王爺的馬車?
蔣華裳的心神不穩,剛才又被雲蘿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當真是沒有分出心神去關注坐在外面車轅上的人。
如今因為她的言語不當被景玥當場發難,蔣華裳不禁有些狼狽,驚異過後便是不可抑制的怨憤,對雲蘿的怨憤。
她已經這般可憐了,為何還能對她說出這樣冷血無情的話?衛淺的一邊是鎮南侯府,一邊是衡陽長公主府,收留她幾日也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難道是因為她當日與顧安庭退婚嗎?
是了,顧安庭與衛小侯爺感情甚篤,衛淺身為衛小侯爺的親妹妹,自是向着顧安庭的。
雲蘿看着她眉眼間透出的怨氣,生氣倒是不至於,但面上的神色卻是可見的淡了,說道:「若非看在蔣家的面兒上,我們本不想多管閒事,任你躺在街上對我們也沒有半分影響。順道送你回沐國公府可以,但若是把你收留回自己家中……蔣小姐也是幼承庭訓,知書達理的高門貴女,請不要再提這種無禮的要求。」
蔣華裳的臉色頓時刷白,明明雲蘿目光澄然,語氣也不輕不重,但「幼承庭訓、知書達理」這八個字卻仿佛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打了她的臉上,打得她目光渙散,倚在車壁上的身子也搖搖欲墜。
「我與二郎兩情相悅,無論家世身份還是才學性情皆無不相配,為何所有人都要阻攔我們在一起?」她喃喃輕語,卻不知是想要說服別人還是說服她自己。
雲蘿自己沒有遇到過這種可以拋棄一切的愛情,所以不能輕易評判這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只是問了句,「那你為何又回來了?」
是啊,為何又回來了?明明已經拋棄了一切雙宿雙飛。
蔣華裳身側的手驀然緊縮,緩緩的垂下了眼眸再不言語。
雲蘿見狀也不再說話,在前面駕車的無痕卻又問道:「蔣小姐,是送你回沐國公府,還是在哪兒下車?往前再轉過兩條街就到沐國公府了。」
蔣華裳的氣息瞬間粗喘了幾分,卻低着頭死死的咬着嘴唇沒有說話。
無痕於是也好像明白了,徑直驅車前往沐國公府,沒有再多問一句。
景玥背靠着門框,忽然意味不明的輕笑了一聲,笑聲悅耳,卻帶着濃濃的諷刺之意。
雲蘿看到對面蔣華裳的臉色又白了一層,不禁眼角一抽,又見車門摺疊在外,便將上方捲起的門帘子放了下來,與車外的世界暫時隔絕。
聽到身後的動靜,景玥側頭盯着輕晃的門帘子,心情很不美麗。
為了與阿蘿有獨處的機會,他今日出門特意棄馬坐車,卻為何要突發善心撿了蔣華裳?
不對,應該是蔣華裳為何好死不死的剛好倒在了他的馬車前?
