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是帝國西南七郡最大的城市。
自戰國時李冰父子在此建城,已有將近三千年的歷史。
傳統與潮流,在這裏矛盾又和諧的共存。
春熙路名牌店裏透過窗戶漠然看着行人的店員每天賣着她們這輩子絕買不起的高端奢侈品。
錦里和寬窄巷子弄堂里的古老建築氣度雍容如曬着太陽回憶當年的老婦人。
南河和府江邊夜夜笙歌霓虹閃爍每天有多少小人物在這裏駐足仰望就有多少大人物在這裏揮金如土。
東湖和北山聳立着一座座嚴重不符合經濟規律卻永遠不愁賣不出去的獨立別墅。
這座城市,就是由這些細節構成。
每一個細節鋪成開來,都讓李昂這個在只有漫天風雪和無垠黃沙的北境呆了差不多十年的傢伙,產生一種揮之不去的隔離感。
他跟南水兒兩人,一路走走停停,看到動人的風景,便停下來拍照,自行車就這點好,永遠不愁找不到停車位。
李昂這個「本地人」,對這座城市的了解,其實遠不如南水兒這個「外來戶」,所以他也沒有記路,就跟着南水兒瞎晃悠。
當然記也記不住。
他是個十足的路痴。
逛着逛着,就到了府江那一帶,江畔是條小吃街,有許多推着小車的小商販,在那裏販賣一些當地的美食。
如豆腐腦、涼皮、天蠶土豆、油炸臭豆腐等等,琳琅滿目。
南水兒就下了車,小跑着去買吃的,李昂在路旁等她,一會兒,她就買了兩個煎餅果子,遞給了李昂一個。
李昂騎了小半天的車,體力消耗很大,早就餓得不行,煎餅果子也不大,兩口就吃完了,講道理,還挺香。
南水兒只吃了一小半。
「喏,分給你吃一點。」
她走在李昂前面,轉過身來,做了個身體前屈的動作,把煎餅果子往李昂嘴裏送。
因為這個動作,透過南水兒胸前罅隙,李昂就看到了一些本不該看到的風景。
他覺得自己鼻子有些干。
南水兒察覺了,嗔了李昂一眼。
「還說我呢,臭流氓,往哪兒看!」
「我又不是故意的。」
李昂辯解。
她那個動作,那個姿勢,他一抬眼就看到了啊。
南水兒眼珠一轉,笑了起來,那張清純的瓜子臉,蘊上了一抹撩人的狐媚:
「那……好看嗎?」
李昂,「……」
這個問題,沒法回答。
「你說嘛,到底好看不好看。」
南水兒纏着李昂回答。
李昂,「……」
他看着笑靨如花的南水兒,終於察覺到……這是被調戲了啊。
不過這樣的南水兒,確實很好看。
那是從前許多次相處,都沒有見過的風情。
嬌艷欲滴的唇。
盪着淺淺梨渦、微微泛紅的瓜子臉。
眼裏波紋流轉,不經意間,總能露出一抹惹人遐思的狐媚。
再加上方才那驚鴻一瞥。
李昂腦袋變得有些空白。
「喂,看前面哦,李昂同學!」
南水兒突然說。
笑靨如花。
哐當。
李昂連人帶車,撞上了一根電線杆。
他本就不怎麼會騎車。
剛才還被故意調戲他的南水兒,分了心神。
本能讓他很快穩住了身體,沒能如南水兒預期般,跌一個狗啃泥。
但是那輛自行車,卻在撞擊產生反作用力的作用下,划過一道符合二元一次方程的完美拋物線,撞在了旁邊一個賣小吃的小攤上面。
雞飛狗跳,一片狼藉。
然後就點了炮仗。
一個有着水桶腰的大媽,指着李昂就罵:
「怎麼騎的車?!你賠我!」
李昂汗顏。
「阿姨,你別激動,多少錢,我賠你。」
神仙小鬼其實都不難纏。
江湖上難纏排行榜第一的,絕對是這種水桶腰大媽。
李昂秒慫。
水桶腰大媽看李昂就是那種很老實很好欺負的娃,於是果斷獅子大開口道:
「五千!」
李昂就準備付錢。
反正對他來說,五千還是五千萬,區別絕對不是數量級,而是兩個字和三個字。
南水兒道:
「李昂,你這個大傻子。她明明就是在訛你!」
撞壞了小攤是不對。
可她這小攤所有東西加起來,頂天也就價值三五百塊吧。
大媽嚷嚷道:
「你這小丫頭片子怎麼說話的,我幾十歲的人了,還能訛你?誰叫你們自己來撞得我,反正必須得賠我!」
她加大了聲音。
周圍其他小商販,便三三五五圍了上來,對着李昂和南水兒兩人,指指點點。
若要給蠻不講理的話做一個排行榜,那麼「我幾十歲的人了」,絕對可以跟「來都來了」,「他還是個孩子」一起,佔據前三甲。
水桶腰大媽顯然不打算講什麼道理。
李昂很懵。
這陣仗,對他來說,比羅剎帝國的百萬大軍,都還恐怖些。
就打算花錢了事。
南水兒卻突然扯着嗓子嚎了一句:
「城管來啦!」
大媽和一眾小販,應激反應,就要收拾細軟跑路。
「大傻子,還不快跑!」
南水兒拽着李昂就開始跑。
李昂只得跟着。
跑了幾步,他嫌棄南水兒跑得慢,乾脆將她背着,一口氣跑了好幾公里,都到了府江大橋那裏,後面叫罵的大叔大媽早就沒影,才放慢速度。
將南水兒放下後,李昂背靠着欄杆,哭笑不得看着她。
雖然背着南水兒一口氣跑了幾公里,李昂卻不累,大氣都沒有多喘一個。
他的體力,早就超越了人體極限不知道多少倍。
南水兒小臉卻紅彤彤的,心跳一直很快,小口小口喘着氣,她肯定不是累,而是緊張。
天地良心,這可是從小到大得了無數三好學生和小紅花的她,第一次撒謊。
要剛才那嗓子是李昂喊得,大媽肯定不信,但南水兒家裏那些影后視後獎,確實靠得真材實料,而不是花錢買的或者充話費送的。
兩人對視。
李昂沒忍住,笑了出來。
南水兒狠狠白了他一眼:
「不准笑!」
李昂道:
「至於麼,直接給錢不就好啦。」
南水兒道:
「那大媽明明就在訛詐,憑什麼給她啊。你可真是個大傻子,別人獅子大開口要五千你還真打算給。你不心疼錢我還心疼呢。」
「你心疼什麼勁兒,又不是你的……」
「有區別嗎?你的不就是我的!」
南水兒理所當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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