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憤怒,一個淡定,江月和安美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對上江月的淡定的雙眼,安美玉眼眶中的眼淚砸了下來,她顫抖的更加厲害了。
「你怎麼才出現,為什麼……為什麼不在悲劇開始的時候就來終結這一切,你不是警察嗎?五年前為什麼不來救救我?」
安美玉嘶吼着,抓起腳上的鐵鏈子哐哐的砸着地面。
安美玉一通發泄之後江月臉上的神色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紋。
張了張嘴,江月發出一句很小的聲音,「對不起。」
然而正是這低低的一句話讓發狂安美玉瞬間安靜了下來,她抬頭怔怔的看着江月。
江月垂眸掩下了眼中的情緒。
安美玉抿唇,移開視線抹了一把眼淚。
安詳呆愣的看着安美玉,動了動嘴艱難的喊出了她的名字,「美玉?」
即使來孫家莊第一次看到這個瘋瘋癲癲的女人他都沒有覺得這麼陌生過。
他很害怕。
有一種他永遠都失去這個妹妹的錯覺。
安美玉終於抬頭看向了安詳,嘴角閃過一絲苦笑,「哥。」
被這一聲「哥」喊的安詳眼淚刷的就流了下來。
「小妹,你……」
「哥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談談。」
說着安美玉已經伸手把腳上的的鐵鏈子輕而易舉的拿了下來,頭也不回的往山上走去,安詳看了一眼江月跟上安美玉。
安美玉沒有走遠,就在距離江月他們十幾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江月看着被安美玉丟在地上的鐵鏈子出神。
安美玉剛剛說的話在江月腦海中迴蕩。
為什麼不在悲劇開始的時候就來終結這一切……
對啊,為什麼呢?
因為她的能力還不夠啊。
方維維擔憂的看着江月,「副處,我們進去搜搜吧。」
江月回神,應了一聲推開了安美玉的小屋子。
和上次來的時候一樣,小屋子裏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江月掃了一眼房間裏破破爛爛的東西,剛要轉身離開瞥到了角落處放着的一個紙盒子。
江月拿着手電筒走過去蹲下,戴上手套,打開,撥開上面幾件破衣服拿出了裏面的東西。
是一團鋼絲線和放線滑輪。
最主要的是鋼絲線上還有血跡。
上一次他們來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個紙箱子。
江月把東西放進了孟良超打開的證物袋裏面。
「安美玉就是用這些東西把孫明吊起來的吧。」
用繩子捆住孫明腰和手,一點滑輪把屍體升到一個高度固定,然後把滑輪和屍體腰上的繩子帶走。
不用很大的力氣就能完成。
江月仔細的檢查了一眼房間裏的東西,確定沒有什麼線索了才走出來。
江月看了一眼破舊的小屋子又看了一眼不遠處安美玉,眼底又蔓延出了的複雜神色。
方維維就站在江月身邊,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江月神色不對勁。
「副處,你別把安美玉說的那些放在心上。」
江月回神,視線卻閃開,「嗯。」
「副處,警察也不是萬能的,我們又不能預防那些不好的事情發生,你不要把所有錯都歸在自己身上,你又不是超人,哪裏有能力……」
「我知道。」
江月轉過去了身子,方維維無奈搖了搖頭。
和江月共事這麼長時間,她怎麼可能不了解江月?
江月本來責任心就重,再加上安美玉剛剛說那樣的話,就怕江月鑽牛角尖。
江月已經足夠辛苦的了,萬一這件事情給他造成心裏負擔,她還不更加拼命的工作嗎?
方維維很想開導江月,但是江月這個脾氣……
唉,江月連談心的人都沒有……
嗯?等等,是不是忘了某個人了?
那個追人追到這裏的權二爺不是最好的人選嗎?
想着方維維雙眼都亮了,悄悄的給孫舟發了短訊。
何耀走到江月旁邊,「副處,你什麼時候懷疑安美玉的?」
江月看向安美玉的方向,「我們把誘拐案和兇殺案聯繫到一起的時候就懷疑了,只是……」不想面對。
「還有早上和吳語談到兇手的時候她一直在說『就當可憐我們』,其實,吳語當時說的」可憐我們「是說的可憐她和兇手,因為,兇手和她一樣是受害者。」
「之後我問吳語兇手是不是孫守業時她身體僵硬,隨後表現為反應激烈,身體僵硬其實不是因為猜對了兇手,而是我們猜了一個她不認識的人,之後反應激烈其實也是引導我繼續懷疑孫守業從而繼續保護真正的兇手。」
江月吐了一口氣,抬頭看向安美玉。
一身破舊的紅棉襖,蓬亂的頭髮油乎乎,露在外面的肌膚也髒的無法直視,甚至親眼看到過她從垃圾桶里撿東西吃。
「這樣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懷疑她是裝瘋?所以當初安美玉拿出那把帶血的斧子時我一絲懷疑都沒有,甚至還被安美玉引導了思緒,」
其實稍微關注一下安美玉,就會發現很多的破綻吧。
之前對兇手的所有側寫,可不都符合安美玉嗎。
所有的事情都有因果,這五條人命的開端還是五年前安美玉的被拐賣。
*
安美玉看着安詳,安詳也看着安美玉。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安美玉。
「爸媽……他們都還好嗎?」
安詳哽咽,「不好,在知道你走失的時候好幾天都沒合過眼,身邊垮了,最大的願望就是見你一眼。」
安美玉雙眼狠狠的顫了顫,「他們……對不起。」
她淚眼模糊。
安詳搖頭,「不,都是我,如果那天我去車站接你的話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了,都是我的錯。」
想到了當年的事情,安美玉縮了縮肩膀,「現在討論誰對誰錯有意義嗎?既然爸媽身體不好你也該回去了。」
安美玉的聲音驟然變冷,安詳愣了。
「小妹,你不跟我回去嗎?」
安美玉自嘲的笑了,「回去,我這個樣子能回到哪裏去?爸媽他們不會想看到我這樣的女兒的,你也不想要一個殺人犯妹妹。」
安詳一副心痛,「小妹,我們永遠是你的家人,爸媽等着你回去呢。」
「回不去了,我殺人了你沒聽懂嗎?你回去之後就跟爸媽說這次是個誤會,我早在五年前就已經死了,不要讓他們對我抱有任何期望了。」
安詳張了張嘴,「小妹……」
「該說的我都說了。」
話落,安美玉深深看了一眼安詳往江月那邊走去。
安美玉走到了江月面前,江月看了一眼她身後的安詳,「談完了?」
「嗯,我會跟你們走的,但你們能等我一會嗎,我想換一身衣服收拾收拾自己。」
「可以。」
安美玉走進了小屋子裏,安詳一副愧疚的模樣,何耀和孟良超安慰着他。
江月看着小屋子,十分鐘過去了安美玉還沒有出來。
江月看了一眼時間,在外面又等了五分鐘之後微攏了眉心快速的向着小房子走去。
「安美玉,我進去了。」江月敲了敲門。
然而裏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看着面前這扇破舊的房門,再想到剛剛安美玉的眼神,江月眉心猛地跳了一下,一股不祥的感覺冒了出來。
江月心裏咯噔,暗叫一聲不好猛地推開了門。
還是那破舊的小房間,然而現在眼前的畫面讓江月呼吸都有幾分困難。
「何耀,叫救護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