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筠墨一怔,想了想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瞥了一眼老神在在的龐霄。
顯然他也是認同周恆的說法,放下茶盞,呼出一口濁氣。
「哎,剛剛我又急躁了,你說得也對,這和我有何關係?」
周恆笑了一下,「就是如此,世子越是不屑的對待,他們也是摸不到世子的脈,人只有憤怒的時候,才容易出錯,才會口不擇言,我們聽着看着就好。」
說到這裏,周恆瞥了一眼窗外,斜對面就是瀟湘館,那個秋娘就掛牌在那裏。
一絲擔憂在周恆心裏划過,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就是一閃而過的牽掛。
腦海中,浮現了那一抹白色的瘦削身影,堅韌的如同勁草般,拂之不去。
朱筠墨點點頭,「行吧,那就聽你的,我們就看着這些跳樑小丑上躥下跳,不過話說回來,你到底準備了什麼禮物,真的不想跟我說說?」
龐霄聽到這裏,抬抬眼皮,微微咳了一聲,周恆忍着笑揚起下巴。
「說了就沒有神秘感了,再者世子也不是女子,知曉這些幹嘛,難道你今後還要為了照顧世子妃,去學習這些嗎?」
朱筠墨眨眨眼,臉色微微泛紅,似乎有些明白了,周恆送的禮物是與女子妊娠有關的,不過越是如此越讓朱筠墨好奇。
「我就是好奇,算了你不想說就不問了,自從上次入宮,我發現你還是最懂女人的,之前以為你是無意間聊起皇祖母的眼疾,沒想到你竟然細心地發現她是何種病症,還準備了花鏡。
看着祖母高興的樣子,我現在心裏還是酸酸的,如此兩片琉璃,也不是什麼珍寶卻被她摸了又摸,和小孩子一樣開心,在我的記憶里,似乎從未見過皇祖母如此開心過。」
周恆笑了,這話真的沒法接,難道要給他講解人老了都會出現這樣的症狀?
旁人不說,皇帝看東西的動作就知道,他也眼花了,只是度數不大。
不過給皇帝送花鏡就要考慮好,眼花代表老,你這是變相的說皇帝老了這是大忌,就像上次去宮裏,見到皇帝的杵狀指,周恆都不敢多言一樣。
想到這個,周恆神色一頓,朱筠墨敏感地發現周恆的異樣,湊過來問道:
「想到什麼了,如此嚴肅的樣子?」
「世子記得上次入宮,陛下讓我給他診脈嗎?」
朱筠墨點點頭,「記得,不過當時你沒診脈,只是觀察了皇伯伯的面色,說了一些什麼主意肺病之類的話,之後皇伯伯也沒再追問,難道你沒說實情,或者有所隱瞞?」
如此想法,讓朱筠墨一怔,嚴肅地看向周恆。
周恆嘆息一聲,舉起自己的手掌。
「我們正常人的手指,一般都是指尖要纖細一些,即便男子手指尖端也是圓潤的,而皇帝的手指我仔細觀察了一下,他是杵狀指,就是手指指甲根部的位置,到指尖就像一個鼓槌一樣。
如此的變化不是短期的行為,至少有一到兩年才逐漸形成的,而這樣的變化預示着,肺部或者心臟有器質性的病變,長時間咳嗽有痰或者偶有咳血的現象,再或是午後低熱,消瘦,胸悶,呼吸不暢,這些是肺癆的症狀。
只是一直被御醫診治調理,所以症狀並不明顯,不過這樣的病症不進行系統治療,單靠湯藥,無法治癒。」
龐霄聽完趕緊走到門前,打開門朝外看看,三樓只是聽到會議室有些許說話的聲音,走廊並沒有人,趕緊再度關好門,回到房內。
「周大夫要慎言。」
朱筠墨擺擺手,眼睛微微眯起來。
