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赤霞染紅半邊天穹,仿佛給上蒼穿上了一件紅色的魚鱗甲。
陸青書迎風而立,長發和披風被吹拂獵獵作響,秋風微涼,他的面色也微微有些泛白,但比之二十幾天前沒有修煉黃帝內經時卻無疑要好得太多,否則這等寒風之下,蘇婉儀根本不可能讓他在風中站這麼久。
望着腳下滾滾東去的河水,陸青書心情複雜。
他腳下的這條河名為上河,為帝國北方最重要的一條河流,途經北方六大行省,南北各三個,是天然的分界線,大浪滔滔,激昂壯闊,常人站在北岸根本看不到南岸的邊際,仿佛這不是一條河,而是一片湖,甚至一片海!
而他現在所處的地方,則位於太原城東南三千里,屬於帝國山西行省雁南府,乃是四大行省交匯之地。
往南與漢雲行省分立上河南北,東北方向與北原行省隔着高聳入雲的太蒼山看似近在咫尺,實則遙不可及,東南方向則是同樣位於上河南岸的關內行省。
此行去帝都,便需要在雁南府城外的渡口乘坐客船向東順流而下,快速通過整個北原行省和關內行省的南北邊界,然後轉向向南,沿着大運河穿過整個關內行省東部,進入中州行省,繼而到達位於中州行省中央帝都所在的京畿地區。
如今的帝國已經研製出大容量的運載機,理論上陸青書是可以直接走空中快速達到帝都的,但一來他和陳豐兩撥人加起來總共五十幾人,還帶了大批行李,走空中的話只能包機,價格實在高昂,沒有必要,反正他們並不太趕時間。
二來陸青書還想在中州行省逗留幾天,那裏有一件他已經想了很久的事需要去做。
在他背後,龍騎衛和陳豐的隨從已經開始紮營,今晚他們需要在這裏過夜,然後明天感到雁南府城坐船,之後基本就不需要再操心,沿着水路就可以直接達到帝都。
雖然是在整個山西地界最安全的雁南府,但龍騎衛紮營時已經非常認真,嚴格按照行軍時的軍規執行,營地外面柵欄溝壑樣樣俱全,並根據地勢安排了足足十幾個明哨和暗哨。
這些事自然都不需要陸青書做,他只需要等着營地安排妥後進去休息就行了。
身為「一家之主」,他要考慮的事情遠比幫龍騎衛們紮營重要得多。
此時他的人生處境,就像他現在站立的地方,身後是數十名堅定不移追隨他的家將,更遠處是回不去的衛武侯府,身前則是波濤洶湧的上河,看起來只要順勢而去就可以日行數千里,但稍有不慎,就是被大浪拍翻,船毀人亡的下場。
他深刻感受到自己肩上擔負着的不僅是自己的未來,還有身後那些不離不棄追隨他的人的榮辱乃至生死!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這些最忠誠勇敢的戰士,以上一世那樣悲涼的結局落幕。
「公子,那小胖子又吵嚷着要見您,這次說願意花錢買命。」
一名龍騎衛從還在忙碌的營地走過來說道,他名叫何峰,年齡才二十一歲,但卻性格沉穩,平素寡言少語,是陸青書選出來的陸無畏的接替者,暫時統領龍騎衛。
「終於鬆口了,這次不好好從他身上扒一層下來,可真對不起咱們這幾天磨他費的功夫,去把他帶過來吧。」
陸青書露出笑意,小胖子自然就是當初在墓園帶着一群青狼妖獸禍水東移的那人,被龍騎衛抓住後帶着一路同行,軟硬功夫磨了三天讓他交錢贖罪買命,可這王八蛋把錢看得比命還重,硬是一分都不肯出,卻沒想到今天突然轉性了。
「說話之前,能不能先給點東西吃?」小胖子被帶過來後第一句話就是綠着眼睛要吃的。
陸青書眉頭一揚,登時心中瞭然這胖子原來是扛不住餓了才妥協的。
「好說,麵餅一千塊一張,肉湯五千塊一碗,烤肉兩萬一塊,你看你要怎麼訂餐?」陸青書露出一個自認為充滿溫暖的笑容,因為他在書中看過,末法時代的生意人都將顧客當做上帝。
