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簡之按住她肩膀,將她往前推。「宋祁旁邊的人叫付強,是akm真正的資本家,等會靈機點明白嗎?」
葉朝繁楚楚可憐的望着陳簡之。她不明白,別再推她往前走了好嗎?
「別休息一天就飄了。你是我助理,這是遲早的事。」陳簡之嚴厲講:「第一印象很重要。」
這時付強和宋祁他們都看到陳簡之。
陳簡之放開葉朝繁,對付強講:「付總,這是我新收的徒弟,葉朝繁。」
葉朝繁立即露出八顆牙齒的笑,積極向上熱情開朗的大聲講:「付總好!」
付強上下打量葉朝繁,對陳簡之講:「簡之,你這是從哪撿來的小花貓?」
葉朝繁臉上的笑漸近崩塌。
葉朝繁畫了大半個下午的油畫,身上多少粘了些顏料。她在那深山沒注意這些,在車裏沒注意這些,現在大酒店這能亮瞎人眼的水晶燈下,頓時就像是站在放大鏡下的小丑。
陳簡之在她要炸毛前講:「她去寫生了,現在才回,沒來得及收拾。」
「是嗎?」付強來興趣的講:「都畫了什麼,能拿來給我們大家看看嗎?」
去你媽,才不要給你們看!
葉朝繁可能是被蚊子咬傻了,竟然敢不尊重老闆。
陳簡之向葉朝繁使眼色。「去拿下。」
被他柔和寵溺的聲音安撫,飯沒吃一口的葉朝繁像個鬥牛士一樣又出去了。
付強瞧她背影講:「挺有朝氣的啊。」
宋祁趕緊的說好話。「還很有個性。」
「有個性的藝術家?」付強看向陳簡之。「你倒是博愛,徒弟一個接一個,你也不怕教會他們餓死自己?」
陳簡之講:「我倒希望這一天快點到來。」
唐堔講:「老付,我們這些俗人是不懂的,你由他去吧。」
林雨凡笑得婉轉明媚。「唐總,你以為老付真是擔心陳總沒飯吃嗎?他是擔心陳總把心思放在徒弟身上,不能好好為公司創造效益啊。」
付強生氣的板起臉,接着大笑。「還是林總懂我啊。」
桌上的人都跟着笑起來。
葉朝繁進來的時候見他們對酒當歌,樂不思蜀,心裏又暗暗唾棄了句。
陳簡之伸手,把她招到身邊。
付強在和宋祁說話,了解公司近兩個月的情況,沒有要看她畫的意思。
葉朝繁沒有覺得被耍,也沒有心思吃飯。
他們這些大佬吃的少,聊的多,她如果頻繁的夾菜一點會被大家注意。她現只想低調,最好大家都忘記她的存在。
付強轉頭問陳簡之。「簡之,百世傳承的項目你接下來了?」
陳簡之給葉朝繁夾了塊排骨,放下筷子講:「嗯。項目已經啟動了。」
「你出手我都不用想結果。我倒是好奇你怎麼會接手?」
之前付強讓陳簡之接航空公司的項目他都推三阻四,這次要不給出個合理的解釋有點說不過去。
陳簡之講:「周總親口點名,以akm和百世傳承的關係,不好不接。」
這話說得巧妙,既給了付強面子,又是出於公司角度考慮。
付強滿意點頭,轉眼看他身邊埋頭吃東西的徒弟:「小花貓,你的畫呢?」
葉朝繁沒聽到,聽到也不會以為是叫自己。
陳簡之叫了句。
葉朝繁抬頭看他,又看望着自己的老闆和宋祁他們,淡定的擦了下嘴,拿出放在背後的畫。
每次不管是向客戶說理念或是跟上級講創意,葉朝繁都是眉飛色舞激情昴揚。這次……
她興趣缺缺,有點跟大佬們唱反調的意思,即使他們這些大佬看了畫都讚不絕口,她也高興不起來。
陳簡之低聲講:「在成為藝術家之前,首要考慮的是養活自己。」
放下你那些所謂的自尊和傲慢,至少對現在的你來說它一文不值。
葉朝繁轉頭看陳簡之。
陳簡之已經和其他人交談了起來。
成為藝術家之後還不是如此?
