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十二此刻的心情有些鬱悶。
他本已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只待那支天衍門的隊伍自外面走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擊,解決掉他們。
但就在他耳邊已經聽到那支天衍門隊伍的腳步聲遠遠的響起,即將趕到他設下的埋伏之時,在城東方向,卻又是一道焰火在天空之中綻開。
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的這道焰火看起來顯得似乎有些廉價,不僅只有最最普通的暗黃色火焰,而且看起來炸開的範圍也比之前那道焰火要小得多。
可之前那道漂亮的焰火的焰火在城東的夜空之上綻放時毫無動靜,依舊在附近巡視的那支天衍門的隊伍,在這一次看到這「效果」明顯弱了許多的焰火炸開之後,卻立刻不管不顧的直接飛速掉頭離開了。
而他們的突然離開,無疑讓已經在心中將即將發生的畫面都描繪完畢的白十二有一種一拳打到棉花上的鬱悶感覺。
「看樣子,城東那邊的確發生大事了。」
不過,比起白十二,朱瑾萱的心情就要好上許多了。
畢竟,她本就不希望白十二如此這般行險,只是白十二自信的堅持,以及想要離開,必須先解決這群天衍門賊人,無奈之下,她才勉強同意白十二的計劃。
現在既然不用白十二行險那些天衍門賊人便已經飛速離開,讓他們可以安全離開了,朱瑾萱的心情自然就好了許多。
不過,等她想到這些天衍門賊人看到焰火信號後立刻便放棄一切,直奔焰火升起之地的表現之後,她在心中因為白十二行險而輕鬆許多的心情,馬上便又消失無蹤,心中忍不住開始擔憂起那邊的情況來。
兩次焰火炸開的方位都是城東的方向,而且兩道焰火還不一樣,這其中所蘊藏着的意義,朱瑾萱雖然無法完全猜到,但也能夠知道城東那邊肯定出事了。
「跟上他們去看一看。」
儘管知道在這個混亂的夜晚自己最該做的就是保護朱瑾萱,在確保她的安全的前提下,再去想,去做其他的事情,但剛剛才被那些天衍門賊人「晃」了一下,心中正處在鬱悶狀態下的白十二,卻有些上頭了。
而本就不想在出事之後就被白十二保護起來,想要和他一起行動的朱瑾萱,面對白十二這個難得合她心意的做法,自然不會有什麼異議。
二人一路吊在之前想要伏擊的那支天衍門隊伍的屁股後面,向着之前焰火升起的地方趕去。
一路之上,隨着距離目的地越來越近,出現的天衍門賊人的數量也就越來越多,一支支人數差不多都在八九人之間的小隊就如同一條條山間小溪一般,一路奔流,最終組成了一條大河,向着作為下游的目的地流去。
而本就小心翼翼跟在後面的白十二與朱瑾萱二人,隨着身前的那些天衍門賊人數量越聚越多,行動也越發的謹慎小心起來,到最後,甚至已經遠遠的吊在一整個街道之後。
畢竟前方那些數量驚人的天衍門賊人們行動的聲勢是那麼大,他們哪怕離得再遠一些,也根本不怕會跟丟了。
。。。
在城中絕大多數的天衍門門人都在如同奔流的河水、溪流一般湧向城東的方向之時,藉助李麥的幫助,潛入縣衙大牢之中,並最終成功的將所有被抓的天柱部人員釋放出來,進而在縣衙燃起大火,引發了今夜城中大混亂的華隸,也終於帶領眾多手下湧入了後衙,準備干一票大的。
但很可惜,放火燃起縣衙前堂的行動好像浪費了他太多的時間,以至於當他終於帶領手下殺到後衙之時,後衙之中早已經人去樓空了。
哪怕他立刻又帶着人直奔後門,也只看到了接受了黃祥符的請求,留下殿後的點蒼派賀吾八人以及那些六扇門捕頭消失在火光照耀下的背影。
「留下幾個人將後衙也燒了,其他人,隨我追擊。」