無痕忽然看到了他家王爺的額角略微紅腫,不由問道:「爺,您這額頭怎麼了?」
景玥從車帘子上收回視線,涼涼的看了他一眼。
嗯,親衛統領也該換人了。
認真算起來,這是雲蘿第三次來沐國公府,前兩次都是來參加老夫人舉辦的賞菊眼,這第三次卻是在送蔣家私奔的五小姐回府。
蔣華裳雖在姐妹中排行第五,但她是國公夫人親生的女兒,身份地位僅次於早幾年前就出嫁的嫡長姐,也因此,她的私奔對家族名聲,尤其是家中姐妹的影響特別大。
首先就是三房嫡長女蔣四小姐被退婚,正在議親的六小姐也沒了後續,去年出閣的二小姐和三小姐雖不至於被休或和離,但據說在婆家的日子不太好過,就連已在夫家執掌中饋的大小姐都被婆母收了掌家權。
家中姑娘做出了那樣有辱門風之事,受影響的還不僅僅是姐妹,連郎君們出門都跟着抬不起頭。
年長的那幾位好歹有了足夠的承受力,年僅十三,原本今年考個秀才十拿九穩的蔣家四郎受家裏的氣氛和外面同窗的奚落影響,竟連四月的府試都沒有通過,又羞又惱之下當天夜間就發起了高熱,把他親娘二夫人心焦得差點當着婆母的面和長嫂打起來。
在這樣的前提下,當雲蘿看到從沐國公府內氣勢洶洶的衝出一群人時,就一點都不覺得驚訝和意外了。
蔣老夫人被左右兩個兒媳婦攙扶着走到了面前,欠身說道:「有勞王爺和郡主特意走這一趟,請到屋內稍坐。」
景玥拱手回禮,「有事在身不便久留,只是恰好在街上遇見蔣五小姐昏倒在地,如今人就在馬車上,老夫人看是先把馬車趕進府內,還是在這兒讓大力婆子把五小姐抬進去?」
老夫人看了眼那被門帘子遮得嚴嚴實實的馬車,真想就這麼把人扯下來,都有臉做出那樣不顧體統的事了,還要什麼顏面?
但她就算不顧這個孫女的顏面,還得顧及其他孫女和整個蔣家的顏面。
於是長嘆一聲,脊背也越發的佝僂了,對牽着馬的無痕說道:「還要勞煩這位小哥把馬車趕進府中。」
無痕欠身應是,沐國公府的門丁也將門檻拆卸了下來,以便馬車通行。
蔣大夫人的視線不由自主的跟着馬車轉動,再是惱恨蔣華裳行止不端,惡狠狠罵着就當從沒有生養過這個女兒,死在外頭都不會去管她,卻終究是親生的骨肉,哪裏做得到當真不關心?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又轉頭來再次邀請道:「這恐怕還得費些工夫,王爺和郡主不妨到府里喝杯茶?」
「不了。」雲蘿拒絕道,「天色不早,老夫人家中也還有的忙,我就不進去打擾了。這兒離我家並不遠,我走幾步便到家了。」
「這如何能成?郡主何至於竟缺了這一點時間?」想說府上套個馬車送她,卻覺得套個馬車的時間恐怕蔣華裳那邊也該忙完了。
其實她主要還是想更詳細的問問他們遇到蔣華裳的情形。
景玥神色一動卻覺得這個主意甚好,便說道:「老夫人和幾位夫人都快回去吧,不必站在這兒作陪。馬車和人您先使喚着,若想問五小姐的事您也只管問無痕便是,他在外面趕車,比我們看得更清楚。本王先護送阿蘿回府。」
「這……」老夫人心下遲疑,然而看着眼前這兩個人,又好像明白了什麼,就說道,「既然如此,老身就不多留了,今日家裏亂糟糟的恐怕也不能好好接待你們,改日得空了老身再登門道謝。」
雲蘿和景玥便把無痕暫且留在了沐國公府,與蔣老夫人等告辭。
目送兩人離開,轉身之後,蔣老夫人便驀然沉下了臉色,「她還有臉回來!?」
二夫人和三夫人也都變了臉,只是顧及着婆母當面,暫時沒有說出難聽的話。
蔣家人是如何的鬧騰,跟已經離開的景玥和雲蘿並無干係。沐國公府和衡陽長公主府相距不遠,兩人走得並不快,但走過半程也只花了一刻多鐘的時間。
從傅府出來就已是申時,又在路上耽擱了那麼一下,時間便飛快的到了申末酉初,兩人揀着近道從小巷子裏穿過的時候,兩邊的人家裏紛紛傳出飯菜香味。
雲蘿不由摸了下肚子,餓了。
景玥時刻關注着她,見此便說道:「穿過這個巷子前面就有食肆,要不先吃了晚膳再回去?」
雲蘿雖然有些心動,但還是拒絕了,「很快就到家了,我娘和哥哥肯定在等我吃晚飯。」
「說不定以為傅夫人還未臨盆,你也仍在傅府呢。」
雲蘿側目看了他一眼,「不會,我雖然被師父匆匆拉出門,但娘她肯定有派人注意師父家的動靜。」所以她還不知道師娘已經生完孩子是不存在的。
景玥便摸了下耳垂,就是之前在馬車裏被雲蘿捏的那一隻,總覺得一直到現在都還在發燙,燒得他一顆心都不能平穩跳動。
他想問問阿蘿剛才為何忽然對他動手,卻又不敢問,過了最激動的那一個時刻,他就忍不住的有些膽怯了。
就當是阿蘿對他終於有了些不同吧,畢竟她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會對人動手動腳的小姑娘。
這麼一想,景小王爺就禁不住的心情大好,眉眼彎彎,面容柔和,整個人都仿佛在發着光。
雲蘿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怎麼有點傻?
