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鳴……」
「鐘鳴……」
隱隱約約之間,鐘鳴感覺到似乎有個聲音在不斷呼喚着他的名字。
「鐘鳴……醒醒……」
「醒醒……」
身體不受控制,鐘鳴恍若沉入了暗無天日的深海,緩緩下沉,與此同時,一些他從未見過的畫面不斷在腦海中閃回,像是某些被他不小心遺失的記憶。
「鐘鳴……鐘鳴!」
那個聲音逐漸變大,直至震耳欲聾!
轟!
鐘鳴在沉入海底的最後時刻,顱內仿佛炸開,他猛地攥緊了拳頭,向頭頂的光亮處沖了出去!
————
呼——
鐘鳴猛地睜開雙眼,直挺挺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這裏是……」
鐘鳴環顧四周,發現周圍的環境異常陌生。
自己似乎置身於一個古代氣息濃厚的房間內——與其說是房間,倒不如叫「廳房」更貼切些。
因為這個房間實在是大得有些離譜了。
明明看起來像是個臥室——事實上也的確如此,畢竟鐘鳴此時便坐在一張做工考究、散發着淡淡檀香氣息的名貴木床上,然而這間臥室的面積幾乎要比鐘鳴前世家的客廳還要大了。
而在這間臥房的內部,則擺放着一些鐘鳴只在電視裏才見過的古玩字畫,尤其是臥房正中牆壁上懸掛着的一副寫有「兵者詭道」四字的書法,筆力遒勁、隱隱透出一股金戈鐵馬的殺伐氣息,即使是對書法不甚了解的鐘鳴,也能一眼看出這一定出自名家之手。
然而還未等到他進一步探查這四周的環境,剛剛坐直了身子的鐘鳴瞬間便感覺到頭痛欲裂,額頭處恍若裂開了一個口子,讓他幾乎痛得彎下了腰。
這時鐘鳴才發現,自己的額頭處不知為何,竟纏了一圈厚厚的繃帶。
「嘶……」
鐘鳴輕輕觸碰了一下被綁着繃帶的前額,很快倒吸了一口涼氣,自己的前額處似乎受到了極大的傷害,以至於到現在仍然隱隱作痛。
「咦?」
一雙稚嫩的小手映入眼帘,鐘鳴知道,這是自己的雙手。
自己……轉世了?
他對前世的回憶,僅僅停留在了與范雲哲交談之後,自己飛入輪迴通道時的場景。
隱隱約約間,他似乎也感覺到了有一隻黑氣森森的大手向他拍了過來,然後一陣紫光閃過,他便失去了意識,記憶到此便戛然而止了。
這麼說來,自己應該是已經轉世投胎了?
可……不該是從嬰兒開始麼?
鐘鳴看着眼前自己的雙手,怎麼看也不像是新生兒的樣子。
他四處尋找着,總算在木床對邊的一個百寶柜上找到了一面不甚清晰的銅鏡。
目光投向銅鏡,一個眉目清秀的稚嫩面孔映入眼帘。
鐘鳴看着鏡中自己的模樣,顯得有些疑惑。
看模樣應該是個在十歲左右的男孩兒,大概是由於剛剛受了傷的緣故,臉上殊無血色,極為蒼白,額頭上也確實綁了一圈厚厚的繃帶,甚至在繃帶內還隱隱滲出了淡淡的暗紅色。
看到了鏡中的自己,鐘鳴似乎想起了什麼,腦海中的一些零零散散的記憶碎片似乎被喚醒,但只是一晃神的工夫,便什麼也記不起來了。
「唉……」
鐘鳴晃了晃腦袋,努力地想再次拾起剛剛不小心丟掉的那些記憶……
他可以非常肯定,自己應當並非是所謂的「借屍還魂」,當現在的這具軀體還是嬰兒狀態時,自己便已然投胎其中了。
可不知為什麼,或許是由於魂魄真靈一直處於沉睡狀態的緣故,自己竟然一點都記不得以前的事情了,唯有近幾年的一些零散記憶,還時常在腦海中閃回。
噠——噠——噠——
就在鐘鳴還在努力回想之前的事情時,一陣腳步聲自遠及近。
鐘鳴下意識抬起了頭,向門外看去,卻發現竟是一個年歲不大的小姑娘,正端着滿滿一銅盆熱水往門內走。
哐當——
銅盆脫手落下,熱水灑了一地。
那個小姑娘呆呆地望着坐在床上與其對視的鐘鳴,對於自己已然濕了大半的麻布長裙渾然未覺。
過了半晌,小姑娘才如夢方醒,猛地跨過門檻向外跑去!
