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整晚沒有睡好。
一閉上眼睛,就想起白幼薇那副陰鬱又脆弱的模樣。她坐在陰影里,靜默無聲,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或者成為黑夜本身,透着點邪惡,卻讓人恨不起來。
總是如此——
撇下不理,覺得可憐;
有心幫她,卻被她氣得火冒三丈。
沈墨執行過許多任務,複雜的、危險的、緊迫的,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讓他頭疼。
煩得很。
……
早晨五點鐘,天剛亮,沈墨早早醒了。
他起身去白幼薇的房間。
昨晚走得乾脆,主要是不想放任她繼續抽瘋,可是真把她一個人留在房間裏,又不能安心,總覺得以她那要命的脾氣,指不定會弄出什麼新花樣折騰他,或者折騰她自己。
握住門把手輕輕擰動,沒上鎖。
沈墨推開門,蒙蒙光亮里,白幼薇閉着眼睛安靜躺在床上。
沈墨心裏先鬆了口氣。
他走過去,低頭看她。她睡着的樣子格外乖巧,羽睫微翹,唇瓣粉嫩,小臉帶點兒嬰兒肥,不諳世事的可愛,再加上膚色比常人更顯蒼白,又多了幾分嬌滴滴的病弱少女感。
不得不說,她的模樣實在太具有欺騙性,以致於此刻他看着她,一時竟也忘了昨晚她是怎樣的咄咄逼人,又是怎樣的執拗可恨。
她沉沉睡着,像個孩子,懷裏摟着一隻毛絨兔子,絨毛被揉搓得凌亂。
沈墨猜想昨晚他走以後,她大約拿這隻兔子泄憤過,想到這裏,嘴角又不禁莞爾,覺得有點可愛。
一些奇奇怪怪的,亂亂糟糟的思緒在心頭掠過……
鬼使神差的,他輕輕撩開她的頭髮,想看看她脖子上的勒痕褪了沒有。
髮絲掃過臉頰,女孩的睫毛輕輕顫動。
一秒後,她睜開眼睛,靜靜看着他。
靜無波瀾的眼神,帶着將醒未醒的空洞與迷茫。
沈墨收回手,一時也不知該和她說些什麼,頓了頓,問:「要不要去廁所?」
他是出於關懷才會問這個,白幼薇卻譏誚的笑出了聲,她拿出自己的手機看了眼,說:「你凌晨五點跑過來叫醒我,就是為了督促我上廁所?」
沈墨:「……」
「神經。」白幼薇翻了個白眼,倒頭繼續睡,渾身上下透着起床氣。
沈墨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五點半再過來。」
白幼薇抓起手裏的毛絨兔,狠狠砸他一臉!
——砸,是砸不到的,畢竟力量相差懸殊,這輩子都不可能砸到。
沈墨接住兔子,退出宿舍房間,站在門口,他無聲的笑了笑,心情不知怎麼就明朗起來。
「神經麼?」沈墨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喃喃自問。
初升的暖陽在男人清俊的臉上覆照一層輝芒,緩緩升溫,照得整個人懶洋洋。若是忽略此刻落魄的處境,這會是一個讓人感覺舒適的早晨。
屋檐下的迴廊走到頭有一方水池,沈墨擰開水龍頭,清涼的水嘩嘩流淌,他就着涼水簡單洗漱。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響。
緊接着,談笑歇斯底里的吼叫響起——
「臥槽他大爺的!!!」
沈墨抬起手臂,擦了下臉上的水,疑惑的扭頭望去。
只見談笑氣勢洶洶的衝出房間,又衝進猴子休息的房間,罵聲再次傳來:
「他跑了!王八蛋!!!他偷了我們的泥巴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