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花過來的時候,小念慈已經醒來了。
小傢伙病懨懨的,燒還沒徹底退下去。
一看到她,就張開小手。
林曉花看着他要哭不又努力不哭的樣子,心一下子就揪起來了。
「乾娘來了,好孩子,受苦了。」
剛掛完水,小傢伙的手還貼着醫用膠,林曉花抱起孩子。
小念慈「哇」的一聲,嚎啕大哭。
「嗚嗚嗚……我的小兔子沒了,乾娘我的小兔子沒了……」
小傢伙哭的聲嘶力竭的,像是失去了最寶貝的東西。
林曉花心疼的一抽一抽的。
小念慈從小就特別懂事兒,陳家的家教本來就好,許是因為沒有母親的緣故,孩子輕易不會撒嬌討要什麼東西。
自從上了幼兒園,更是很少有這種崩潰的大哭。
林曉花本來以為是因為被陳炳旭打了才讓孩子哭成這樣,結果聽他說,一下子就想起來孩子從小抱着的那個長耳朵的灰兔子。
那個兔子還是念慈小時候她給買的。
灰突突的其實沒有多好看,只是料子好,不會掉毛。
孩子小時候大抵上都有喜歡的東西,林曉花記得小兒子小時候喜歡抓着人的大拇指睡覺,還聽說有要摸着耳垂睡覺的。
小念慈就是從小抱着那兔子才能睡着。
也就這兩年了,這孩子來她這邊住不再抱着那個兔子,不過林曉花還是給他準備了毛茸茸的玩具讓他晚上抱着。
就怕孩子不習慣。
結果兔子沒了。
林曉花自家就有仨孩子,從小又帶弟弟和小叔子,對孩子可以說相當了解。
孩子從小在意的東西,大抵上長大了也是會在意。
就像是很多人留着小時候的玩具一樣,哪怕長大了、成年了,依然不會丟掉,反而寶貝的收藏着。
不要以為孩子小就會忘記,實際上每個他在意的東西,孩子都會記住。
「不哭不哭,念慈不哭啊。」
林曉花抱着孩子,詢問的目光看向陳炳旭。
嘴裏還問着,「兔子怎麼會沒了呢?」
誰不知道孩子在意那個兔子,那根本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
小時候念慈每次來她這邊住,都要特意抱過來的玩具。
結果陳炳旭對上林曉花的目光,下意識的躲開。
這明顯就是心虛啊。
林曉花就瞪了他一眼。
從來都不怕惹惱了陳炳旭,林曉花懟他沒有任何猶豫。
「曉花你看看孩子的屁股,那讓他給打的。」
方若蘭臉色始終不好看,坐在旁邊空着的病床上,還忍不住踹了陳炳旭一腳。
陳炳旭嚇了一跳。
「哎呀我的天啊,你可加點小心吧,你那肚子裏是倆呢。」
林曉花就去拽小念慈的褲子,小傢伙似乎是害羞,還按住了褲腰。
孩子哭得可憐兮兮的,小臉還通紅,林曉花就哄着。
「就給乾娘看一眼,看一眼好不好?
乾娘保證不讓別人看到。」
孩子大了,知道害羞了。
小念慈也不說話,沒說同意還是不同意,可是小手卻放下了。
結果林曉花拽着褲子一看,眼睛就紅了。
「陳炳旭,你還是不是人?」
小傢伙的皮膚像極了馮丹,長得白白嫩嫩的。
尤其是孩子,那皮膚多嬌嫩啊。
結果小屁股上橫亘着幾道青紫的檁子,那都不是手能打的出來的。
「念慈他才多大啊?
陳炳旭你要是不想要這個兒子,你說句痛快話,我馬上把孩子抱走。」
林曉花眼淚都掉下來了。
方若蘭掛着肚子裏的孩子不敢亂來,她氣的直接上手就打。
陳炳旭哪敢還手,一方面孩子病成這樣他心疼,再者那是林曉花啊。
「哎呀,曉花你別打別打。」
林曉花的力氣不是一般的大,陳炳旭疼的齜牙咧嘴的。
「你也不問問我為啥打他?」
這上來就打人,這倆女人太不講理了。
「因為啥也不能把孩子打成這樣,你還是不是人?
