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在離酒店約莫七八百米、靠近府江的某處涼亭,找到了沈君婥。
蘇蘭跟商紅葉陪在她身邊。
眼眶還是紅紅的。
「君婥,哪怕沒這檔子事,我也不覺得蕭海配得上你。咱以後好好挑好好選,瞧上了哪家的俊俏後生,跟你哥講,哥便給你綁來。」
李昂一本正經道。
沈君婥噗嗤笑了。
「哥,瞎說什麼呢。」
李昂也笑了笑,接着道:
「走,先帶你去給地方,有些事,哥得好好跟你聊聊。」
沈君婥問李昂去哪裏。
李昂報出一個地名。
「蒼生大廈。」
也就是天策集團總部。
……
半小時後,李昂帶着沈君婥,到了蒼生大廈最頂層、佈置得大氣恢宏的總裁辦公室。
拉開落地窗。
俯瞰下去,可以看到圍繞「蒼生樓」,周圍許多地方都在緊鑼密鼓的施工。
熱火朝天。
廣場上,一尊八十多米、恢弘壯美的雕像,已經立了起來,工匠們,正在雕琢細節。
依稀已經可以看出,雕像的樣子,便是蜀郡前首富,沈蒼生!
雕像下面,則是張載寫在橫渠書院,流芳百世的四為句。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沈君婥站在李昂旁邊,看着周圍正在熱火朝天建造的建築群,看着那座八十多米的雄偉雕像。
激動難言。
「哥,我真傻,其實我上次便來過這裏。見到了許多你為爸爸做的事情。」
「蒼生樓,四為句,還有那幅規劃藍圖……我早就該猜到哥你是個了不起大人物的。」
「幾天之前,東湖之上,那個打敗殺生佛的絕世高手,也是哥哥?」
沈君婥又問。
李昂疑惑道:
「你怎麼知道?」
沈君婥道:
「那天去東湖划船,偶然看到的。只是湖面上煙水朦朧,我始終看不清楚哥哥的模樣,就是莫名覺得熟悉。」
「後來你跟那個和尚打起來,打得很兇,翻江倒海,他們都說哥哥你被殺死了,也不知道為什麼,心痛的要命,我就開始哭。」
「再後來,他們又說哥哥你打贏了,我又抑制不住的歡喜……」
沈君婥無比感慨:
「哥,你真厲害。你是全天下最厲害的哥哥。我卻是全天下最笨最蠢最不懂事最任性的妹妹。」
李昂道:
「說這些幹什麼。」
「知道我為什麼帶你來這裏麼?」
他回頭看着沈君婥。
沈君婥搖頭。
李昂正色道:
「君婥,義父雖然死了,但我還在,你還在,沈氏便還在。」
「義父當年未完成的事業,我打算一件一件做起來。你還記得當初義父憧憬中的王國麼?」
「當然記得。」
沈君婥滿臉憧憬。
「爸爸說,要圍繞蒼生樓,修一座全亞洲最大的圖書館,最大的學府,最好的醫院和最好的孤兒院。」
「爸爸平生最喜張載,四為句是他一生的座右銘,他不止一次跟我說過,做人要做到知行合一。」
李昂嘆道:
「義父此生,仰不愧天,俯不愧地,更對得起蜀郡的八千萬生民。義父以蒼生為名,他擔得起這兩個字。」
沈君婥再抑制不住激盪心情,捂着嘴巴便哭起來。
「怎麼又哭了?」
「哥,我……我好想爸爸。」
「哥哥你現在這麼厲害,若爸爸知道了,他得多麼開心?」
李昂鼻子也有些發酸。
他喟嘆道:
「義父,他會知道的。」
「你看這下面——」
居高臨下,李昂指着周圍熱火朝天的工地。
「義父理想中的王國,我正在一步一步的建起來。圖書館,醫院,學府,孤兒院……全亞洲最好的算什麼?我要讓它們變成全世界最好的。」
說到這裏,李昂掏出一把鑰匙,要遞給沈君婥。
「哥,這是什麼?」
沈君婥疑惑。
「長這麼大,哥沒有送過你什麼禮物,今天就一次補齊。」
李昂笑了笑:
「是這間辦公室的鑰匙,從此以後,你便是這棟大廈的主人。」
沈君婥捂着嘴巴。
又開始哭。
「哥,我這麼不懂事,做了那麼多傷害你的事情,你……為什麼還要對我這麼好?」