葉朝繁望着陳簡之的側臉,想到供大家觀賞參閱的各大藝術作品,以及通宵做提案並說服百世傳承的陳簡之,深吸口氣,揚起唇角。
她在創作,她就是畫手。她在生活,那她就是推銷員。
畫最後又傳回付強手裏。
付強看着畫問:「能說說為什麼把樹畫成紅色嗎?」
這個時候葉朝繁當然不能說想太陽熱烈點,或是要被曬融這樣的話。
葉朝繁看了下陳簡之,朗聲講:「地表溫度接近人體正常溫度就會感覺熱,超過便是嚴熱,會流汗、會幹渴。當溫度達到近四十度時,我看到空氣中的粒子像是在燃燒,氣體籠罩在森林之上,覆蓋萬事萬物。」「這是我當時看到的,想到的,所以便這麼做了。」
付強還在看畫,一時沒說話。
老闆沒說話,宋祁他們這些人也不好亂發言。
葉朝繁畫的確實不錯,不管是強烈的色彩還是鮮明的對比,都是可以拿出來見人的。當然要畫的不好,陳簡之也不會讓她去拿。
這是第一印象,非常關鍵。
付強又看了許久。「你叫什麼名字?」
「葉朝繁。樹葉的葉,朝見枝頭繁的朝繁。」
「朝繁,這畫能送我嗎?」
葉朝繁一愣,求助的看陳簡之。這她從來沒想過。
陳簡之淺笑着沒說話,讓她自己決定。
付強看陳簡之又看她。「怎麼,不願意?」
葉朝繁立即搖頭,弱弱的問:「付總,你不會把它扔垃圾桶吧?」
「我要扔它,何必花時間向你討?」
付強這個討字說得很有藝術。
討是乞討。
以他現在的身份地拉,哪裏還用得着乞討?
葉朝繁不再猶豫。「它能被付總看上是它的榮幸。」
付強指着她笑起來,卻是對陳簡之講:「太官腔了。簡之你以後得注意,這些東西少教。」
「好。」
得到老闆的認可,葉朝繁很亢奮,但她沒有得意忘形,吃完飯就跟陳簡之說要走。
陳簡之讓她跟大家打聲招呼,就讓她先走了。
走出酒店,葉朝繁看時間還早,準備手機導航去最近的地鐵。
「小繁。」陳簡之大步出來叫住她。
葉朝繁站定的看他。
陳簡之開了後備箱,把畫板和畫具拿出來給她。「我還有事不能送你回去,你自己打車回去吧。」
「這些是要送我嗎?」
「就是給你買的。」
「謝謝師傅!」葉朝繁哪還管什麼打不打車啊,一把奪過東西就講:「你快進去吧,我有辦法回去!」
陳簡之見她扛着畫板提着袋子一臉輕鬆的樣,還是講:「打車吧,回頭找付總報,算是你那畫錢了。」
「這……不太好吧?」
「我去找他,他敢不給。」陳簡之幫她攔了車。「到家了說聲。」
葉朝繁重重點頭。
等車開離酒店,葉朝繁抱着畫板癱在座位里,心想生活終於開始眷顧她了。
有懂得欣賞自己的老闆,願親力親為手把手教的師傅,還在一群共同奮鬥的同事。她從沒想過自己的生活會如此順心遂願。
葉朝繁望着車窗外的城市燈光,眼裏充滿渴望與嚮往。
她會完成養父的心愿,和葉纓平平安安的長大,最終都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但在這之前她得想想怎麼應對百世傳承聚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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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世傳承的年中聚會,必定是名流集聚之地,而除去各大行業的企業家、准企業家、預備企業家,另便是他們的親密合作夥伴。