出了小巷就是一條還算熱鬧的街道,街邊除了食肆酒肆還在忙碌,其他的如布莊當鋪等都已經要開始關門,街上行人皆都腳步匆匆,忙着回家。
走過街又穿過兩條小巷,雲蘿遠遠的就看到了長公主府門前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等候張望,看到她便快步迎了上來,「派了人去傅將軍府上接你,卻說你早已經離開,怎麼到現在才回來?」
還是走回來的!
衛小侯爺先瞪了景玥一眼,又插入到兩人之間成功的把他們隔開。
景玥自覺如今還爭不過他,便不與他做無謂的爭鬥,腳步一轉直接繞到了雲蘿的另一邊,並幫雲蘿回答道:「路上遇到點事,繞了個道,或許就與你家的馬車錯過了。」
衛漓眉頭一皺,什麼事讓你們連馬車都沒有了?
三人一起進了長公主府,衛漓雖然不怎麼歡迎這不請自來的客人,但也只是警告的看了他幾眼。
然後他也知道了他們過來的路上遇到了什麼事。
「蔣五娘回來了?」長公主得知此事後不由得挑眉,「風頭出了,名聲也壞了,兄弟姐妹、家族聲譽都被她壞得差不多了,千辛萬苦的跑出去終於能雙宿雙飛,怎麼才過了兩個多月就又跑回來?當這是過家家呢?」
衛漓也是皺着眉頭,問道:「有見到顧安城嗎?」
雲蘿搖頭,「並沒有,我們當時在馬車上,也沒看清,但無痕說她是從巷口突然衝出來的,或許被馬車驚了一下,當場暈倒在地。」
頓了下,又說:「我把她抱上馬車想要送她回家,她醒來後卻說不想回去,想讓我收留她。」
衛漓當即說了句,「荒唐!」
哪有私奔的人請別家姑娘收留的?且不說妹妹與她並不熟識,就算交情頗深,一旦把人收留回來,他妹妹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衛漓想到的事情長公主當然也能想到,頓時那臉色就不大好看了,「真是昏了頭,她以前可不是這樣不知所謂的人。」
雲蘿倒是沒有想到她自己身上,只是覺得她若把蔣華裳收留進來,自家勢必要與沐國公府起齟齬,說不定還要影響哥哥與顧安庭的友誼。為了一個只見過幾次面,沒有交情,內心裏還有些不喜歡的人給自己添這麼大的麻煩,她是不乾的。
「我讓她選,是送她回沐國公府,還是當街放下她,她雖然心裏有怨氣,但還是選擇了回沐國公府。」
長公主被氣樂了,「她還有怨氣?真該讓她躺在街上不去理會,救她一回倒還救出仇人來了!」
這也就是一句氣話,哪怕以後再遇到這種事,長公主肯定不能袖手旁觀,對蔣華裳置之不理。
不看蔣華裳的面,還得看沐國公的面呢。
但蔣華裳的表現仍是讓她很生氣,對蔣華裳的印象也是一跌再跌,「可惜了她家那幾個未出閣的小娘子,有這麼個姐妹在前頭,連說親的檔次都要往下跌一層了。」
視線隨意一掃,她忽然朝景玥湊過身去,蹙眉道:「你這頭上是怎麼回事?」
景玥本是安靜的聽他們說話,聞言便伸手摸了摸額角。
他自己看不見,但觸手感覺似乎確實有點腫起,還有些疼,「馬車驟停,不慎磕了一下。」
衛漓瞬間把目光落到雲蘿身上,關切問道:「妹妹可有磕碰?」
「沒有。」她當時抓住了窗戶,連多搖晃一下都沒有。
至於景玥,他肯定是走神了,白瞎了一身好武藝,竟連基本的警惕都沒有,當時若有人刺殺,大概也就是一招的事兒。
幸好景玥不知道雲蘿在想什麼,不然定是要叫屈的。
怎麼不想想究竟是誰讓他失了神呢?
