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間咖啡館位於黃浦江邊,坐在室外可以盡情欣賞眼前的一池江水。
江風吹拂,花樹環繞。男的儒雅風流,女的冷酷艷美。兩人坐在一起,給人一種郎才女貌神仙眷侶的感覺。
在場的不少小姑娘已經舉起了手機,悄無聲息的拍下了一幅幅美好的畫面。
畫面很美好,但是氣氛卻很尷尬。
宮錦面無表情的看着施道諳,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怎麼了?」施道諳看着宮錦,有些心虛的問道:「為什麼要這麼看着我?」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宮錦冷着張臉,冷言冷語的問道。
施道諳就被她給「凍」傷了,頹敗的說道:「我們之間的「過節」算是解決了吧?我覺得你是一個很不錯的人,你也一定會覺得我並沒有你之前認知的那麼不堪......我沒什麼朋友,你也是。所以,我想着,我們能不能成為朋友?」
「這就是你想說的話?」宮錦問道。
「是的。」
「施道諳,沒想到你連一句真話都不敢說,你比我想像的還要更加不堪。」宮錦一臉鄙夷的說道。
施道諳是什麼人?
情場小王子,浪場大白龍。戰績彪炳,折花無數。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女人,如果有,那證明回答的人不了解施道諳。
雖然宮錦嘴上說的很「嫌棄」,但這不是在鼓勵自己要說出真話,勇於告白嗎?
施道諳眼睛瞬間發亮,恢復了百倍信心,高興的說道:「我是說,如果我對你發起攻勢,你會不會給我一個機會?」
「不會。」宮錦拒絕的乾脆利落,說道:「你不是我喜歡的那一款。」
「......」
施道諳有種胸口中槍的感覺。
林秋身體中槍的那一刻,應該也是這麼痛吧?
咖啡及時的送了過來,施道諳趕緊端起來喝了一口續命,這才鼓起勇氣出聲問道:「你喜歡的是哪一款?」
「至少......」宮錦想了想,說道:「不像你這樣。」
「我怎麼樣?」
「逢場作戲,玩弄情感。」宮錦說道。
「或許,那是之前沒有找到真正的感情歸屬呢?」施道諳出聲說道。
「渣男會對他的每一個「下一任」說這種話吧?以前不懂「感情」,遇到你才知道什麼叫做真愛......這樣對那些被分手的姑娘造成什麼樣的傷害?我不喜歡欠人,也不喜歡別人欠我。我不傷人,更不希望別人傷我。」
「......不試試......」
「那也不能和一個把感情當作兒戲的男人去嘗試。」宮錦說道:「我對男人的基本要求:潔身自好。」
「......」
這個基本要求一點兒也不基礎,施道諳是沒辦法做到的。
至少以前沒做到過。
「還是喝咖啡吧。」宮錦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說道:「施道諳,你這樣的男人不能帶進家裏.......但是坐在外面聊聊天還是不錯的。至少,你們懂得東西倒是挺多的。」
「那當然了。」施道諳恢復如常,笑着說道:「漫漫旅途中,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女人,你要學會對症下藥。成熟嫵媚的和她聊柏拉圖和佛家因果,清純文靜的和她聊戶外探險和極限運動,讀書多的和她聊異域奇聞夜場狂歡,知識少的和她聊國際局勢職場商戰......因為這都是她們可望而不可即的領域。」
「真是辛苦了。」
「不辛苦,樂在其中。」
「那你要和我聊什麼?」宮錦問道。
施道諳看着宮錦,一臉認真的說道:「按照我們倆現在的親密度......聊江來或者將來。」
「那還是聊江來吧。」
「好的。」
------
林秋的病情穩定,只需要時間癒合傷口。病房門口就有警方人員值守,安全方面不用擔心。
所以,江來和林初一又開始「營業」了。
成年人的艱難在於,無論你遇到多麼悲傷的事情,晚上痛哭之後,早上還要擦乾眼淚笑臉迎人的去工作,去戰鬥。
在林秋中槍之前,江來和林初一接收了一隻玉鐲的修復工作。在林秋中槍的這段日子裏,林初一整天守在病床旁邊,而江來一邊要來醫院照顧陪伴林初一,送飯煲湯,回去之後還要研究玉鐲的修複方法。
倒不是為了賺錢,這隻玉鐲並不能賺到多少錢。以江來和林初一的身家,就是休息個三年五載的什麼都不做,也照樣不會有任何的經濟壓力。
關鍵是為了遵守承諾,接下玉鐲的時候是以「一月為期」,顧客連委託書都沒有簽署,就讓自己把那隻對他們而言極其貴重的玉鐲給帶回去了。