心中十分清楚自己在這個夜晚之中任務的華隸,自然不能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黃祥符他們跑掉,臉色嚴肅的對着實力最差的幾個人下令,放火將後衙也燒了的同時,帶着其他人展開了追擊。
儘管現在看上去他利用李麥成功的潛入了縣衙,並救出了被抓的眾多手下,並放火將整個南新縣衙變成了一片火海,製造起了巨大的混亂,讓天衍門看起來牢牢的佔據了上風,但他心中卻很清楚,作為首府府城,洪都府城中官府的力量是十分強大的,現在天衍門只不過是佔了出其不意的先手,才讓官府不明所以,陷入了暫時的混亂之中。
可如果就這麼任由情況發展下去的話,待到黃祥符這位了解詳細情況的知縣將事情稟報給知府甚至是布政使,進而由他們動員起官府全部的力量,有組織的進行平亂的話,那根本用不了太久,他和手下這群天柱部的門人就會被披甲執銳的官軍絞殺,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及時逃走,留的一命。
可要是負責吸引注意力的他們被絞殺或是衝散了,那今夜原定的那個計劃估計就要徹底的泡湯了。
想到這裏,他不由的心中懊悔之前在縣衙前堂大肆放火,從而浪費了太多時間的做法,帶着一眾並不清楚自己其實是負責吸引注意力的炮灰的手下們,加速追趕着前方的黃祥符等人。
同時忍不住側過頭看向城東的方向,希望那邊的同伴們能夠儘快完成任務,讓他可以儘快撤離。
否則,待到都指揮使司反應過來,派出大軍入城平亂,只怕他和手下這群炮灰們連逃的機會都沒有。
就算有機會,只怕也會被心狠手黑的黃龍推出來當做是平息官府憤怒的替罪羊。
所以,他必須要將這件事做得漂漂亮亮,才能讓黃龍心中覺得他還有繼續使用的價值,進而保下他。
畢竟替罪羊嗎,有他身後這些原本就無能到會被官府抓住關進大牢之中的蠢貨們就足夠了。
。。。
在華隸心中為了不被反應過來的官軍們絞殺,為了不被黃龍當做替罪羊推出來,為了在黃龍心中留下更深刻的好印象,為了未來能在天衍門中平步青雲而竭盡全力的追擊着黃祥符之時,這個夜晚真正的受到黃龍關注的一場戰鬥也終於隨着打響了。
儘管這場戰鬥的雙方主力是天衍門中極天的核心力量以及陳岩青手下的錦衣衛,但拉開這場戰鬥序幕的,卻是兩個天衍門人。
確切的說,是一個天衍門的叛徒。
木易行。
作為天衍門中極天中最先投降,也是迄今為止投降級別最高的前天衍門太歲星君,如今被整個天衍門中極天當做是眼中釘肉中刺,做夢都想除之而後快的天衍門叛徒,自進入洪都府的地界之後便一直將神經繃得很緊。
之前在對付那些監視着錦衣衛押送隊伍的天衍門眼線之時,他便出了很大的力氣,也取得了十分不錯的成果。
可惜,為了麻痹天衍門,麻痹黃龍,陳岩青對其之前所提過的謹慎行動置若罔聞。
那些錦衣衛們也是我行我素,根本不將被他們看不起的木易行的提醒放在心上,至少表面上就是如此。
無奈之下,木易行以及眾多背叛天衍門加入錦衣衛的「叛徒」們,只能一邊在心中咒罵陳岩青為首的一眾錦衣衛的不作為,一邊自發的做好防備的工作,謹防天衍門隨時可能發起的偷襲。
畢竟,他們作為叛徒,和前「東家」天衍門早已經是不死不休的關係了,所以,他們只能一條路走到黑,全力的幫助着錦衣衛對付天衍門。
而這一路上持之以恆的警惕戒備,也終於在這個夜晚起到了應有的作用。
當船隊在這個名為龍王廟的小小碼頭之上停靠,過夜之時,早已在此等候多時的天衍門高手們,在夜深之時,悄悄的摸向了碼頭之上的船隊。
但每到夜晚都會將人手大量鋪開,進行防備的木易行等人,還是在這些曾經的同伴們即將靠近碼頭之時發現了他們,並立刻示警,喚醒了整支船隊。
儘管為此,木易行他們也付出了兩個人被偷偷摸掉,五個人被對方暴起所殺的代價。
