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星瀾先生,」她嘴巴一張一合,無力地在喊,「陸星瀾……」
那是九年前的冬天。茶壺小說網 www.chahu123.com
那晚的風很大,呼呼作響。
女人驚恐慌張的聲音被風吹得零零落落:「她死、死了沒有?」
大貨車的車燈碎了,地上躺着個女孩,血水從她烏黑的頭髮里滲出來。
一隻粗糙的手按在了女孩的頸動脈上:「還有氣。」
男人聲音很啞、很粗,像被煙熏過,喉嚨里似梗着東西,他眉骨處破了,血流得臉上到處都是。
這一男一女,便是九年前的陳青山和譚秀晶。
譚秀晶到底是個婦人,手腳都慌了:「那那那怎麼辦?」她看着丈夫,四下瞧瞧沒有人,「要不……把她埋了?」
陳家門前就是馬路,路兩邊都是山,只有稀稀疏疏的幾戶人家。
隔了好幾百米,鄰居喊了一聲:「老陳。」
陳青山立馬把放在地上的手電筒關了:「快把她抱進屋。」
譚秀晶脫了外套,把女孩還在淌血的頭包住,半抱半拖地弄進了屋。
沒過多久,女孩醒了。
她臉上的血跡已經幹了,身上昂貴的裙子也髒了,她有點害怕,坐在地上往後縮:「你們是誰啊?」
女孩眼神懵懂,透着好奇,還有幾分嬌憨。
「這是哪兒?」她眼珠子到處轉了一圈,「我是誰呀?」
女孩不記得了,不記得自己是誰,不記得發生了什麼。
而且,陳家人都看出來,女孩她啊,智商有問題。
後半夜,她開始發燒,昏昏沉沉。
院子裏有爭吵聲。
「你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老太太直接給了長子一巴掌。
她親眼看見的,自己兒子開車撞了人。
老太太幾乎崩潰:「你收了人家多少錢?」
前幾日她就聽見長子在電話里和人在謀劃這件事,她怎麼勸都不聽,也始終不敢相信自己的兒子竟喪心病狂到了這種地步。
她氣得渾身發抖:「你快把錢和人都還回去!」
譚秀晶大喊:「不行啊媽,會坐牢的,青山會坐牢的。」譚秀晶已經緩過勁兒來了,眼裏不再是恐懼,而是興奮,「媽,不會有人知道的,而且我們發財,五百萬啊,他們給了五百萬!」
老太太一巴掌呼過去:「都是你這個臭婆娘慫恿的,我現在就報警,現在就報警!」她拿起電話,按了個1。
「媽。」陳青山悶着聲音叫了一句。
老太太手頓了一下。
陳青山把電話搶過去:「你真要把你兒子送進牢裏?」
老太太腿一軟,坐在了地上,掩面大哭。
良知和骨肉。
她最終選擇了骨肉。
不敢去醫院,老太太只給女孩餵了退燒藥,她頭上的傷口沒有處理,用碎布包着,血倒也止住了。
女孩再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她躺在地上的蓆子上,蓆子上鋪了一床有些潮的被子,被子上血跡斑斑。
她睜着眼睛,到處看,看到了坐在旁邊抹眼淚的老人家。
老人家紅着眼拉住她的手:「對不住啊姑娘。」她痛哭,「對不住了……」
女孩有點懵,她有一雙烏黑清澈的眸子,黑白分明、一乾二淨:「奶奶,你哭什麼呀?」
老人家拍着她的手背說:「以後我就是你奶奶。」
「你是我奶奶,那我是誰啊?」
「香台,你叫香台。」
哦,她叫香台。
奶奶說,她出了車禍,頭受過傷,所以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爸爸媽媽都不喜歡她,不讓她在桌上吃飯。鄰居家孩子罵她是智障,說她是撿來的。她委屈地跑去問奶奶,她是不是撿來的。
奶奶說不是,說爸爸跟她一起出了車禍,也受了傷,所以才不喜歡她。
後來,他們家買了新房子,還買了一台不用手碼牌的麻將機,經常會有人來她家打麻將。
有一次,她摔碎了水杯,譚秀晶就用麻將砸破了她的頭。
牌友也在,就打趣着問:「這是老陳的私生女?」
譚秀晶讓她滾回房間,才跟牌友說:「什麼私生女,聽誰瞎說的?」
譚秀晶嗓門最大,她在房間裏只聽得到譚秀晶一個人的聲音。