「這樣的妹妹,真的值得嗎?」
李昂正色道:
「君婥,當初義父和義母,把我從孤兒院接到家裏,待我如親生兒子,供我吃穿用度,更是教會我做人的道理。他們又何曾想過,值得不值得?」
「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就不要提這個。」
「可是——」
沈君婥還是過不去心中的坎兒。
李昂說道:
「你若真的對我有愧疚,那就好好努力吧。你哥我畢竟是個軍人,我的使命是在戰場上保家衛國,早晚我也是要離開蜀郡回北境的。」
「義父理想中的王國,哥哥只能打個地基。剩下的事情,就得交給你。」
沈君婥遲疑道:
「哥……我……我真的有這個能力麼?」
李昂鄭重道:
「君婥,你可別忘了,你是沈蒼生的女兒。你當然有。」
「我……我盡力。」
沈君婥咬了咬嘴唇,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接過李昂遞給來的那把鑰匙。
鑰匙很輕。
她卻覺千鈞之重。
「妹妹,以後我們兩兄妹,無論做什麼,都要緊緊記得,義父在天上看着我們。」
李昂遙望下方沈蒼生正在立起來的雕像,目光悠遠,聲音蒼涼。
……
又是幾日過去。
這幾天,李昂基本都待在書房。
把《資治通鑑》看完了第四遍,又讀了本前朝蔣捷的詞錄,其中有首《虞美人》,李昂甚為喜歡。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
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
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人這一生,每到一個階段,經歷同樣的事情,心緒總是不同的。
他看書時,商紅葉都會待在左右,眉眼溫柔,給他煮茶。
這位天策府的女特務頭子,也只有李昂面前,才是那個松花釀酒、素手烹茶的大家閨秀。
外面下着雪,書房開着暖氣。
李昂端起茶,淺淺飲了一口,問身邊紅衣佳人道:
「外面的雪停了沒有?」
商紅葉拉開窗簾,往樓下掃了一眼:
「差不多快了吧。」
李昂伸了個懶腰,眉眼慵懶到極點:
「今年蜀郡這天景可真是奇怪,從前一年都難得下一場雪,今年已經下了好多場。」
又飲了口茶,差不多見底,商紅葉便拿起茶壺,探着身子,給他斟了半杯。
書房開着暖氣,所以她穿得並不算多。
這一探身,便勾勒出窈窕有致的身段。
李昂無意間便看到了,鼻翼闔動,又聞到一股若有若無、浮動着的暗香。
他忽然覺得,此刻的她,像極書裏面描述的、那種紅袖添香、素手斟茶的絕代佳人。
心中竟是有些從未有過、難以言喻的感覺。
「看什麼呢?」
商紅葉察覺了,臉頰緋紅,嗔了李昂一眼。
「沒……我就是在想,那天你跳的那支舞。」
李昂露出回味的笑意。
「我瞎跳的,跳得不好,讓先生見笑了?」
「哪有,你跳的非常非常好看。」
「真的?」
商紅葉眨巴下大眼睛。
「真的。」
「那以後先生若想看,紅葉……便跳給你一個人好了。」
她壓低聲音,臉頰又忍不住泛紅了,絢爛如沐浴着夕陽餘暉的雲朵。
就響起敲門聲。
「進。」
李昂吐出一個字。
高長恭便推門而入,躬身跟李昂說道:
「先生,影衛有最新消息傳來,四大家族背後那隻幕後黑手,出來了——」
「是麼?」
李昂眉宇間的慵懶逐漸褪去,蘊上一抹世間最幽徹的寒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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