事實上,他一早就認出了這王八蛋是太極道的弟子,背景很大,所以殺這個選項並不可取,後患實在太大了,他現在已經是陸家的半個棄子,不能再憑白給自己找這麼一個大敵。
人活在世上就是這麼無奈,除非神靈,否則誰都有想做卻不能做,不想做又偏偏不得不做的事。
在不能殺的前提下,陸青書就只能在他身上刮足油水來彌補自己的精神損失。
小胖子原本餓得有氣無力,聽了這個價格後立刻火冒三丈:「你怎麼不去死,五千塊我都能在帝都人間天上喝一夜花酒了,在你這就夠買一碗肉湯?」
陸青書呵笑:「明碼標價,童叟無欺,你可以選擇不吃。」
小胖子語氣一滯,猶豫許久後說道:「那咱們還是先談買命的事吧,吃這種小事先放一邊。」
「好,說說看你認為自己的命值多少龍紋幣?」陸青書自然不着急,反正在有食物擺在面前的情況下,人不可能活生生把自己餓死。
「我認為值……」
小胖子看了陸青書一眼,謹慎的,猶豫的,試探的問道:「十萬?」
陸青書嘆了口氣,用一種憐憫的目光看向他,用一種鄙夷的語氣說道:「十萬也就一頭野生肉食妖獸的價格罷了,我是真沒想到在你心裏,你的地位竟然和這些低等牲畜一樣,說句不好聽的,那就是比大多數畜生還不如。」
「五十萬!」小胖子咬牙切齒地說道:「這是我的底線,不!能!再!多!!」
「一口價三百萬。」陸青書伸出三根手指,他去帝都後既要交學費,還要買房子安置一大家子人,還要維持幾十口人的生計,所以真的很缺錢。
另外,他前世就聽過這胖子喜歡斂財,而且善於斂財的大名,雖然現在年紀還小,這方面遠沒達到巔峰水準,但三百萬肯定是能拿得出來的。
「三百萬我還是死了算了吧!」
小胖子聽到這個天文數字後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瞬間暴跳如雷,接着又忽然冷靜下來,雙眼陰森森地冷笑道:「實話告訴你吧,小爺我可是太極道內門嫡傳弟子,你要是敢動我一根毫毛,信不信我師父找上門去殺你滿門?」
「太極道又怎麼樣,就能不講道理了嗎?」
陸青書豈會被他嚇到,也冷笑起來回道:「當天你擅闖我陸家祖墳墓園,還引來一群妖獸讓我差一點命喪狼口,這些賬總不能不算吧?就算太極道掌教來了我也不怕講道理。再說,你師父要是有本事有膽量滅衛武侯府滿門,那你還能被我餓了三天才吭聲?」
話音落下,小胖子登時像個泄了氣的皮球——萎了下去。
一個衛武侯府或許不足以和整個太極道抗衡,但問題是太極道也不可能為了他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去和衛武侯府硬剛,還是在他理虧的情況下。
所以即便是他師父來了,該賠的錢只怕依然得賠,那時他還得承受額外責罰,並被抓回去面壁思過,再想要出來瀟灑就是痴人說夢了。
當時的情況,換了誰都是一樣的選擇,他敢保證就算陸青書也一樣,畢竟上古時代就已經有死道友不死貧道這樣經典名言。
現在想起來,他也真是欲哭無淚,自從當初用威脅的手段逼師兄和師姐不管他後,他就被霉運附身。
先是遇到一群馬匪,還不容易威逼利誘脫身後,緊接着又遇到了兩撥西方異族人黑吃黑,原本還想着自己等他們殺得兩敗俱傷後去撿個大便宜,結果卻是便宜沒撿着,反而差點被蠻子殺人滅口。
好不容易虎口脫險,找到一個山洞剛想休息,結果卻發現是個狼窩……短短十幾天的時間卻簡直是一部血淚史!
「三百萬是不可能的……這樣吧,我用一門神術換怎麼樣?」沉思許久,小胖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終於想到一個不用大出血,又可以解決問題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