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外面鬧的動靜太大,驚動了裏面的人,很快便從大殿裏跑出幾個太監宮女來,齊齊整整站在宮門口夾道歡迎。
「熠王爺千歲——」
打頭的是個個子矮小,黑臉的胖太監,臉上堆着笑朝宇文熠行禮,「熠……熠王殿下,您……您回京了?」
熠王,前雍華太子之子。
十六年前宮中發生宮變,雍華太子夫婦在混亂中被刺客殺死,太子的堂兄先皇,於混政中登基。剛剛兩歲的前太孫宇文熠與皇位失之交臂。
之後,先皇忽然暴斃,十三位番王爭天下,其中便有宇文熠和宇文恆。
宇文熠當時只有十歲,他的爭天下,是被前太子父親的舊部推出來的,他本人並不樂意,性格洒然不愛朝政的他,一年後主動退出皇位角逐。
當今新皇宇文恆曾拜薄太皇太妃為嫡祖母,而薄太皇太妃又是宇文熠的養母。
由薄太皇太妃牽線,宇文熠支持起了宇文恆的奪位大業。
宇文熠的血統最純正,他一支持,處於觀望中的朝臣和天下百姓們,大多奔向宇文恆。
讓宇文恆的奪位之路,平坦了不少。
加上宇文熠輩分高,所以新皇宇文恆見了這位小皇叔,心中雖然不大喜歡,表面上卻也不得不敬着。
皇帝都怕他三分,其他人,更是不敢怠慢他了。
「怎麼,本王不能回京?這京城是你家開的?」宇文熠俊眉微揚,雙眸中騰起殺氣,言語犀利如刀。
他長臂一揮,九尺長鞭在漢白玉地板上飛快游離着,大有一個不高興,衝上前勒死人的陣勢。
宇文熠連殷相國都打過,何況是其他人?
黑臉胖太監嚇了一大跳,眼神半絲兒不敢往他臉上瞧,只盯着自己的鞋子尖,比恭敬自己祖宗還要恭敬地笑道,「不不不,您能回,能回。」
「你主子呢?」宇文熠纖長手指一轉,軟鞭「嗖」地一聲收在手裏,又塞入袖中,抬步便往大殿裏走。
「皇上在大殿中,同殷相國議事呢。」太監回道。
「議事?和殷相國?呵——」宇文熠闊袖一甩,冷笑一聲,進了殿中。
天真是外臣僕人,不能進殿,守在台階處。
黑臉太監吐了口氣,跟在宇文熠身後進了殿內。
寒冬臘月里,他居然冒了一額頭的汗水。
元敬皇后死了,這位,是來鬧事的吧?
其實,元敬皇后並不喜歡宇文熠,但宇文熠誰的話都不聽,卻偏聽元敬皇后的,這真是件詭異的事。
皇上讓宇文熠去鎮守北邊,宇文熠將聖旨都撕了,太監也打了,一百個不樂意,元敬皇后寫了張條給他,宇文熠看了二話不說,收拾行李,帶着幾個護衛,時辰天氣都不挑的,馬上離京往北去了。
在北邊呆了才剛兩月呢,就又回來了?
殿中,殷鸝的父親殷相國殷昌盛,聽到外頭在傳宇文熠來了,驚得頭皮一緊,本來是坐着的他,趕緊站起身來。
上首坐着的正文帝宇文恆,倒底是帝王,只神色不驚地微微挑了下眉尖,似乎宇文熠的歸來,早已被他所料。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中,白衣翩然,俊美臉上陰雲密佈的宇文熠,已到了二人的近前。
明明不是帝王,那周身卻散着王者之氣。
殿中隨侍的兩個太監,嚇得馬上問安,「熠王殿下。」
「她人呢?」宇文熠誰也不看,連殷昌盛的的行禮,也直接忽視掉,目光直直盯着上首的宇文恆。
因為憤怒,宇文熠袖中手指緊緊握成拳,隱隱有關節活動的響聲。
宇文恆淡淡抬眸,目光中的怒色越來越濃,「熠王問的是誰?」
「這宮中,還有誰人,值得本王前來問安?」宇文熠下巴微抬,諷然一笑。
又是劍拔弩張!
自打顧雲旖的腿斷了後,這兩人見面就掐架。
兩個太監連連往後退,就怕他們二人打起來,殃及他們無辜者的性命。
殷昌盛想退但不敢退,硬着頭皮站着。
宇文恆笑,「朕從不知,你對何人關心過。」
宇文熠隱着怒火,「本王問的是,元敬皇后!」
宇文恆淡淡說道,「她的皇后位已被廢,如今只是慎妃。」
宇文熠冷笑,「本王不認慎妃,只認元敬皇后!她如今,在哪兒?」
宇文恆眼底騰起殺意。
殷昌盛心思一轉,趕緊走來勸架,一臉堆笑,「皇上,熠王殿下,息怒,息怒呀!都是自家人,何必為小事爭吵?」
宇文熠轉身瞧着殷昌盛,「你來說說,元敬皇后的近況!」
「娘娘她……」殷昌盛頭疼了,為什麼逮着他問呀?
「說!」宇文熠怒喝。
「娘娘她……」殷昌盛收到宇文恆的目光,嘆了口氣,「她歿了。」說完,腳步悄悄往後退了兩步,因為他聽到了宇文熠捏手指關節的聲音。
他怕被宇文熠打死。
宇文熠薄唇微揚,冷冷一笑,「她怎麼歿了?兩月前本王離京時她還好好的!你今天不說個子丑丁卯,本王扒了你的老皮!」
「烤火取暖,意外失火,熠王,這是意外。」宇文恆忽然說道。
「意外?呵——」宇文熠赫然轉身,冷笑道,「本王不相信這是意外!查——」
……
「起來,我叫你起來,聽到沒有?怎麼睡得跟豬似的!殷雲舒?」有女子尖聲嚷着。
殷雲舒?
誰叫殷雲舒?
顧雲旖搖搖發昏的頭,裹了裹被子接着睡。
大冬天的被窩,總是那麼令人眷念。
她被宇文恆扔到破舊小宮苑裡,受了兩月的凍,今天忽然享受到了溫暖的被窩,說什麼她也不想起來。
「呵呵,反了你了,連我的話也不聽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噗——
一盆冰涼的水,呼啦一聲潑到了顧雲旖的頭上。
冷得她渾身一抖,睡意全無。
顧雲旖赫然睜開雙眼,正看到床前有個十四五歲的陌生女孩,怒氣沖沖看着她,上下薄唇飛翻,「我以為你睡死了呢,原來你沒死啊,沒死的話馬上給我起床!我那一百份《法華經》還等着你抄呢!」
陌生女孩的身側,還站着一個拎銅盆的藍衣丫頭,銅盆里有未潑盡的水,正往地上嘀嗒着。
丫頭望來的眼神,滿是鄙夷和傲然。
她這是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