長公主目光微閃,也不知想了些什麼,說道:「腦袋的事可馬虎不得,淺兒,你先給阿玥看一下。」
雲蘿隨意的瞥了眼,特淡定的說道:「沒事,抹點祛瘀的藥膏就好。」
「那你給阿玥配一些。」
雲蘿不覺得有什麼,當即痛快的答應了下來,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給景玥送藥了。
衛漓卻似乎察覺了什麼,不由看向母親,眉頭微皺。
蔡嬤嬤從外面走了進來,屈身道:「殿下,晚膳已經備好,是否現在就開席?」
「開吧。」
入夜,景玥告辭,雲蘿也回了自己的院子,衛漓卻沒有着急離開正院,讓下人們都退出門外後,他問長公主道:「母親可是看中了景玥?」
長公主沒有否認,卻也沒有承認,「先看着吧。」
見兒子的眉頭下意識皺起,長公主不由得一樂,又有些失落的嘆一口氣,「小娘子長大了總是要嫁人的,我們不能因為捨不得就一直把人留在家中,那是害了她。你妹妹如今也不算小了,明年及笄,轉眼就能出閣,只是……」
她的聲音可疑的停頓了下,然後才接着往下說:「那孩子的性子清冷卻直率,又有一身好本事,我們看着自是千好萬好,但對那些想要娶媳婦的人家來說,卻會覺得太彪悍了不好管教。就算想要娶個厲害媳婦,也會因為你妹妹太厲害了而擔心往後若是夫妻吵架、婆媳不睦,他們會在你妹妹面前毫無還手之力。」
衛漓神情不悅,「妹妹從不輕易與人動手!況且,他們娶個媳婦回去,難道就是為了管教,為了和和順順言聽計從嗎?」
「這倒不至於,其實許多人家更想要一個厲害些的媳婦,尤其是宗婦長媳。」長公主自己也更偏愛有能力有手段的兒媳婦,並正在朝着這個方向尋摸,「只是你妹妹並非甘願困於內宅之人,別看她現在把兩府的中饋處理得很好,平時也不怎麼愛出門,但若是當真讓她一輩子都與內宅事務為伴,她定是不願意的。」
衛漓點頭,「那就找個家境簡單,不會束縛她自由的人。」
長公主當即橫了他一眼,「本宮的女兒金尊玉貴,為何要降低要求去湊合那些平庸之人?要嫁,就得嫁那最優秀的!」
衛漓頓時嘴角一抽。
雖說滿城的世家貴族郎,但其實與雲蘿年紀相仿又品性良好,有才有貌且無婚配,還要家中簡單,婚後也不會過多管束她的,當真不多。
長公主卻覺得這樣的要求還遠遠不夠,想起了前些天的事,不由得一副肝兒疼的模樣,「淺兒她性子冷,難與人親近交心,我之前曾問過她想要嫁個什麼樣的夫婿,她竟然說最好是婚後也能互不干擾、相安無事、相敬如賓的,對方想納多少小妾她都沒意見,但她想要做什麼,對方也莫要來管她,這如何能成?」
衛漓還是第一次聽說此事,頓時被驚得連咳了兩聲,忽然有點同情景玥了是怎麼回事?