「也就是說,皇伯伯並不知道他自己的病情,而太醫院也並未和皇伯伯說實情?」
周恆點點頭,「這些話,自然是不敢說,皇帝有病如若被外人診治出來,無論對錯都是大罪,這不可被外人道,周恆自是明白其中的關鍵。
所以在宮中,一再搪塞沒有診脈,如今太醫院被清理了半數的御醫,隨即在此時又舉辦宮宴,還讓世子帶着我去參加,仔細想想愈發讓我不安,不知皇帝要做什麼。」
朱筠墨看看周恆,現在他才明白周恆所擔憂的是什麼,起身來回走了幾圈,看向周恆。
「我覺得這一點不用擔心,宮中所有的御醫都是世襲,除非犯了大錯才會被革職,即便皇伯伯想要讓外人入太醫院,自會有御史諫言。
至於你所說皇伯伯的病症,既然當時我們沒說,今後也不要說,朝中四位開府的皇子沒一個省油燈,拉攏朝中文臣武將,互相拆台,黨爭之風甚行,皇伯伯不但不制止,反倒去掌握其中的平衡,讓人琢磨不明白其意圖。
如若這時候傳出皇帝病重,還是肺癆,這樣的消息會讓幾個皇子殊死之爭,如若真到了那一刻,大梁國內憂外患,乃是亡國之象。」
龐霄嚇了一跳,趕緊跪倒在地,臉上全是惶恐的神色。
「世子不可妄言。」
朱筠墨一把將龐霄扶起來。
「霄伯不要擔憂,我們只是在這裏說,再者這不是想辦法避開黨爭,我不想捲入其中,玩世不恭也好,頹廢無能也罷,我絕不可能給父王惹禍。」
龐霄鬆了一口氣,看向周恆。
「周大夫,此事既然當時沒有說,今後也休要再提了。」
周恆真的不知道該說啥,這龐霄是真的擔心朱筠墨,才如此說的。
不過自己又不傻,沒事兒說這個幹嘛,這不是提醒一下,儘量保護自己,別一激動將自己推出去,真要是被留在宮中,回春堂咋辦?
一個個一旦涉及到寧王,怎麼都智商不在線?
「這是自然,行了此事就這樣了,我們還是商議一下開業的事宜吧。」
朱筠墨點點頭,「開業宜早不宜遲,既然這裏都準備妥當,你的人員也都練習好了,那就開業。」
周恆深吸一口氣,「宮宴之後,我們儘快開業,行了不說了,我先去給楊偉俊拆線,他似乎要跟着衛國公參加宮宴,我覺得可以帶着他,這是咱們回春堂的活廣告。」
朱筠墨:「」
龐霄:「」
翌日。
天剛亮,周恆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
騰地一下坐起身,搓搓臉頰,現在不是賴床的時候,趕緊起身,不過那敲門聲還在繼續。
周恆快步走到門前,一把將門打開,薛老大舉起的手還保持這敲門的動作,見到周恆趕緊停下。
「該走了!」
「讓人給我打水吧,我洗漱一下就出發。」
薛老大讓開門口的位置,屈子平已經提着水壺走了進來。
洗漱完畢,在屈子平的一頓武裝之下,周恆已經換上一身薄荷色的錦袍,寬大的袖擺雖然好看,真的像劉秀兒說的,非常的不方便,而且有些往裏面鑽風。
拽住狐領大氅兩根帶子,趕緊催促道:
「行了,將準備好的盒子給我,我們去世子的院子。」
幾人快速走到世子的院子,沒進屋就見到朱筠墨穿着一身騷包的紅色錦袍站在門前,晃悠着腦袋看向周恆。
「你起的好晚,抓緊吃東西我們出發。」
周恆一怔,「這麼早?」
朱筠墨看傻子似得,上下看看周恆,「那是自然,要先去看皇祖母,宮宴是午時,總不能宮宴開始的時候再過去吧。」
周恆頓了頓,「那秀兒和蘇五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