「瞎扯,是我自個兒閨女,就是腦子不好,以前一直放親戚那養。」
「她一個弱智上什麼學。」
「等再過幾年,找個傻子把她嫁了。」
「不找傻子能怎麼辦?」
「臉長得好有什麼用,還不是個智障。」
十六歲的陳香台那時候只有七八歲的心智,還不知道什麼叫私生女,但她知道爸爸媽媽都不喜歡她。
不過奶奶喜歡她,奶奶會偷偷給她煮蛋吃,她不喜歡爸爸媽媽,只喜歡奶奶,她也不喜歡弟弟陳德寶,弟弟總是盯着她看,像要把她吃掉。
中秋節那天,爸爸媽媽帶她去了很遠的遊樂園,只帶了她,連弟弟都沒有帶。她當時想啊,肯定是爸爸媽媽看她聽話,開始喜歡她了。
「爸爸。」
她在後面跑:「媽媽。」
陳青山和譚秀晶在前面,走得很快。
她穿着一件很大的t恤,是陳德寶不要的。她氣喘吁吁,跑得滿頭大汗:「你們走得太快了,我要跟不上了。」
陳青山直皺眉頭。
譚秀晶問她:「想坐旋轉木馬嗎?」
「想~」
她好開心啊。
譚秀晶牽着她往旋轉木馬那邊走:「我們在這等你,你坐完旋轉木馬了就來找我們好不好?」
小香台:「好~」
可是,等她坐完旋轉木馬,爸爸和媽媽都不見了,遊樂園裏到處都是人,她很害怕,不敢亂走,就站在那裏喊。
「爸爸。」
「媽媽。」
「爸爸。」
「嗚嗚……媽媽……」
她怕得哭了,蹲在地上,一個人哭了好久好久。
有一個叔叔走過來:「小姑娘,你是不是跟爸爸媽媽走丟了?」
她哭着點頭。
那個叔叔伸手,對她說:「那我帶你去找他們好不好?」
男人的手很黑,指甲里有層泥垢。
她有點怕,把手往後縮:「我要在這裏等。」奶奶跟她說過,外面有騙小孩的大人,不能隨便吃別人的東西,也不能隨便跟別人走。
叔叔問她:「你媽媽是不是穿着紅衣服?」
「你怎麼知道?」
「我剛剛過來的時候看見你爸爸媽媽了,他們在那邊找你,我帶你過去。」
她很猶豫,但天快黑了,她還是跟叔叔走了:「好。」
她沒見到爸爸媽媽,又來了一個叔叔,把她拖上了麵包車。
「長得不錯,就是腦子有問題。」
「智障會不會遺傳?」
「我哪知道,我家又沒智障。」
「要是會遺傳恐怕不好賣。」
「這長相,要賣到山裏,別說傻子,就是生活不能自理也有人要。」
「也是,那臉蛋、那腰……」男人嘿嘿笑,「要不我們先自己玩玩?我還沒玩過這麼嫩的。」
「破了身就不值錢了。」
「……」
麵包車搖搖晃晃,顛簸了一整個晚上。
她被人帶到了山里,山裏有個木屋,屋裏關了很多很多女孩子,有比她高的,也有比她矮的。
那天晚上,木屋外的狗一直在叫。
「靠,好像是警察。」
「怎麼辦?」
「快把她們都帶到車上去。」
這時,有個膽大的女孩用力一推,把男人推倒在地上,好多女孩子就趁機跑,她也跟着跑,拼命拼命地跑。
她跑了好遠好遠,鞋也丟了。
她好餓,也好冷,等天黑了,她就躲進公園的滑滑梯裏面,用硬紙板蓋住自己。天開始下雨,霧蒙蒙的,她睜不開眼睛,耳邊一直有野貓在叫。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來了。
是個男孩子的聲音,好好聽,他說:「乖點兒,過來。」
「陸星瀾……」
胡定坤一把拽住她的頭髮,扯開了她外套的拉鏈。
不可以。
她的身體不可以給別人碰。
她摸到床頭柜上的杯子,手繞到胡定坤的腦後,用力砸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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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提到過,香台染色體也異常,去實驗室之前,智力只有七八歲,所以她看起來還有點……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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