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瓦洛蘭 116 刺心

    &刺心

    當池染的淚水開始墜落時，所有人都有了一種不諧感。

    &兩個孩子是兄妹，哥哥出走之後妹妹千辛萬苦追了上來。』情況應該就是這樣子吧？

    重逢之時想起往日歡笑，有感而泣，這也很合理。

    可為什麼那個男孩的眼淚……這是『鱷魚的眼淚>

    淚腺的失控只有一瞬間，內心的波動也開始平靜，邏輯依舊在混亂之中，可我已經找回了一點兒那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感覺，我低頭看着阿狸，問出了困擾我已久的問題：

    &為什麼一定要和我在一起？」

    &為你是我的染哥哥。」她斬釘截鐵的道：「我喜歡染哥哥，我要永遠和染哥哥在一起。」

    &上沒有一個人能永遠的和另一個人在一起，如果我死了呢？如果你不喜歡我了呢？可能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阿狸堅定的晃着自己的小腦袋：「不，染哥哥不會死的，阿狸會永遠喜歡染哥哥的。」

    這個反駁，其實只是一廂情願式的強烈渴望吧？

    我搖了搖頭：「好吧，我不知道為什麼你不願意承認，但我們真的不可能在一起，起碼不是『永遠』。」

    &什麼？」

    &在你能和我在一起，可是未來呢？你十六歲的時候，二十六歲的時候，三十六歲的時候……乃至於八十六歲的時候，你覺得你依舊偏個腦袋，露出一對小虎牙，眯起眼睛叫我『染哥哥』？」

    &去我們的生活像條麻繩一樣糾纏在一起，可終有一天，這條麻繩會岔開，它會分成兩條繩子……」

    我看到了她茫然的眼神。

    這樣的解釋她還不能理解，那麼換一種她能理解的說法：

    &狸，有一天我得延續我的血脈，我需要找個異性結合，我與她構成了一個家庭，而這個家庭里，沒有你的位置，起碼沒有你想要的那種地位。」

    &同的理由同樣適用在你身上，阿狸，總有一天你也會有你自己的家庭，你自己的圈子，而在那個圈子裏，不存在我的位置……」

    &可以做染哥哥的新娘！」

    她突然出聲大喊，喊完她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一張臉漲得通紅，兩隻小手也糾纏在一起。

    四周似乎有些細碎的笑聲，這裏是黑炎號，是灰色秩序的大本營，氣氛劍拔弩張，甲板血流成河。

    可這樣的情況無法遮蔽人類天生的『幽默感』，看到一個比蘿蔔高不了多少的小女孩對着另一個小豆丁大聲呼喊『我可以做你的新娘』，從常人的角度而言，這的確很有趣。

    就連阿莫琳的臉上也浮現了一絲忍俊不禁的笑意。

    笑麼？

    我掃了一眼四周那些笑出聲來的灰袍術士，他們似乎又猛然間意識到眼前這一幕究竟代表什麼，臉上的笑意退散，看向我和阿狸的眼神再次充滿了敵視——這一點兒也不有趣。

    對這艘船上的任何人而言，這都不有趣。

    阿狸通紅的臉頰在我的注視下恢復了常色——甚至還有點兒白。

    &不明白麼？阿狸，你根本就不是一個人。」

    我的聲音很平靜，這在旁人聽來，或許是冷漠的吧。

    &有一對尖的耳朵，一條毛尾巴，從外表上看你就不是一個人，我們都知道，你生來是什麼東西，即便擁有了一副看起來像人的外表，可你真的有人的功能麼？」

    &們是不同的兩個種族，這是你我之間最大的障礙。」

    &像魚和鳥，怎麼可能結合呢？哪怕魚會飛翔，鳥會游泳，它們之間還是有不可逾越的鴻溝吧？」

    有趣麼？好笑麼？

    一點兒也不，阿狸的臉色變得慘白，從剛才邁步走向染哥哥之時，她的心中一直充滿了希望，這個希望在觸摸到染哥哥溫熱的手掌時到達了極點，而此刻，希望開始動搖。

    她竟無言以對，可她又迫切的想要說點兒什麼，她的聲音在顫抖：「難，難道就因為阿狸不是人，就不能和染哥哥在一起麼？」

    &需要其它的理由麼？」

    &喜歡染……」

    我打斷了她的話：「你一直說你喜歡我，可你為什麼喜歡我？」

    她再一次愣住了，莞爾她又不假思索的道：「喜歡就是喜歡，阿狸就是喜歡染哥哥。」

    我盯着她，良久。

    然後我緩緩道：「喜歡……也總得有理由吧。」

    &靠近強者，因為可以從強者身上獲得潛在的『強大』，人靠近弱者因為可以從弱者身上獲得潛在的『利益』，男人靠近女人，多半是因為『美』，女人靠近男人，恩，這個理由就太多了。」