長公主真是要操碎了心,「你妹妹如今雖被傳出了彪悍的名聲,但到我跟前來探口風想要結親的其實也不少,只是總有這樣那樣的缺點,思來想去,都比不上阿玥。」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衛漓如今雖然看景玥哪兒都不順眼,但那只是因為妹妹被惦記了,並不是認為景玥有多差。
他身份尊貴又兵權在握,不及弱冠便已有軍功在身,如今雖閒在京城,偶爾往城外的戍衛營轉轉,但他存在的本身就是西北三十多萬將士的定心石,放眼整個大彧,哪個與他年齡相當的郎君能夠比得過他?
衛漓雖看他不順眼,也自以為不算差,卻從不敢否認他這個好友早已經把他遠遠的甩在了身後。
長公主撫着身側的軟枕,語氣輕幽的說道:「瑞王府中的事情定然不少,但他家與我們家一樣人口簡單,淺兒如今處理起兩府的事務都能遊刃有餘,進了瑞王府後肯定也難不倒她。老太妃是個明事理的,她自己本身也不是躲在內宅的人,不敢說她會把孫媳婦當親孫女一樣疼愛,但半個孫女總還是有的,皇后嘛,以後不好論,至少現在她確實很喜歡淺兒,其他人就不重要了。」
景玥如今在世的嫡親就只有這兩位了,其他的同宗旁系並不被長公主放在眼裏。
「先看看吧,左右你妹妹離及笄還有一年多呢。」她說道,「以前是不敢想,畢竟他那性子實在不是會憐惜人的,那麼多小娘子朝他前赴後繼,卻全被他給打了回去,我那時候總擔心他有特殊的癖好,每次看到你與他走近都心戚戚。」
衛漓瞬間不知該擺出個什麼表情,又覺得母親說得其實也沒有錯,景玥那混賬確實有特殊的癖好,他喜歡還沒長大的小姑娘!
小蘿只有八歲的時候,他就盯上了。
禽獸!
雲蘿不知道她的公主娘和兄長正在討論她的親事,她正在自己的小庫房裏查看她的收藏,想要挑出幾樣來送給新出生的小師妹。
月容跟在她身後,輕聲抱怨道:「郡主時常忘記奴婢們,一不留神就獨自出府了。您隨身不帶奴婢,就想要什麼都得自己動手,會讓別家的姑娘們笑話的。以後可得改一改才好,也讓奴婢們覺得自己不顯多餘。」
雲蘿正拿着一個赤金瓔珞圈仔細打量,聞言就隨口說道:「我習慣了,有些事自己動手也不費多少力,你們不必時刻跟隨我,只需把我交代下去的事做好,閒暇時可以自己去找些趣兒。」
月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郡主就是對我們太寬厚了,哪裏能不伺候主子自己跑去玩的?時常讓郡主獨自一人,連個給您撿帕子的丫鬟都沒有,就已經是我們失職了。」
雲蘿不置可否,也是發自內心的不想改變這個習慣。
放下瓔珞圈後又拿起了一對絞絲銀鐲,上鏤刻着喜鵲鬧春的花紋,垂掛的銀鈴渾圓可愛,聲音清脆。
新生的嬰兒手腕細小,這手鐲太大了,但若是套在腳上應該正好。
她便暫且將它放在一邊,繼續看下一個。
月容也被這些小巧可愛的玩意吸引了注意,不禁說道:「這些東西都小小的,即便樣式差不多,也好像特別可愛呢。」
雲蘿「嗯」了一聲,「小狗比大狗可愛,小貓比大貓可愛,人也是一樣的。」
「還有胖的也比瘦的可愛。」
雲蘿將目光從玲瓏綵球轉移到自己的手上,十指纖纖,瘦而不柴,一根根仿佛玉琢一般,怎麼看都比滿手肉窩窩的時候更可愛。
她親自挑選,把給小師妹的見面禮準備好,打算下次過去的時候親手送上。當然,除了給小師妹的禮,給師娘的補品也不能少,而且明天就可以先派人送過去。
一應準備妥當,時辰也不早了,她坐在床頭翻了幾頁醫書,然後吹燈睡下。