他都高燒了,你還說這種混賬話。
陳炳旭你就是欠收拾。」
本來還收着幾分力氣,林曉花聽他狡辯,就更不樂意了。
那下手專挑疼的地方揍,沒幾下陳炳旭疼的臉都白了。
林曉花的體質,可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何況這麼多年,她別的沒學會,跟着尊上可學了不少收拾人的方法。
陳炳旭汗都下來了。
「哎呀曉花,別打別打,我疼!」
他嘶嘶的吸着冷氣,是真疼了。
這女人太狠了,專挑疼的地方打。
哎呀,肋骨感覺都斷了!
林曉花當然不能真打壞他,不過讓他疼卻是真的。
「你也知道疼啊,你打念慈的時候,他疼不疼你怎麼不問?」
林曉花見孩子哭的都要抽過去了,趕緊回去又抱住孩子。
「不哭,念慈不哭,告訴乾娘,兔子去哪兒了?」
孩子都燒糊塗了,還記得兔子,顯然是真惦記了。
「兔子讓爸爸送人了嗚嗚……
我上學了,他把我兔子送人了。
拿走了,再也要不回來了嗚嗚……」
本來就挨了打,再加上高燒還沒徹底退下去,孩子哭得迷迷糊糊的,都開始胡言亂語了。
「再也看不到兔子了,我再也看不到了嗚嗚……」
林曉花心疼的什麼似的。
「陳炳旭,你怎麼能不經過孩子的同意就把念慈的東西送人呢?」
這個人簡直是混蛋。
動物尚且有領地意識呢,孩子的東西,怎麼就隨便送人了?
最看不慣有些家長,假裝大方,卻把孩子喜歡的東西送人,根本不問孩子願不願意。
林曉花還記得小時候自己有一本書,特別喜歡,結果她不在家,爹娘就給送人了。
當時把她氣的啊。
她從小就脾氣大。
愣是走了好幾里地找到那人家,把書給要回來了。
事後當然也有她野蠻的傳說。
為了這件事兒她差點兒挨打。
可自從那以後,爹娘就知道不能隨便把她的東西送人了。
孩子也是人,也是需要尊重的。
既然是孩子的東西,大人就算是要送人,也總要問一下孩子的意見吧。
「我是他爹,就一個破兔子,送人咋了?」
陳炳旭揉着後背,語氣也有點兒沖。
他也是生氣。
孩子病成這樣,說來說去,那起因還是因為那個都要掉毛的兔子。
不就是一個破兔子嗎?
他還能差了兒子一個玩具了?
家裏的玩具都快堆一個屋子了,結果每次把東西送人的時候也沒見這孩子這麼大反應。
這次不就是一個兔子嗎。
這小兔崽子……
「你都不知道這小子幹了什麼?」
陳炳旭心裏還委屈呢。
「我好好的托人買的建盞,我找到喜歡的容易嗎?
結果這小子就送給同學的什麼爺爺過生日了,我還沒辦法去要,我還憋氣呢。」
提到這事兒他就來氣。
「這孩子這么小膽子就這麼大,我說他,還跟我狡辯。
不光是建盞啊,我的那套紫砂茶具他也給我打了。
你們自己問他,他是不是故意的。」
想想就肉疼啊。
他養了快十年的茶具啊,這混小子。
陳炳旭的心在滴血。
既心疼東西,又心疼兒子。
從小到大,雖然也打過,卻從來沒打的這麼狠。
當時他也是氣頭上,這孩子又倔強不肯服軟,他按着就拿皮帶抽了幾下,結果沒曾想打的太重了。
結果挨了打,這小子也不服軟,就一個人躲在被窩裏不出來。
他還以為這小子想通了就好了,誰曾想就燒到那個度數。
他當時差點兒嚇死了。
孩子要是出事兒,他也活不成了。
「感情就為了一個破建盞,你就把念慈打成這樣?」
方若蘭抬腳就踹,沒踢到人,就怒道:「陳炳旭你給我過來。」
打不到她就叫人,這霸氣的。
陳炳旭滿頭黑線。
林曉花那邊也道:「陳炳旭你是豬腦子啊,一套破茶具,我回頭賠給你。
不過你這麼打念慈,咱倆沒完。」
話音剛落,一身迷彩服的楚天南從外面進來,滿身是汗。
他正在訓練,接到電話開着車就來了,結果就聽到媳婦那句話。
「跟誰沒完?」
楚天南的目光刀子似的落在陳炳旭身上,像是要把他戳出兩個窟窿來。
「怎麼還把念慈打的高燒了?
