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光線進入眼睛,尤舞眼前有些模糊,這時,又是一滴滾燙的液體落下,這次卻是滴落在她的眼眸之上。眼睛顫抖幾下,再次睜開時,已經清明不少。
當尤舞看清上方落淚的男人時,已經有些麻木的心臟猛地一跳,感動與欣喜湧上心頭,她微微張了張嘴,用微不可聞的聲音道:「溫南。」
溫南身軀猛地一震,睜開雙眼看向下方,悲傷在臉上瞬間頓住,通紅的眼中閃動着生的喜悅。
「我在,我在。」他一邊答覆着她,一邊踩上棺木旁的高椅上,將手伸進棺木之中,小心翼翼地觸碰到她。入手冰涼入骨,她的身體已經沒有一絲溫度,他手微微一抖,又定神穩住,將她輕穩地從裏面抱了出來。
鮮血從右手腕處順流而下,滴落在地,與棺木下已經有些乾涸的血跡混落在一起,糊成了一團。
他用顫抖的手捂住她鮮血淋漓的手腕,試圖止住流血的傷口,可血依舊從指縫中冒出,沾染所有。
她的溫度還在不斷的流失,沒有片刻停頓,他敞外衣將她擁入懷中,用自己的溫熱溫暖着她冰涼的身軀。
見到這一幕,眾人都沉默着不說話,也不知是被尤舞的傷勢所驚嚇,還是為溫南的極度親近而震撼。
「大夫呢?大夫呢?」尤程大聲吼叫,藉此掩住了聲音中的顫抖與他內心的恐懼。
「走!溫公子,去前院。」尤博文當機立斷,轉身朝外面走去,僕人見此紛紛低頭退到一旁。
往日極短的路程,今日卻顯得無比漫長。
溫南將尤舞的臉貼近他頸下,使勁擁着她,好讓她的體溫不繼續降落。腳下步子飛快,上身卻平穩不動,待到到了正房中,他才將她放置在床上。可握緊她手腕的手卻一直不曾鬆開。
大夫進屋後來不及放下藥箱,徑直走到床邊,察看尤舞的情況。臉色越來越沉重,他看了一眼床上臉色蒼白的尤舞。嘆氣一聲,搖了搖頭。
尤程心中一沉,顫聲問道:「大夫,如何啊?」
「病人失血過多,已經無法挽回了。」大夫說着提起藥箱站起身準備離開。肩膀處卻被人牢牢地抓住了。
「這……」他一臉愕然地瞧着面前雙眼鮮紅的俊美男子。
暴虐之氣漸漸從溫南身上散發,他抓着大夫肩膀的手不斷縮進,仿佛要捏爆了他一樣,「無法挽回?」怪異的笑聲從他嘴中發出,「怎會無法挽回?」
「她、她身體裏的血已經、已經流盡了。」大夫小心翼翼地提醒着他,雖然他知道眼前的男子是在無理取鬧,可依舊無法理直氣壯。
聞此,溫南又是一笑,嘴角揚起小小的弧度,仿佛自言自語道:「流盡又如何。我不放她離開,誰還想帶走她。」他慢慢鬆開了抓着大夫的手,回身坐下,將尤舞血流不斷的右手抬起,嘴唇附上,在腕痕處留下輕輕一吻,鮮血立刻渲染了他發白的嘴唇,紅唇染血,格外妖艷。
見到這一幕,大夫一臉驚恐。仿佛是見着了地獄的惡魔般,連診金都沒提,踉蹌着朝外奔去。
大夫一走,房內瞬間沉靜。呼吸聲微不可聞。
起初,尤博文知曉尤蕪失蹤後,並沒有將此事告知尤海立,他擔心尤海立做事莽撞,找不到蕪兒不說,反而加重了自己的病情。可現在蕪兒這樣的狀況。只怕是……
他將視線移到床上,瞥見尤舞面如金紙,心中一澀,竟不敢再看。
尤博文抽氣一口,將心中的酸澀咽下,拍上尤程的肩膀,輕聲道:「三弟,我去見見你二哥。」
「我也同你去。」尤程轉身離開,走到門口時,他回頭望了一眼,眼淚瞬時奔騰而出,再也止不住了。
房間角落,凌雲站在那裏,仿佛隱形人一般。他看着悲戚自責的主子,心中嘆息一聲,自從老主子隨老夫人死後,主子一直孤戚着,他本以為主子會孤獨終老,卻沒想這世上居然還有女子能令主子心動。可上天似乎連這一點憐憫也不想賜給主子,他們一定要把主子心中唯一的光亮也帶走嗎!
「凌雲!」低沉沙啞的叫喚打斷了凌雲的思索,他忙收回思緒,走上前道:「主子!」
「去尋一跟細筋、兩枚細針來。」溫南低聲吩咐着,頭也不曾回過。
凌雲聽完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可是……
他有些遲疑,可當他看到床上呼吸越來越弱的尤舞,心上猛地一震,比起流血,或許讓主子失去尤小姐,會更加令他痛上千百倍吧!想明白了,凌雲立即奔出房中,找尋細筋與細針。
此刻,房中便只剩下了溫南與床上的尤舞。
溫南抬起她流血的手腕,再次落下一吻,柔聲卻又堅定地道:「放心,誰都帶不走你!」
……
尤家西院,尤海立裝作暈倒後,他便被送回了西院。
近些日子,他一直躺在家中養傷,到現在傷口也好的差不多了。
許久不曾練武,手中發癢,他打開房門朝院中瞄了瞄,見院中沒有一人,此刻,家僕下人們只怕都在前院清理殘羹吧!打着這樣的想法,他大大方方地從院中走出,拿起院中的大刀,隨性揮舞起來。
力量得到釋放,尤海立喘着熱氣,渾身流滿了熱汗。他將大刀甩到支架上,真準備回屋沖澡,卻瞄到一旁的人影。
凌厲的視線隨即掃去,長廊下,一粉衣年輕丫鬟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手裏還端着熱氣騰騰的藥罐。
他走上前,面色兇狠地問道:「誰讓你來的?」
丫鬟驚嚇不小,後挪幾步,聲音中帶了些哭腔,「二、二老爺,老爺讓奴婢給你送藥,只是沒、沒……」
尤海立暗道糟糕,可她已經看見了,也沒了辦法,只得盡力做出一副兇狠的樣子,叱責道:「若是讓我知道你將此事說了出去,小心我……」抬起拳頭使勁一捏,發出清脆的骨節響聲。
「奴婢不會說的,奴婢什麼都不知道。」丫鬟趕忙搖頭否認。
見此,尤海立這才輕哼一聲,表情緩和,他接過丫鬟手中的藥罐,沉聲道:「走吧!」
丫鬟隨即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尤海立心情好轉,將藥罐放置在一旁,見着地上的大刀,又起了武動之心。正當他練得激烈之時,他沒有發現已經走到西院院門的丫鬟回頭看了他一眼,她看着院中揮舞的尤海立,嘴角勾起一絲邪笑,眼中盡顯蔑視。
隨後,她快步離開了西院,徑直朝尤家後門走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