蔣華裳回到沐國公府後就仿佛再次消失了一般,沒有流傳出絲毫的流言蜚語,仿佛她仍私奔在外,不曾回到京城。
倒是在第三天的時候,沐國公府送來了兩箱禮,特意指明了是送給安寧郡主的,送禮的緣由卻說得含糊不清,顯然並不願提及蔣華裳的事情。
雲蘿收了禮,然後就把這事給拋之腦後,除了家裏人,她也沒有對別人提及絲毫。
京城裏喧鬧又平靜,除了端午那天皇上親自到西鏡湖邊主持龍舟大賽,喧騰得天上雲彩都比平時變換得快了些,之後便又很快恢復到了正常的平靜。
五月初十,大彧月報的第三期發行,開篇就是端午龍舟賽的描述,語句簡樸卻行文流暢,讀得人酣暢淋漓仿佛親眼所見,並且在文章的末尾出現了三期以來的第一個署名——雨林居士。
人們紛紛打聽這位雨林居士是何人,以前似乎從不曾聽說過。
好奇的人多了,報館這邊又沒有刻意隱瞞,外面的人很快就把雨林居士與劉霖對上了號,一時間他在京城的聲名大漲,但某些學子卻在茶樓酒肆中大聲的批判他所做的文章毫無文采可言,通篇白話,簡直是有辱讀書人的清名。
劉霖對此不置一詞,也根本就沒有將外面對他的議論放在心上,不管是讚頌的還是批判的。
他仿佛找到了人生目標一般,忽然對報館事業煥發了極大的熱情,連他的族兄弟劉雯都不禁詫異,明明一開始的時候是被他強拉着來的,其實內心裏還有那麼點不情願,怎麼發表了一篇文章之後就忽然展現出了這麼大的熱情?
雲蘿將此看在眼裏,卻沒有刻意的說什麼,只是一點點的開始把自己的想法跟劉霖透露。
這天,雲蘿正在翻閱賬冊,計算着按照這個趨勢,報館何時能夠回本。
一個一直虧本需要貼補銀子的報館是走不長久的。
敲門聲響了兩下,然後就聽見秦書媛秦大姑娘的聲音問道:「郡主,我能進來嗎?」
雲蘿應答了一聲,又在她進來後問道:「有事?」
秦書媛猶豫了下,說道:「我見郡主這些天似乎一直在把更多的事務交給霖公子,報館之後的進展也逐漸透露,難道您要脫手離開了嗎?」
雲蘿微訝,她表現得有這麼明顯嗎?
不由認真的打量着秦書媛,或許,是她觀察太細緻敏銳?
對於這個問題,雲蘿沒有要隱瞞的意思,於是就直言道:「不會完全脫手的,但在找到合適的管理者之後,我確實不會把全部的精力投注在這裏。」
秦書媛不禁蹙起了秀眉,「郡主開辦這個報館,難道只是個遊戲?」
這話就頗尖銳了,與秦大姑娘溫柔的氣質甚是不符。
雲蘿在心裏斟酌了下語言,說道:「此事在一開始就直接驚動了皇上,所以無論如何都不會是個遊戲,只是我還有其他的事要做,沒有那麼多時間來管理這些大小瑣事。」
秦書媛臉色稍緩,不解的問道:「郡主還想做什麼?」
「我想做的事情很多,但很多都不能做也做不了。其實我本不擅長報館之事,只是突然想到了,又覺得有可行之處,就把這件事給做了起來。」
秦書媛不由失笑,「郡主若是都說不擅長了,那還有誰擅長此道?」
「你就比我擅長,我不過是比你多了些想法而已。」
被誇了自然是高興的,哪怕秦書媛認為她說得並不對,「您說您不擅此道,那不知您擅長什麼?」
雲蘿愣了下,然後忍不住有些失神。
她擅長醫術,擅長近身搏殺,給她一把狙,她還能在千米之外一擊斃命。
可惜這些似乎都沒有了用武之地,她的身份註定了不能去當個大夫,而且這個世界醫術高明的大夫也有許多,她不敢說比他們厲害,頂多比他們多了些見識而已。至於近身搏殺,她身為郡主,禦敵搏殺根本就輪不到她,就算有刺客,身邊也有一大群人保護她。
秦書媛明顯的察覺到她在失神,不禁有些疑惑,她問了什麼奇怪的問題嗎?