「老爺!老爺!安少爺醒了!安少爺醒了!」
安少爺……鐘鳴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自己的名字里有一個「安」字?
奇怪啊……自己不是已經拜託了大師兄,下一世還叫「鐘鳴」麼?
難道……
鐘鳴瞪大了眼睛,身子一僵,忽然想到了一個不太好的可能性……
這裏不是大師兄給他指定的中天界!
————
過了沒多久,一個身着錦衣華服的中年男人急匆匆地跑了進來,身後還跟着一名身形佝僂、戴着一隻獨眼眼罩的白髮老者。
那中年男人看到了還坐在床上有些發蒙的鐘鳴,似乎一下子鬆了口氣,他抹了抹額頭上滲出的汗水,嘴中念念有詞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中年男人一邊念叨,一邊走到了鐘鳴所在的床邊,有些關切地撫了撫鐘鳴的肩膀,嘆了口氣道:「可憐的孩子……定是摔疼了,羅老,吩咐下人過來,給安兒清洗一下傷口,順便再把城內安福堂的座堂郎中請到府上來,再看看有沒有落下什麼後遺症。」
中年男人身後的那名獨眼老者微微欠身,低頭應道:「是,老爺。」
「哦,對了。」中年男人似乎又想起了什麼:「等做完了這些事,再去一趟莫兒所在的私塾,讓先生今日提早放他回來罷……這孩子平日裏與安兒最是親近,如今安兒醒了,我若不及時告知這孩子,只怕要怪罪我啦。」
「對了對了……吩咐下去,趕緊讓廚房做些清粥,安兒昏迷了整整兩天兩夜,水米未進,只怕已然餓壞了!」中年男人一拍腦袋,懊惱道:「竟把這件事給忘了。」
「是……」
可還未等獨眼老者走出去,中年男人已經有些急不可耐地站起身來:「罷了,廚房的事情你不必管了,我親自去一趟好了。」
鐘鳴這段時間一直都在仔細觀察着進入臥房的這兩個人,留心着他們之間的對話。
不知是巧合,還是其它鐘鳴不知道的原因,兩人所說的話鐘鳴竟完全聽得懂,大概是前世地球的普通話中帶了點兒南方一帶的軟糯口音。
以至於鐘鳴此時竟然有些微微恍惚,結合之前看到的那副懸掛在牆壁上的「兵者詭道」書法,心想自己興許不是轉世到了其它的世界,而是乾脆穿越時空,來到了華夏古代的某個朝代不成?
不過現在可不是發散思維的時候,鐘鳴很明白,自己目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從之前的對話中,他勉強提煉出了幾個比較關鍵的信息:
第一,看周圍的環境,自己恐怕是轉世到了一個了不得的高門大戶,非富即貴。
第二,面前的這個身着絲綢華服的中年男人,怕是有很大概率便是一家之主了,而後面的那個獨眼老者,應當是管家一類的存在。
第三,自己應當是這個中年男子的兒子,但並非是唯一的兒子……而是還有一個兄弟,那個『莫兒』?聽中年男人的說法,自己應該和那個『莫兒』關係很不錯。
……
想通了這幾點,原本一直緊繃神經的鐘鳴稍稍鬆懈了一些,在這種富貴之家或許免不了有一些勾心鬥角的腌臢事,但至少是比投生於兵荒馬亂的窮苦人家中要好得太多了。
「安兒,你剛剛醒轉,還很虛弱,我一會兒去給你做些粥來,你先再躺下,不要亂動。」中年男人輕輕拍了怕鐘鳴的後背,似乎是想讓他躺下。
看到中年男人不似作偽的關切神情,鐘鳴不免又稍稍卸下了一些防備,輕咳了一聲,說道:「您不必擔心,孩兒已經好多了。」
豈料鐘鳴剛剛說完這句話,偌大的臥房竟一下子靜地落針可聞。
原本還眼含關切的中年男人一下子愣在當場,隨即臉色劇變,死死地盯着鐘鳴。
就連原本一直佝僂着身子的獨眼管家都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面帶愕然。
「安兒剛才……說話了?」
鐘鳴心裏咯噔了一下,暗道糟糕。
自己畫蛇添足了?
難不成自己原本是個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