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丟人不要緊,天西和毛毛還小,你好歹也是當爹的。
給孩子做個好榜樣吧。」
楚天南一想到小時候的事兒,心裏就一陣陣抽痛。
爹不靠譜,常年出去鬼混。
村里人家都叫他楚天南二流子,哪怕他再優秀,做的再好,就因為有個不靠譜的爹,就被人叫做「小二流子」。
沒有人知道一個孩子那時候會有多無奈。
「你差點兒留下案底你知不知道?
天東正要考高中,天西和毛毛還小。
你自己留了案底不要緊,難道你要讓孩子們跟着你一起丟人嗎?
你知不知道,你要是有了案底。
將來他們讀書都要審核不過的?」
楚天南滿身的戾氣。
林曉花絲毫不懷疑,眼前的人要不是親爹。
楚天南早就大拳頭上去了。
楚雲彪似乎被楚天南的態度震撼到了。
畢竟這麼多年,再缺德的事兒他也幹過。
可這個兒子臉色雖然不好看,卻從來沒有這種態度過。
「爹,怎麼住院了。」
林曉花主動擠到了兩人中間,不然怕這倆真打起來。
聽楚天南那意思,明顯是這個老公公又做了什麼丟人的事兒。
林曉花嘆氣。
就知道老公公不是個安分的。
果然還是那麼尿性。
這麼老大歲數讓人打到進醫院,也是沒誰了。
推了楚天南一把,林曉花站在病床邊。
「天南我渴了,你去給我倒杯水。」
這倆父子再待在一起,她真怕出事兒。
說實話,到了現在,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
可看自家男人氣的眼珠子都紅了,就知道他此時正在忍受極大的怒火。
伸手握住楚天南粗糙的大手。
因為常年訓練,楚天南的手很粗糙乾燥。
可此時,這隻大手裏滿是滑膩的冷汗。
林曉花嚇了一跳。
這老頭到底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兒啊,把自家這個向來穩重的男人給氣成這個鬼樣子。
瞥了一眼似乎也有些嚇到的老爺子,林曉花一臉詢問。
楚雲彪就張了張嘴。
「我什麼也沒幹。」
硬氣的開口,楚雲彪就迎上了楚天南通紅的眸子。
「你再說一遍?」
幾乎是咬牙切齒的,楚天南壓低了聲音道:
「你隔壁就住着兩個中毒不醒的人,你有本事現在就說,這件事兒跟你無關?」
差點兒鬧出人命,這老頭是怎麼做到這麼鎮定的?
「中毒?」
林曉花這次是真驚訝了。
門口的鐵蛋點了點頭,出去了。
「我那也不是故意的,我不也是讓人給騙了嗎。」
楚雲彪小聲的嘟囔,顯然也知道這次的事情不小。
「你那是活該,我告訴你多少次了,別攤便宜。
咱們是啥家庭,我是缺了你錢了,還是天北沒有孝敬你?
你用得着這麼糟蹋我們的名聲嗎?
你是恨我們吧?
我們怎麼就攤上了你這樣的爹……」
楚天南渾身顫抖,簡直就口不擇言了。
林曉花嚇了一跳。
父子倆,鬧成這樣,也太不像話了。
「天南,你冷靜一下!」
林曉花推了他一把。
「爹你先歇着,我跟天南出去。」
林曉花不由分說,硬推着楚天南就出了病房。
楚天南站在窗邊,整個人像是壓抑的火山,隨時準備爆發。
林曉花鎖上空病房的門,走了過去。
從身後抱住楚天南的腰,她也不說話,就那麼靠着他。
安安靜靜的。
楚天南察覺到身後人的依賴,躁動的情緒漸漸地就安撫下來。
抬手握住腰上的手,楚天南重重的嘆了口氣。
「從小到大,我都特別羨慕別的玩伴兒。
人家的父親縱然不能給他們多麼富裕的生活。
可總是能夠支撐起一個家的。
從我有記憶開始,就是我娘帶着我在爺爺、奶奶那邊哭訴。
爹又出去了,爹又跑了,爹又……」
楚天南苦笑一聲,轉身回抱住媳婦。
「你說我們也不指望他能大富大貴,就想讓他安安分分的,怎麼就這麼難呢?」
做兒女的,他也想孝順父母。
可是父親做的那些事兒。
楚天南突然鬆開她轉身。
在林曉花看不到的角度,楚天南淚流滿面。
突然覺得好累啊!
陽光透過大片透明的玻璃灑下柔和的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窗台上有一盆一帆風順,白色的花骨朵玉石一般迎着朝陽,似乎下一刻就要展顏綻放。
那磅礴的生命力,讓人不禁動容。
可那個男人站在那兒,卻像是無法感受到這勃勃生機,整個人被一種叫做悲傷的情緒所籠罩。
那一刻,林曉花感受到了楚天南身上那種濃濃的無力感。
許是幼年時期,楚雲彪這個父親給他留下了太多的心理陰影。
很多問題不是隨着年齡的增長消失了。
只是暫時被他埋藏在了心底。
這一招爆發,那些所有的負面情緒爭先恐後的破土而出。
楚天南的情緒有點兒崩潰。
林曉花一直是知道的,楚雲彪的不靠譜,楚家的亂七八糟。
當年林家成分不好,她卻敢招惹在村里俊俏的楚天南,也是因為楚家名聲不大好。
下意識的,被村里排擠的林家林曉花,就覺得他們其實是一類人。
小時候很多事情或許感受不深。
如今回過頭來再去看,再去想楚天南十幾歲離家去當兵,後來又在城裏有了工作。
可以說,一個人支撐了整個家。
所有人只看到楚雲彪這個二流子的長子有出息,歹竹出好筍啊!
卻沒有人想到一個十幾歲迷茫的少年,獨自撐起一個家,他到底有多累。
林曉花想到小時候看到的楚天南,縱然有些沉穩的模樣,卻依然是個鮮活的人。
可是後來他們結婚的時候再看,楚天南冷冰冰的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他用冰冷為自己編織了一個外殼。
其實,楚天南向來是沒有安全感的,這個林曉花隱隱早就意識到了。
不過林曉花也相信。
小時候那些風雨都沒有擊垮楚天南。
如今這些事兒就更不能壓倒他的脊樑。
她也不說話,只是輕輕的依偎過去,陪着他站在窗邊。
「媳婦,我失態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楚天南帶着濃濃的鼻音開口。
「是不是很丟人?」
他的聲音糯糯的,有點兒撒嬌的意思。
林曉花理所當然的「嗯」了一聲,卻在他惱火的瞬間勾起了唇角。
「不過很可愛。」
一瞬間就看到自家男人耳朵尖子都紅透了,林曉花徹底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