「郡主?」
雲蘿瞬間回神,抬眸與她說道:「別的事都可以先放一邊,我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培育出更多產量的糧食種子,讓更多的人能夠吃飽穿暖。玉米土豆現在的產量似乎就已經很高,但我覺得還可以更高一些,除它們之外,還有水稻麥子小米粟,甚至瓜果蔬菜。但要做這些事,憑我自己的力量是遠遠不夠的,就算種子真培育出來了,遠處的人們若是不知道也將毫無意義,所以我需要一個能讓更多普通人聽到我聲音的宣傳途徑。」
她的表情淡淡的,聲音也淡淡的,秦書媛看着她,卻忽然覺得整個胸口都脹滿了,有什麼在激盪欲要噴涌而出。
「這就是您開辦這個報館的初衷嗎?」她輕聲問道,眼裏的光芒越來越亮。
雲蘿點頭,「對。但僅僅只是把報紙印刷出來是沒有用的,還得要讓人們喜歡,等到全大彧的百姓都競相購買的時候,哪怕印在最角落的一則告示都必然能引起他們的注意。」
秦書媛若有所思道:「除了糧食農作,郡主還想給天下百姓宣揚什麼?」
「各地的民生風俗、人間百態,朝廷的政令和律法,某地欺壓百姓的酷吏豪奴……」
不等雲蘿說完,秦書媛就倒抽了一口氣,頓時覺得腦袋在脖子上搖搖欲墜,又有點刺激。
不知何時,劉雯和劉霖也出現在了門口,見雲蘿看向他們,便一起走了進來。
「郡主大義,可惜在下還要科舉入仕,不能長居在此。」
劉雯如今已有舉人功名,原本去年就可以參加春闈考進士,但被他祖父壓了下去,讓他再等三年。
雲蘿自然不會阻攔他的前程,便說道:「無妨,你只要別把你媳婦約束在後宅就行。」
劉雯臉微紅,含着幾分羞意的看了眼秦書媛,說道:「我家並無此等規矩,我母親知曉書媛在此處事,甚是羨慕和歡喜。」
秦書媛也被鬧了個大紅臉,這話說的,好像她已經嫁給了他似的。
既然話已經說開,雲蘿索性就把更多的安排和想法都跟他們說了說,因此離開報館的時間都比往日晚了半個時辰。
與他們告別離開報館,雲蘿登上馬車時還在想着接下來要招集更多幾個人了。
馬車一路出了烏石巷,又穿過青雀街,到正元街上的時候,前面忽然起了一陣騷動。
坐在車轅上與車夫說話的蘭香「咦」了一聲,轉頭各種車帘子與雲蘿說道:「郡主,是顧世子呢。」
雲蘿掀開窗簾朝着格外喧鬧的方向看,果然一眼就看到了騎在馬背上的顧安庭,也不知那邊發生了什麼,一大群人正圍着指指點點。
去打探消息的侍衛很快就回來了,稟告道:「郡主,剛才顧世子在街上遇見了顧二公子,兩邊起了爭執,現在還對峙着呢。」
顧安城也回京城了?