    &像你不會心血來潮請一個路邊的陌生人吃飯一樣，因為那沒有道理——如果你真的這麼做了，那個陌生人身上一定有吸引你的東西。」

    &難道是莫名其妙的就喜歡我？總會有這個『喜歡』的原因吧。」

    &狸就是喜歡……」

    &麼說你就是莫名其妙的喜歡我？」我不待她說完：「為何你就不會莫名其妙的喜歡別人？或者說，以後你也會莫名其妙的喜歡別人？」

    阿狸啞言，她隱約間明白，這個問題不能回答。

    喜歡之所以叫做喜歡，就是因為它不能說出來。

    可破天荒的，她想要把它說出來，她單純的想讓染哥哥知道阿狸為什麼喜歡他。

    她平心靜氣，注視着池染：

    &為染哥哥會保護阿狸，和染哥哥在一起，阿狸一直都很快樂——阿狸感到了安心。」

    我似乎得到了某種解脫。

    一直以來阿狸在我的邏輯鏈條上製造了一個缺口，這對我而言是不可忍受的，我是按照邏輯行動的高等生物，沒有邏輯我寸步難行，現在，我覺得我可以把我殘缺的邏輯修復。

    只需要一個理由，再加上大量的腦補。

    我看着阿狸：「也就是說，我能給你安全，能給你愉悅。所以你願意跟我在一起，你想跟我在一起，你把這種『想』稱之為喜歡。」

    &果有一天我不能給你這些東西了，你也就沒有和我在一起的理由對吧——也就是說，你會離開我。」

    &不是這樣的！」

    &是什麼樣的？」

    她大聲爭辯：「阿狸會一直和染哥哥在一起的！」

    我很平靜：「阿狸，如果從一開始的時候，在那個森林裏，你還不是人的時候，我聽到了你的呼喊，卻沒有選擇救你，我一個人離開了。你自己脫困了，我們再相遇，你會喜歡我麼？」

    她怔怔的看着我，突然間她又開始大喊：

    &是染哥哥已經救了阿狸！阿狸已經喜歡上染哥哥了！」

    &是阿狸，今後我不會再幫助你了，如果你有危險，我也不會再救你了，你是死是活與我無關。」

    &還會喜歡我麼？」

    她一下子呆住了，那只在我掌心中的小手開始顫抖。

    我看着她開始黯淡的雙眼，吐字清晰而準確：

    &感是索取的手段，產生情感必須要有條件——你想得到什麼。」

    &會有很多目的，這些目的在情感的裝飾下就變得高高在上。比如……喜歡。」

    &狸的確是喜歡我，這一點我是承認的，可你喜歡我的條件是心安理得的從我這裏得到快樂與安全。如果我給不了你想要的東西，那你就不會喜歡我。」

    我伸出另一隻手按在她的小腦袋——這具六歲的身體真的很小。

    &歡是什麼？是你覺得某個人『好』，或者是你已經感受到了某個人的>

    &以……如果某個人對你說喜歡，那麼他一定是想從你這兒得到些什麼，或是已經得到了，否則『喜歡』不成立！」

    她站着，一動不動。

    氣氛很沉重，所有人都以怪異的目光看着我，恩，我明白，『人』是不接受**裸的情感剖析的，他們會覺得這很殘酷，儘管事實如此。

    我覺得我腦海中的邏輯已經修補得差不多了——阿狸只是還不明白什麼是喜歡，所以她會像前世那些追星少女一樣，莫名其妙的為某人而狂熱，狂熱的人，是不能以邏輯來衡量的。

    &以前說過你喜歡阿狸。」

    我突然聽到了一個細如蚊訥的聲音。

    是阿狸，她低着頭，我看不到她的臉。

    我點頭：「是的，我以前是說過這樣的話。」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我都快聽不清了。

    &個時候……你想從阿狸身上獲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