江來那麼勤奮努力,只是為了不失信於人。
於他而言,信譽比賺錢更加重要。
當然,有了信譽才能夠賺到更多的錢。
江來和林初一再次來到那套巨大的江景房時,王浩和他的妻子已經等候多時了。
王浩上前和江來握手,說道:「江大師,鐲子修好了吧?自從接到了初一的電話,我太太就開始坐立難安,不停的在我面前走來走去的,晃得我眼睛都花了......她太看重那隻鐲子了。」
「怎麼和大師說話呢?」妻子拍了王浩的胳膊一記,說道:「江大師出手,自然是能夠把那隻鐲子修好的。我走來走去的不是擔心江大師修不好,而是這段時間沒有看到這隻鐲子,總覺得身上缺少點兒什麼........實在是太想它能夠回到我身邊了。」
「你現在倒是比我更信任江大師了。」王浩笑着說道。
「那當然了。」妻子一臉笑意的看着江來,說道:「江大師雖然人很年輕,但卻是有真本事的人。這樣的人我一向都很敬佩。」
「我確實值得你們的敬佩。」江來說道:「其它的修復師.......像我這樣的年紀,沒有我這麼好的手藝。有我這麼好的手藝的......」
「都老得提不起修復刀了?」王浩笑呵呵的接話。
「不是。」江來搖頭,說道:「我剛才粗略的想了一下,沒有人有我這麼好的手藝。」
「......」
王浩就知道自己不應該胡亂接話。上次的接觸,他們夫妻倆受到的打擊還不夠嗎?
王浩的妻子廖女士邀請江來和林初一就坐,再一次為他們準備好了茶水。廖女士殷勤的為江來倒了一杯茶水,說道:「江來,你試試這杯茶味道如何?」
江來抿了一口,細細品嘗,說道:「吉影紅茶,而且是今年的新茶。」
「就知道你嘴巴刁。」廖女士高興的說道:「這就是上一回你推薦的紅茶,我請人幫忙買了兩斤嘗嘗。價格比我之前請你喝的斯里蘭卡黃金毫尖便宜了很多,但是味道卻一點兒也不弱......簡直是意外之喜。」
「外國人哪裏懂什麼茶?」江來出聲說道:「皮毛功夫都沒學到。」
「是的。是的。」廖女士連連附和,說道:「以後我們就喝中國茶了。來,初一,你也試試......你男朋友力薦的茶,一定不會差的。」
「謝謝。」林初一接過茶杯,出聲道謝。
江來趁熱把一杯茶水喝完,然後放下茶杯,從修復箱裏面取出一個盒子,把盒子緩緩的推到了廖女士的面前,說道:「打開看看。」
「好的。」廖女士滿臉激動,看着面前的盒子,不確定的看向身邊的丈夫,說道:「真的修復好了嗎?」
王浩大笑,說道:「你看看,這些女人......剛才我小小的質疑了一下,惹來她一頓訓斥。現在反而輪到她自己不相信了?」
「不是我不相信。」廖女士一臉歉意的看向江來,說道:「實在是......實在是當時我們把鐲子交付到江大師手裏的時候,鐲子損壞的太嚴重了。當時我已經絕望了,覺得沒有人能夠把它修好,但是我丈夫說他可以找人來試試.......然後,他就給初一打了電話。」
「反正已經摔成那個樣子了,修不好你們也沒有什麼損失。」江來出聲說道:「打開看看吧。」
林初一暗暗捏了一下江來的腰肉,提醒他說話「委婉」一下,你要把人給戳死不成?
「廖姐姐,我確定,這隻鐲子已經修復成功了。」林初一笑語盈盈,出聲說道:「如果沒有修復成功的話,江來是不會同意帶它出來見人的。你看看他驕傲的模樣就知道了......只是不知道修復結果是不是符合你們的心意。」
「符合符合。」廖女士這才小心翼翼的打開了盒蓋。
盒子正中間,擺放着一隻完好無損的玉鐲。
廖女士看着看着,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
「當年我媽媽把它戴在我手上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這麼多年了,還是一模一樣,和那個時候一模一樣......」
王浩伸手摟着妻子的肩膀,安慰說道:「沒事的,沒事的,把眼淚擦一擦,別讓人家小年輕笑話咱們.......你拿起來看看能不能戴上去?修復工藝是不是你喜歡的?」
廖女士抽出紙巾擦拭眼淚,不好意思的的對江來和林初一說道:「實在是對不起,讓你們笑話了。就是突然間想起當年結婚時的一些事情........我能把它拿起來嗎?」
「當然可以。」江來說道:「你甚至還能夠和以前一樣,每天都戴着它。」
「不行不行。」廖女士緊張的說道:「要是不小心再摔壞了可怎麼辦?」
「摔壞了我再幫你修。」江來自信滿滿的說道。
廖女士從盒子裏取出玉鐲,她的動作很輕靈,也很小心,好像自己稍微用力,就把這玉鐲給掰成好幾段似的。
她仔細端詳着眼前的玉鐲,卻發現找不到任何的裂口,整個鐲子完好無損,就像是從來都不曾斷裂過一般......