你怎麼回事兒?」
能把媳婦氣的口不擇言,不用問就知道是陳炳旭的錯。
「怎麼一個個的都怪我?」
楚天南來了,陳炳旭壓根不敢齜牙。
這就是個護妻狂魔,他要是敢多說,沒準就是迎接他們兩口子的「混合雙打」。
「念慈,乾爹來了。」
楚天南過去,一把把孩子抱起來。
「我看看,多大的小子了,生個病還掉貓尿?」
楚天南長得就嚴肅,他哪怕是開玩笑,聽起來也多了幾分肅穆。
小念慈一抽一抽的,看到他倒也不怕。
伸出小手抱住了他的脖子,「乾爹,我疼……」
那帶着哭腔的小奶音,殺傷力可太大了。
楚天南眉頭一蹙,直接扒了孩子的褲子。
小念慈這次可沒敢反抗,只是害羞的把頭埋在楚天南懷裏。
小屁股上檁子都是青紫的,楚天南的眸子一下子就冰冷了幾分。
「你打的。」
他看向陳炳旭,用的是肯定句。
陳炳旭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一刻,有一種被野獸盯上的危機感。
「我就是氣壞了,天南你不知道,這孩子現在大了,脾氣也大了,說把東西摔壞就摔壞,我……」
楚天南拍了拍懷裏的孩子。
「被欺負了哭有什麼用?
親爹不疼你,你不還有乾爹呢嗎。
再不濟找你乾娘啊。」
把孩子放下,楚天南壓根沒聽陳炳旭的解釋,隨手把病房門鎖上了。
陳炳旭:「……」
總有一種莫名的不好預感。
陳炳旭下意識的躲到床鋪最裏面,順着窗戶看了一眼,就忽悠一下。
糟糕,這裏是九樓。
跳樓根本行不通。
楚天南這傢伙,不會也動手吧。
「天南,咱們認識二十幾年了。」
陳炳旭說這話的時候自己都鄙視自己。
怎麼就不敢跟這傢伙對着幹?
不過……「喂喂喂,楚天南你解皮帶幹什麼?」
楚天南的腰上綁着武裝帶,隨手解開在手裏一折,動作乾淨利落。
陳炳旭可是記得,在公司里幾個新收的刺頭,楚天南當時就是這樣收拾的。
「念慈你看着,乾爹給你出氣。」
竟然因為幾個破茶具打孩子,還打的這麼重,這個楚天南絕不贊同。
「嫂子……」
陳炳旭慌了。
楚天南這傢伙從不嚇唬人,他是說到做到啊。
認識二十多年,他還能不知道?
「你叫我也沒用。
不就是一套茶具嗎,別說念慈打碎了是有原因的。
就算是沒有原因,咱們這樣的家庭,還差幾個破茶具?
孩子要是無端發脾氣,你教訓也就教訓了。
你自己知道心疼東西,你咋不想想念慈?」
林曉花特別瞧不起陳炳旭這一點。
你是大人,就可以替孩子什麼都做主嗎?
咋地,覺得自己是父母,生養了孩子,他的性命和他的一切都應該是你做主嗎?
這個世界上,做什麼都有代價,只有當父母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
結果就有人不懂得尊重孩子。
那也是活生生的一個人,不是誰的附屬品。
「你把念慈的兔子送人的時候你咋沒想着問問孩子呢。
你明知道那兔子對念慈意義不同,就算是客人的孩子要,你不會送點兒別的?
你那麼大方,咋沒把自己送出去?」
林曉花在氣頭上,說話可不好聽。
得,這話沒法嘮了。
眼瞅着楚天南過來,陳炳旭乾巴巴的笑着。
「天南……」
他不是沒有練過,事實上開安保公司,陳炳旭那身手不是一般的好。
可惜,架不住楚天南有個厲害的小舅子當陪練。
也不知道怎麼的,陳炳旭只覺得天旋地轉,就被按在了病床上。
方若蘭的腿抬起來壓在他肩膀上,也不重。
「我這肚子裏可是倆,你要是敢亂動傷了我們娘仨,就等着我家老葉跟你拼命吧。」
那懶洋洋的語氣,讓陳炳旭這個氣啊。
「喂,你們來真的啊。」
趴在床上不敢亂動,陳炳旭自己都覺得羞恥。
結果就聽到楚天南抖了一下皮帶,下一刻一下重擊猛地砸在身上,陳炳旭疼的眼前一黑。
脫口而出的慘叫一點兒準備都沒有,陳炳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丟死人了。
死死咬住嘴唇,陳炳旭這一下有準備了。
只是……這幾個人,不會真要打死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