在這裏要做的就是儘可能的認識人,和他們成為朋友,以便日後達成合作,所以說能得到這個參會名額是非常不易的。
陳簡之自兩年前便很少出席這些活動,通常都是宋祁和唐堔還有老闆去。這次宋祁怕在聚會上看到鄧清,打死都不會去。唐堔說他不負責這個項目,不好意思去。
那就只剩下剛好回來的付強。
付強聽了後直接讓陳簡之去。他已經轉戰幕後很多年,現在主要推的是陳簡之。
陳簡之得到意料之中的結果,沒再推辭。
以前他是沒興趣,現在帶個徒弟了,不為自己也得為她想想。
但他這徒弟偏偏不領情,一臉上戰場英勇赴任的大義凜然樣。
「你是準備去打架嗎?」陳簡之看拉着臉的葉朝繁。
葉朝繁捏着眉講:「我的工作還沒做完。」
「在做什麼?」
「唐總讓我做個包裝,以彩繪為主,要抽象藝術。」
陳簡之望着前邊的路嗯了聲。
葉朝繁納悶的講:「我給他畫的是抽象藝術,他卻說不行。」
「確定自己想的和他要的一樣?」
「抽象不都是那樣嗎?我上網查了,還收集了不少好的作品。」
「那是傳統的抽象畫。唐總肯定想要些特別的。」
「這還能有特別的?」
陳簡之停下車等紅燈,看充滿求知慾的葉朝繁。「接到一個需求的時候不能只單一的考慮對方要求,還要結合品牌和產品,以及它面對的受眾是誰。如果是年青人,你可以用活力的色彩和圖形。如果是老年人,你就要偏向沉靜穩重。」
葉朝繁受益匪淺的點頭。
「就比如你現在。」陳簡之點評她。「現在我們要去參加個市價千億的百年品牌,所以你租了禮服穿了高跟鞋還化了妝。儘管這些需要你花費不少錢,但你還是這麼做了,因為那些人一眼就能看出你的衣服是真是假。」「做設計也一樣,如果唐總說要抽象藝術,那麼他面對的人便是懂這些的甲方,你和大眾一樣的東西肯定打動不了他們。」
葉朝繁深以為然的點頭。「師傅,我懂了!」
「那能開心一點嗎?」
葉朝繁立即露出八顆牙齒的笑。
陳簡之瞧她燦爛吸引人的笑,想了想講:「還是拉着臉吧。」
「為什麼?」
「免得惹麻煩。」
葉朝繁收斂笑,心想她又不會打人,哪裏會有麻煩?
嘆了口氣,葉朝繁撐着下巴看窗外,腦袋裏在想這個商品類的抽象藝術要怎麼搞。
陳簡之看陷入沉思的葉朝繁,忽然不想去宴會。
自己現在帶她出來見人會不會有點操之過急?她這個時候應該將更多的精力用在學習上,而不是社交甚至是會給她帶來麻煩的應酬上。
葉朝繁租的雖然是一個小眾品牌的禮服,但她很會挑,也知道自己適合什麼。上身優美的曲線,下身蓬鬆不規則的大裙擺,再加上雪花般的細小亮片,使得整個人都亮麗不少。另她臉妝和衣服相輝映,隱約含蓄的亮粉使得她即使稍有頹廢都像憂傷的大天鵝。
「如果是針對三十歲左右的人群,是幾何好還是圓形好?」
葉朝繁突如其來的話,讓陳簡之打消了剛才的念頭。
就她這勁兒,他那些擔心根本沒必要。
陳簡之耐心的跟她分析。「圓是無界限的東西,它適用於任何地方。」
「反而言之,我如果想搞定甲方,就要慎用。」
「也不全是。」
「我還是決定用幾何。」
「跟着你自己的想法走。」陳簡之停了車,看塞在酒店門口的車。「下車,在路邊等我。」
葉朝繁二話不說,拿上包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