廖女士很是吃驚,把手裏的鐲子遞給了身邊的丈夫。
王浩接過鐲子轉了幾圈,不確定的問道:「這是咱們之前那隻鐲子吧?」
「是的。」廖女士點了點頭,說道:「鐲子裏面的花紋水頭一模一樣.......就是找不到裂口了。神奇不神奇?」
王浩點了點頭,看着江來問道:「江大師,早就知道你的修復技藝神乎其技,但我還是很好奇,你是怎麼做到的?當時這隻鐲子已經斷成了好幾段......說實話,打電話邀請你們過來時,我自己心裏都有些不好意思。把這樣的困難丟給你們,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了。但是這效果結果,簡直是神跡啊。」
江來接過廖女士殷勤遞過來的茶水,抿了一口之後,這才出聲說道:「因為玉鐲碎的太厲害,斷成了好幾截,所以我先用「斷口粘合」法,將它重塑成為一個整體。」
斷口粘合就是在玉器斷裂後,用膠再重新粘合上,處理手法細膩的話,也不容易被人看出破綻。這種粘合方法的大致操作過程是:先將裂面仔細清掃乾淨,再用高效粘合劑均勻地塗於其上,然後細心地對準原來的部位,用力粘合,擠出裂口的粘合劑,再用丙酮擦除,粘合劑凝固的過程中,最好用膠帶固定,或以重物壓住,以免錯位。
說起來容易,但是做起來極其艱難。稍有不慎,就會導致缺口錯位或者再次斷裂.....輕了不行,重了更不行。
「但是,就算粘合成功,上面也有多道裂縫,外觀不美,更沒辦法隨身佩戴。所以,我又用了我們江家的「錦上添花」來進行打磨,使其看起來外觀光滑,完整,沒有裂縫,更不會有任何瑕疵。植物膠水粘合,鐲子有可能還會斷裂,還要對整隻鐲子進行加固。不知道你們感受到了沒有,這整隻鑼子的重量其實是稍微重了一些......」
「沒有。」王浩搖頭。「我沒感受到。」
「我也沒感受到。」廖女士出聲說道。
「我將它浸泡在我自己調製的藥水裏面一個星期,結合了玉石的性質進行融合,就像是腐爛的傷口長出新皮一樣,使它們能夠結合成為一個整體.......然後再用純淨水浸泡2個小時左右,然後用棉布擦去表面污垢,之後再放入溫水中浸泡,切忌不可以用熱水,自然冷卻後,用手觸摸翡翠玉手鐲,會發現翡翠的表皮順滑清爽,宛若新生。這也是為何廖女士會覺得它和你媽媽剛剛為你戴上手腕時的感覺一樣......」
說起來很容易,幾句話就能夠完成的工作。
可是,就是這樣一件事情,江來足足用了一個月的時間。
觀察器型和衡量損壞情況,制定修復計劃,修復工作開始、清潔和保養......
一處不能亂,一絲不能錯。
亂了,錯了,這鐲子就不是眼前這隻鐲子了。
「都不知道怎麼感謝你們才好。」廖女士把鐲子戴在手腕上面,輕輕的撫摸着,一臉感激的說道。
「給錢。」江來說道。「這是生意,我做了我應該做的工作,你們支付相應的報酬。如此而已。」
「......」
從王家出來,林初一系好安全帶,看着坐在旁邊的江來,笑着說道:「你就這麼怕別人欠你人情啊?」
「他找我們談生意,我們就和他談生意。當他和我們談感情的時候,我們就再和他談感情。」江來出聲說道:「我最怕的就是你和他談生意的時候,他和你談感情。你和他談感情的時候,他又和你談生意。生意是生意,感情是感情。兩者最好不要攪合在一起,免得後患無窮。」
林初一輕輕嘆息,說道:「你才是真正的明白人。」
林初一發動車子,問道:「我們現在去哪裏?」
「剛才說話太多,嘴巴有些累了。」江來出聲說道:「去辦公室休息一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