偷襲功虧一簣,埋伏多時,且清楚這是最後的機會,待到明日,當這些錦衣衛進城並獲得都指揮使司重兵保護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況且,今夜他們還已經打草驚蛇了,哪怕之後沒有重兵保護,再想要悄然靠近完全警惕起來的這支錦衣衛隊伍,發起偷襲,只怕就很難了。
於是,偷襲在瞬間變為了強攻。
左右這裏只不過是一處供附近村鎮使用的小碼頭,臨近並無什麼官府的力量,他們有足夠的時間進行圍攻,也不用太過擔心身後的情況,哪怕激戰一夜,只要能夠將這些錦衣衛消滅,他們依舊還有時間將船上的財寶進行轉移。
雖然對方的偷襲變為了擺明車馬的硬碰硬,但木易行等人的心中卻並未因此就感到輕鬆,相反,本以為黃龍最多只敢進行偷襲,在看到偷襲失敗後便肯定會被驚走的他們,眼見着越來越多的天衍門高手湧出,心也不由的向下沉。
天衍門敢這麼做,顯然是有足夠的信心能夠戰勝他們,那可以想見,這一次,整個天衍門中極天應當是全力以赴,將所有能派出的力量一次性都拿了出來。
他們作為不久前還是其中一員的背叛者,心中自然最為清楚天衍門中極天的勢力有多麼龐大,黃龍麾下可供調用的高手有多少。
反觀自己這一方,雖然在有了他們的加入之後,押送隊伍的力量暴漲了近一半,不敢說絕對能在戰鬥中佔據上風,但也應當不會落下太多。
可實力上的差距不大,卻顯然無法彌補態度上的差別。
對方選定這一處小碼頭進行埋伏,足可見,在之前對方就已經進行過詳細的謀劃,確定了他們今夜會在這處小碼頭停靠,並早早的進行了埋伏。
這也是天衍門的偷襲雖然失敗,但也已經摸到了船隊三十步之內的距離的原因所在。
對方以有心算無心,牢牢的佔據了上風,若不是他們這些曾經的天衍門人心中警惕,只怕那些錦衣衛被摸到船上都不知道。
這一點,哪怕從他們剛剛就已經大聲高呼「敵襲!」,但到現在依舊只有少數錦衣衛一臉慌亂,甚至連衣服都未穿上便跑出來的情況便可以得窺一二。
『今夜只怕凶多吉少了!』
眼看着天衍門的敵人在幾個呼吸間便已經衝到了距離碼頭不過十步的距離,且四面八方看過去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敵人的局面,木易行和眾多天衍門叛徒們,心中已經出現了絕望的情緒。
「殺!」
不過,哪怕心中再如何絕望,他們依舊還是握緊了手中的武器,發出了不甘的咆哮聲。
就如同之前所說的那般,他們在背叛的那一刻起,就早已經沒有了退路。
現在留待他們的,只有兩條路,要麼奮勇一搏,去掙那不足百一、千一、乃至萬一的渺茫生機,要麼立刻扔掉武器,跳入江水之中,僥倖活下來之後,今後永遠的隱姓埋名,在膽戰心驚,夜不敢寐的驚懼之中,狼狽且悲慘的過完餘下的歲月。
「吱呀~」
而就在有的人如木易行一樣,準備勇敢的衝上去搏殺有的人臉色蒼白的悄然後退,想要跳江逃生之際,一陣陣聽起來有些刺耳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了起來。
這是?
包括木易行在內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側過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而入眼所及的一幕,則讓他們已經陷入絕望的內心再度燃起了熊熊的希望之火。
「趴下!」
不過,馬上陳岩青的低吼聲便讓他們所有人都回過神來,立刻趴到在地。
而之前因為距離有些遠,且視線被木易行等人以及那些狼狽跑出船艙的天衍門人們才終於看清眼前的情況。
只見那艘聽到在岸邊最大的客船上,窗戶大開,站成三列的錦衣衛們,手持一支支有着圓孔的棍子正直直的指着他們。
「第一列,放!」
而還未待那些天衍門人們反應過來,陳岩青的聲音便再度響了起來。
緊跟着,並不算整齊的巨大聲響,壓過了其他的所有聲響,在木易行等人耳中卻宛若天籟被奏響了。