隔得有些遠,雲蘿看不清顧安庭具體的表情,卻也能看出他的臉色明顯很難看,就對那侍衛說道:「去問一聲顧世子,是否需要幫忙。」
侍衛就又匆匆的奔了過去,擠進人群看不見,但很快,雲蘿就看顧安庭轉頭往這邊看了一眼,又低頭與人說了句什麼,然後侍衛就看到從人群里擠了出來。
「郡主,顧世子說不需要幫忙,郡主也莫要往那邊靠近,以免起衝突時驚着了您。」
雲蘿也就真的沒有過去,問道:「那邊是個什麼情況?」
侍衛合計了一下,說道:「顧世子孤身一人,顧二公子身邊倒是還有兩個漢子,渾身的肌肉虬結,手上拎着大刀,不知是顧二公子僱傭的鏢師護衛還是走江湖的。」
顧安庭武藝精湛,對上一心讀書只會點三腳貓招式的顧安城自是想怎麼摩擦就怎麼摩擦,就是不知道顧安城身邊那兩個帶刀壯漢的武藝如何。
雲蘿沒有靠近,卻也沒有就此離開,而是遠遠的關注着那邊的動靜。
因為人群聚集,她坐在馬車內只能看到高坐在馬背上的顧安庭,出了馬車站在車轅上才勉強看到顧安城的人頭。
兄弟兩顯然是在相爭,顧安庭高坐馬上,顧安城雖矮了許多但氣勢卻不弱,大概是身後的兩個壯漢給了他底氣。
那侍衛見雲蘿站在車轅上看,便蹬蹬蹬的跑了過去,聽了會兒後又蹬蹬蹬的跑回來,說道:「顧世子讓顧二公子跟他回去,顧二公子卻說還有事要忙,等事情做完了自會回去,不用顧世子操心。」
蘭香在旁邊說道:「顧世子和顧二公子可是一直不睦呢,也不知顧世子能不能把顧二公子帶回去,帶回去後又會怎麼處置他。」
羅橋看着那又轉身擠進人群里去聽消息的侍衛,說道:「怎麼處置都是輕的,杜六小姐和王二小姐都沒掰扯清楚呢,他又跑去跟蔣五小姐私奔了,養出這種兒子,廣平王爺上輩子怕是造了不少孽。」
蘭香「噗嗤」笑出聲來,又悄悄的說道:「私奔還不到三個月呢,他就跑回來,可見這私奔並沒有戲文里說的那樣好,只可惜蔣五小姐陪他一起壞了名聲,卻落個這樣的結果,不曉得以後要怎麼過。」
若是私奔到底,她雖不齒這兩人的品性,但也要讚嘆一聲他們對彼此的堅貞,結果才過了兩個多月就受不住外面的苦跑回來了,真是虎頭蛇尾平白的惹人笑話。
說話的這會兒工夫,那邊兩方終於打起來了,雲蘿清楚的看到,顧安城在顧安庭動手的一瞬間就飛快的躲到了兩個壯漢的身後,那兩壯漢更是拔出刀朝顧安庭沖了過去。
兩把寬背大刀與修長的劍撞在一起,伴隨着清脆錚鳴的還有零星火花,似乎只一招,靈巧的長劍就落入了下風。
圍觀的人群瞬間退散,卻又沒有退得太遠,似乎捨不得錯過精彩的打鬥好戲,倒是連自己的小命都不顧了。
雲蘿看着那碰撞在一起的刀劍,目光一凝,就想要跳下馬車過去。
才剛有動作,忽然看到景玥在人群的那邊,正策馬靠近。
他顯然也看到了她,遠遠的就朝她笑,反倒是把兩人之間正在打鬥的三個人給忽視了。
雲蘿便又在車轅上重新站好,遠觀着顧安庭一對二的打鬥。
眼角的餘光忽然看到有個身影退出了人群,悄悄的朝着最近的巷子口跑去。
雲蘿當即把目光轉到了他的身上,指着他說道:「別讓他跑了。」
羅橋才發現顧安城竟趁着那三人打鬥的時候溜了出來,頓時笑了一聲,然後帶着另兩個侍衛朝他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