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東西,還不住嘴!」
嚴夫子氣得執起戒尺,劈頭蓋臉往謝容景身上抽,「背的什麼玩意兒,我叫你撒蔥花!叫你撒蔥花!」
謝容景跟尾上岸的魚似的活蹦亂跳,迭聲道:「不撒蔥花、不撒蔥花!應該是裹上麵粉油炸,隔壁小孩兒都饞哭啦!」
蘇酒目送嚴夫子追打着謝容景遠去,好笑地掩上窗。
她捧着烤肉盤,從洞月門後探出半個腦袋,「小哥哥,你可要食些烤肉?謝二公子特意送來的呢。」
蕭廷琛挑開帳幔,含笑道:「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妹妹收了謝二的兔子,又要了他的烤肉,嘖,真不敢想像你們今後會發展成什麼樣。我是否得提前為妹妹預備些嫁妝?」
蘇酒剛剛還饞這香噴噴的烤肉呢,被他這麼一說,頓時食慾全無。
她瞪了眼蕭廷琛,一聲不吭地把烤肉放進櫥子裏,繼續不眠不休地研究凝香成物。
姜老先生給的殘卷,記載的乃是上古時期,那些香道大師們利用自然界裏的各式香料,進行凝香成物。
他們不止拘泥於塑造歌台水榭這種死物,反而更執着於打造「活的」香霧,模仿世間百態,或悲或喜,猶如一出栩栩如生的大戲。
只可惜,那些手法俱已失傳。
蘇酒翻閱着殘卷,頗有些慨嘆。
正是更深露重的時候,煙裊裊暗香瀰漫,玉綿綿花影婆娑。
她的嘆息聲在寂靜春夜裏,格外清晰。
垂紗帳內,蕭廷琛翻了一頁書,「好端端的,妹妹嘆什麼氣?」
「我尋思着,若能復刻出上古時期的煉香手法,必定會是一番盛景。所謂凝香成物,雖只是個賞玩的東西,但卻也能用香霧來承載許多情懷。一出出一幕幕,細細賞玩品味,豈不比欣賞亭台樓閣更有意義?」
「呵,小酒兒小小年紀,卻有這番深思熟慮,真叫我吃驚。」少年又翻了一頁書,「只是從前的煉香手法早已失傳,小酒兒又如何能復刻出來呢?」
寢臥中陷入沉默。
蘇酒雙手托腮,甜兮兮的小臉上滿懷凝思,顯然是在很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
半刻鐘後,蕭廷琛把小黃書塞到枕頭底下,散漫地躺進褥子,「春夜寂寞,我與妹妹說個故事聽?」
「嗯?」
「從前有位畫家喚作文同,他總是非常細緻地觀察竹子,以致每每畫竹時,心中皆有一副構思完善的竹景。也因此,他的畫作得到很多人的認可。就連東坡居士都曾評價說,故畫竹,必先得成竹於胸中。」
清越的嗓音宛若流水。
窗外的幾叢牡丹花影,柔柔倒映在綠紗窗上,很是清麗絕倫。
蘇酒盯着花影出神。
寂靜良久,她霍然起身,朝蕭廷琛一笑,「多謝小哥哥!」
言罷,便飛快跑了出去。
少年輕笑,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櫥子上。
謝二那個混球,竟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
江南首富家的嫡子,當朝貴妃的親侄……
論身份,似乎還算配得上小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