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遊看向身後的日青青。
不知道是不是經歷的過了,此時週遊對於身後的位置,有種本能的維護。
至少日青青並非是那個他能夠安心交付背後的人。
之前的少女穿着單薄的鵝黃色衣衫,此時卻裹上了十分老土到有村莊感的灰色兔毛大衣。
即便縮手縮腳在一看就是問村落中人買來,明顯大兩圈衣服的日青青,鼻子在北風白雪裏也已經被凍得通紅,越發襯的她與晴兒那相似的絕色嬌花容顏變得黯淡幾分。
或許是因為她皮膚很白,眼睛很大,以至於現在在北風白雪裏面一挨凍,就越發顯得如同蔫兒枯萎的嬌花般。
尤其是現在日青青整個人都冷到抱胸縮着,越發形象全無起來。
「走走——」 之前她似乎就左顧右盼在等週遊,以至於現在見到他後,啥話也來不及多交流,立刻一疊聲要拉他先離開風口。
沒有夜魂族時那種飢餓到恨不能生啃一頭牛,此時看着日青青那種凍到不行的模樣,週遊也沒寒暑難捱的感覺。
可是在抬腳跟着日青青往村落走去的剎那,週遊卻忽然就明白了。
「你……」 然而不等週遊的話說完,那邊日青青就仿佛是見到什麼久未謀面的親人般。
眼中猛一亮後,日青青立刻往前小跑起來的同時,還不忘轉頭招呼週遊: 「喂,你快一點啊!」
此時日青青似乎真的十分高興,剛剛在北風大雪裏面縮成一團的她,此時卻笑容燦爛起來。
就在週遊壓下心中情緒,頗感疑惑時,卻聽到之前那道提醒「她在等你」的雌雄莫辯聲音說: 「沒想到你們會一起過來。」
再次聽到那聲音,週遊視線一動不動落在道路盡頭,打開木屋房門,被日青青挽住手臂的那人臉上。
在風雪呼嘯里,離木屋還有十步之遙的週遊停下腳步,他目光落在那青衣人身上,凝視很久。
這一瞬間,整個天地仿佛都失去了顏色,大風驟停,風雪散去,乃至週遊整顆心臟都靜止了片刻。
可是週遊的眼裏就只有木屋前那道青衣身影,明明對方音容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聲音帶着雌雄莫辯的低沉喑啞。
然而凝視着那完全陌生而又熟悉至極的青衣人很久之後,週遊眼底風雲變幻,可最終卻是什麼都沒有說,只聽着日青青道:「這是我師父,師父,他就是我和您說過的週遊。」
「真巧。」
對方的聲音很低,但「真巧」這兩個字他卻說得十分清晰。
週遊微愣,旋即眼中似乎有光采亮起,他彎起嘴角笑了一下:「啊,是挺巧的呢。」
青衣人視線落在他手裏那把恢復成原狀的焚天劍上,凝視片刻之後,方才轉頭對日青青道: 「你要等的人既然來了,那我們就走吧?」
對於自家師父的話,日青青自然是只有點頭的份。
然而週遊卻道: 「這冰天雪地的,要去哪裏都不方便吧?
瞧,尤其是我穿的這麼少,別說走了,只怕再呆下去,就要凍僵了呢,若是不介意,不如進去烤烤火,也休息休息?」
這番話週遊完全反客為主了般,他似乎篤定對方不會開口反對。
對於眼前幻境能夠有意無意被他影響這一點,週遊也想要試試看,所以雖然說着詢問的話,可他已經伸手去推青衣人身後拿到木屋的門。
「哎?
師父,週遊說的也是啊,咱們要走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的嘛!」
剛剛還挽着自家師父手臂的日青青,聽見週遊的話,立刻反水不說,甚至還搶先推開了木屋小門。
於是週遊的手,自然而然就落在了依舊站在門口,垂眸未語的青衣人手上。
兩人手掌相觸碰到的一瞬間,週遊只感覺到了入骨的冰涼。
「我應該怎麼稱呼您呢?
日青青的師父?」
即便觸手冰冷,可週遊也沒有立刻就縮回來,隻眼眸震驚的看向她,像是確定了什麼般:「我以為你不會來的。」
話到最後,他到底還是沒能壓住心裏的疑惑。
即便改換了聲音容貌,可從週遊話里,便知道自己身份暴露的青衣人,難得嘆口氣,以屋內日青青完全聽不到,近乎動動嘴唇般無聲道: 「你不該留下的。」
週遊攤開手,將落在青衣人手上完全不曾化開的雪花留在掌心。
剛剛還完全不化的雪,在他掌心慢慢化作一滴水,而後盤旋而起,在週遊手裏,凝成一把二十四骨的素白大傘。
將傘撐在青衣人身上,格擋開漫天風雪後,週遊才以同樣的氣音道: 「我很想要知道,你特意出面,想避開的幻境是什麼呢,阿故。」
隨着最後「阿故」兩個字,週遊眼裏湧出淡淡笑意的同時,青衣人眼中也流露出了驚愕。
因為素白傘下流動的夜魂力量,不僅完全將幻境中假以風雪而來的剝奪神魂力量隔開,甚至還能夠進行補充。
「你的腿好些了嗎?」
週遊目光從青衣人的黑髮上落在他的腿邊上,縱然有着夜魂力量作為彌補,可失去凌霄寶座,對其神魂恐怕也是有害無益。
最初的不敢置信,在觸手感知到活死人那冰冷體溫之後,確定這位日青青師父身份的週遊,縱然想要將這位昔日的長生道者留下。
可看着對方眉宇之間那份掩飾不住的疲倦,沒有得到回答的週遊,最後也只是低聲說了句: 「今日之後,你們的幻境考驗我全盤接受,也不再逃避。」
說到這兒,週遊抬手,在日青青呆着的木屋大門處,留下一道帶有夜魂結印的禁制之後,便朝着來時路,對宗主示意般微微挑了挑下巴。
雖然沒有說出口,可週遊意思已經表現的很明顯。
連那越來越大的風雪中也阻擋不了他想要跟宗主走走的心,可週遊雖然這麼打算,卻依舊等着對方點頭同意或者拒絕。
對他的決定宗主不置可否的抬腳。
蒼白天地間,週遊卻好像瞬間忘記身邊村落,沒有什麼幻境考驗,他只是撐着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